4、同居日常第一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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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的幼童总比常人要脆弱些，尤其是薛蛟这样从胎里起就不大安健的。
幸好大夫诊断之后，只说是幼儿肠胃脆弱，吃了些肥甘味重之物，这才上吐下泻，间歇低烧。只有服剂安胃汤，出了汗，自然就好。
薛母这才稍稍放心，只是又有些疑惑，薛蛟的一应饮食，都是特地嘱咐过的，不可能出现太过油腻或是咸口，幼童舌胃灵敏，吃淡些正合适。
还得等到回去后详细询问一番，到底是哪一处的人，这般不当心。
等薛母送走大夫进来了，只见薛蟠面色苍白地靠在床头：“母亲，我想与哥哥同住。”
薛母看他这样子，哪有不应的。何况她正有此意，如今天冷，哥儿俩免不了你去看我我来看你的，哪个着凉了她都要心痛一番。坐在床边，她伸手抚摩薛蛟的脸蛋，口中催促道：“好，乖乖儿，你只管睡。”
薛蟠看弟弟又病歪歪地躺床上了，不由有些吃惊，大夫的话他是不大听得懂，于是就怀疑自己上午将弟弟追坏了。
书还能再买，弟弟只有一个，买是买不到的，薛蟠心算了一番，他毕竟不同于薛蛟，真实年龄只有七岁，发现为了本不知道内容的书就发作弟弟，实在不划算。
于是薛蟠有些后悔，想要补偿弟弟，又不好意思突然道歉。最后只好默不作声地爬到床上，和弟弟睡一起了——等弟弟醒了，再跟他一道玩吧。
薛蛟正不舒坦，不宜大张旗鼓地搬动箱笼，于是薛母只将服侍他的一个奶妈齐嬷嬷，一个大丫鬟莺儿给放到薛蟠那边，预备薛蛟感觉好些了，再收拾张罗。
兄弟俩同吃同卧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薛蟠也不总是去上学，这天晚上他躺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第二天捎个假条子过去。理由也是现成的，他要在家中爱护幼弟嘛。
既然打定主意，那这一天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赖床了。时人讲究早睡早起，尤其是读书人，五更天一蒙蒙亮，最迟卯时（五点）一至，就该晨读了。
薛蛟搬过来，还有一点明显的变化。薛蟠虽是小子，毕竟是大家公子，卧室里也是焚了香的，正是有除邪辟秽去梦魇的苏合香，如今却换了安神助眠的甘松香，只因薛蛟闻不惯。
好在薛蟠也不大在乎，就着这刚合上的暖香，他沉沉睡去了。
一觉酣甜，薛蛟醒得早，自觉周身已无大碍。他有晨起读书的习惯，这时却不大方便——薛蟠还没醒呢。
他静悄悄地爬起来穿戴好，而后叫来了莺儿，让她服侍自己盥手漱口。
既然薛蟠没醒，他就先点了灯伏在案前将四书中取出一篇来默写，写完两张纸，薛蛟又对自己一手工整的簪花小楷不满起来，脂粉气太重了。
时人科举以馆阁体为要，字以乌黑方正、大小一致为上，风格最好秀润雅致，大气规范。时有“若欲入翰林，需习馆体字”的说法。
薛蛟上辈子懵懂之时便在对长子失望的薛父教导之下对经纶典义起了兴趣，毕竟是女儿家，哪里会想到特地学一手科举从政专用的馆阁体呢？
不过，他才五岁，再练也不是不可，只是他不比真正的幼童，或勾或捺，总有些原来的气息，这却是水磨功夫了，急不得的。
又练了一张大字，薛蛟有些饿了，再问时间，卯正二刻（六点半），已经到自己平日里用早饭的时间了，却不见厨房送东西来。
原来薛蟠若是就学，起得绝早，厨下会特地为他整治餐点送来；若是不就学，他必要睡个天昏地暗，究竟几点用饭，全看他什么时候起床来。
他房里也有两个大丫鬟，一名采桑，一名秋葵，原本全是手脚伶俐的，才被薛夫人拨到这里来。
薛蛟这日起床，却只叫到莺儿一个来，再一问，原来那几人连带着王嬷嬷，一个懒似一个，知道薛蟠递了假条，这会儿还在睡呢，竟比主人还舒坦些。
仆婢姑且不论，这时候还是很重视奶妈的身份的，因为有个“哺乳之恩”在里头，只是这恩情有限。大家族里的奶娘，是可以功成身退的，主人家会负责给她们养老。
薛蛟的奶娘齐嬷嬷便是如此，只是这回她恰巧来探望薛蛟，薛蛟虽有薛蟠这里的人照顾，她却不太放心，预备留在这边看顾两日。
薛蟠的奶娘王嬷嬷却正好相反，她有个在外院管事的丈夫王四喜，还生了个儿子顺风，在薛蟠身边做书童。她自己则正管着薛蟠房里大小人事，领着一等仆从的份例。
薛蛟摇摇头，只让莺儿去传句话，该把早饭送上来了。
不想莺儿还没动，外面就来了人，正是齐嬷嬷，她早听到这边的动静，便打发小丫鬟去跟厨房那边说，此刻薛蛟一说要用饭，那边就送上来了。
采桑拎了食盒过来，与她一同进屋的还有王嬷嬷，大概刚醒，一边揉着眼睛打招呼：“哟，蛟哥儿这么早起？”
说着，她径直去床前喊薛蟠：“蟠哥儿？该吃早饭啦。”
薛蟠恼得将被子捂上了头，采桑一边给薛蛟摆碟子一边转头看，不由嘻嘻笑了起来，从盘子里挟出块香芋糕，用帕子托在下面递给了王嬷嬷：“嬷嬷试试这个，百试百灵的！”
王嬷嬷啐了一口：“甚么金山银山禁得住你这样作践，快一边去！”
说着，她见屋里只有这么几人，便自行将糕吃了，又去推薛蟠：“蟠哥儿？”
采桑嘟囔着不满，究竟说什么却没人听清，见薛蟠要醒了，又出去端水。
不必她说，薛蛟也知道是因为什么，只听那句百试百灵，恐怕拿食物逗弄薛蟠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只是这次看齐嬷嬷在场，不好意思了。
印象里这个王嬷嬷早在薛蟠十岁的时候就被撵走了，母亲还劝过他，叫他不要对仆人太过苛刻，尤其是奶娘这种，为着那一口恩，也不能叫她们太落面子。
看来究竟是咎由自取，主不主，仆不仆，主幼尚可糊弄，年长之后呢，岂能长久？
薛蛟却是冷眼旁观，一来他才五岁，没得插手自己哥哥屋中的事，费力不讨好；二来，究竟王嬷嬷是将薛蟠视若亲子，还是得意忘形，抑或都有，尚且难说。
再者，他练了许久的字，实在有些累了，不如先好生消受眼前的一番美食吧。
说起来，薛家最风光也就是这几年了。父亲一去世，虽然族人尚未欺压，却实实在在有些没落，倒不是财力立刻捉襟见肘了，只是那些个用钱买不到的物件，是享受不到了。
等皇商名头摘了，家中光景便又落一层，虽有些底子，却是个普通富贵之家，好些铺面便争不过背后有路子的人家。
及至去了贾府，哥哥在外排头不减，终日却只管斗鸡走狗。她协助母亲管些帐面，却限于女儿家的身份，虽然知道各处的总管伙计合计起来上下搬弄，糊住她哥，各处生意日渐消耗，也只能无可奈何。
之后更是每况愈下，其它也就罢了，譬如眼前这碗奶皮核桃酪，去了京城之后她可再没喝过，别的好说，奶皮非要现成的牛乳做出来，这却不太方便。
不想今日薛蟠实在困顿，蒙了被子就是不肯起床，王嬷嬷也拿他没法，便讪讪地留了句：“让蟠哥儿再睡会儿吧。”
到了外面，她又问齐嬷嬷：“你带不带蛟哥儿去请安？”
孝敬长辈，晨昏定醒，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虽然薛家是大户人家，用不着孩子晚上服侍父母睡觉，但是如果连早上的请安也免了，就有些说不过去。
家中只有两个长辈的好处体现出来了，自家儿女自家疼，薛蟠是个调皮的，薛母不大约束他，连这种孝道礼节也由着他。薛蛟倒是循规蹈矩的，只要这天没病着，就会按时爬起来去请安。
齐嬷嬷不敢托大：“还不知道二爷的意思。”
她俩立在走廊下面，交谈也没刻意小声，薛蛟这时已经捡了几块点心吃了半饱，就跳下软榻。
一面将没写完的大字接着练，他让莺儿换支清爽的香到处熏一熏。屋子封闭了一夜，手炉脚炉薰笼炭盆各处都烧着，昨夜那线安神香仿佛沁到骨子里去了，叫人提不起精神。
莺儿听了这话，便去寻了采桑来，合了支百合香。
又过了一刻，薛蟠才慢慢醒转。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同居日常第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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