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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第一卷 引子

      许斌在跟朋友聚在一起侃天侃地的时候曾说过:“人活一辈子,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按部就班,说实在的,我心里并不乐意。太繁琐了。到了年纪就结婚,就跟上了笼头的马儿一般,从前是个野马,现在有再大的野性儿也得收收!唉,这还不算烦人,等到了有孩子的时节,这辈子就差不多上了发条,养孩子送孩子上学操心孩子婚事帮忙带孙子孙女……啧啧,没完没了的忙活,养出来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等终于不需要操劳了,也就没几年好活了……你说,这样过日子有什么滋味呢?”

      那朋友笑答他:“虽说人是高级动物,可也是动物。动物嘛,本能不就是生存和繁衍?你想你的基因代代传递下去,不付出点儿辛劳怎么行?再说了,养儿养女不都是个身后计,你想老了无依无靠,凄凄凉凉死了都没人收尸?以后没个后人给你烧纸钱香烛,你在地下都过不好!”

      许斌道:“找个帮我打理身后事的人不难!有钱就行!我也不图子孙后辈的香火——我死后,尸体就一把火烧成灰,找个深山老林一股脑全撒了,尘归尘,土归土,干干净净,还省了一块坟包地儿!”

      朋友笑他:“你喜欢就行。”

      许斌道:“那是!我不妨碍他人,不危害社会,当然是随我心意,爱怎样就怎样!”

      说这话时,许斌那个理直气壮,放荡不羁,等到他三十岁孤零零一个病逝在医院,死前那一瞬他短暂一生光影走马灯闪过,心中猛然汹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
      他以为自己死了,结果又活了。重回幼时,六岁那年。
      ****

      人都说羊是一种温顺的生物,实际上不仅仅如此。

      这东西拗起来时,真是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拉不住。

      许斌跟拉纤一般拽住绳子,足蹬地憋足气狠狠往前蹿,纹丝不动,绳子另一头被一丛鲜嫩可口的野草吸引了的山羊不急不缓地一口一口嚼着那些草。

      这头羊是一头母的,养得十分肥壮,皮毛也是油光水滑。

      许斌家里为养这头羊,可费了不少粮食,每天都要牵出去拴在野草最青嫩的山坡上,有时甚至让家里的小孩牵着羊去放,哪儿有草就去哪儿。这样娇惯,导致羊变得野性十足,常常不把许家里的小萝卜头们放在眼里。

      “嘿,重来一遭,又要被你这畜生欺负!”才六岁的许斌,空有三十岁的灵魂,却没三十岁健壮男人该有的力气。

      他低头瞅瞅了手心被绳索勒出的红痕,随意在身上搓了搓,也不再跟羊硬较劲儿了,他左顾右盼,眼瞅不远处有一株低矮的桑树正在随风摇摆,就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将上大下小的粗铁桩子砸了一小半没入土中——乡下人发明了一种用于拴羊的可移动铁桩,一般长约二十厘米,成年男人大拇指粗细,当周围没有合适的树木,又想把羊拴住了免得它乱跑,就用这小玩意儿。

      许斌迈着他的小短腿,去折了一大枝带叶儿的桑树枝桠,顺便摘了一把红紫得已发黑的桑泡儿,吃得个嘴唇都被染黑了。

      他家里这头脾气大的母羊喜欢吃桑叶,许斌才扛着枝桠过来,那羊一改方才不乖顺的模样,咩咩叫着迈蹄凑过来。

      许斌拔起铁桩子,也不住去拉绳子,就拿着桑树枝儿紧一步慢一步在前面吊着那倔羊。

      羊巴巴地跟着,总也吃不到,拉长了咩咩声,仿佛在撒娇讨好。

      “许二娃,牵羊回家呢?”村中刘大娘笑眯眯地招呼小孩。

      “刘大娘——”许斌立刻也笑着热情地答应,“你收工回家了呀?”

      “天都开始黑了,早该回家了——”刘大娘的目光落在小孩身后的羊身上,点头啧啧赞道,“你家这羊养得可真够肥!”

      旋即她注意到小孩‘钓’倔羊主动跟着走的招数,哈地一笑道:“小娃儿安逸哟,你家这羊一看都不是个温顺的,等会儿你别惹急了它,它一恼你可要遭殃了。”

      许斌装出个小孩天真的模样,拍拍胸脯道:“我才不怕它!”

      拥有一个成年人灵魂的许斌当然不会怕一只羊,可是他小瞧了他家羊的急躁脾气——走到半路,吃不到桑叶的山羊终于发怒了,用蹄子刨了刨地,一声也不咩了,埋头就冲那不知好歹死活钓着它不给它吃桑叶的小孩顶了过去!

      没防备的许斌被吓得差点儿栽入路边的庄稼地里。

      “你大爷的!你想吃我偏不给你吃!”许斌呸了一口,跟只羊计较了起来,他抓紧了桑树枝儿,撒丫子就跑,那一刻似是斗牛上身的山羊几乎是红了眼一般,也撒蹄子追了上去,那架势好像不让小孩吃它一顶就绝不罢休!

      夜幕降临,乡村中炊烟渐起。几只鸟啾啾着掠过空中。一只老鸹孤零零一声长一声短呱地叫唤着。

      许家宅子所在的位置在村中算不上一个绝好的位置——既不靠公路又不临堰塘,屋背后一大片竹林,紧挨着的山坡上又是一大片松树林,边上有他家的一块比较大的地,此处是一片沙石地,种不了什么好作物,一般都是种种花生和豆子。越过他家的地,紧临着的是一大片橘子林,从坡顶绵延到坡脚,若是站在坡顶一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很是喜人。

      许斌被羊撵着沿家门前的长条形池塘埂跑了小半圈,冲到他家木门前时,那穷追不舍的山羊突然止步,将桑叶和小孩抛到脑后,转而伸长脖子去吃更吸引它的柑橘叶子。

      从许家大门出来,就有一株茂盛的柑橘树,伏在池塘边,枝桠向四周舒展,每当结果的时候,都很招小孩子的目光,它似乎知道小孩子们常常等不及果子成熟变甜就摘了发涩发酸的果子解馋,这些年竟越长越高,仅剩下几条枝桠垂在可触碰的高度。

      许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迈入家门里,还没吭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院坝右边正咔嚓咔嚓切瓢儿菜的中年男人。

      在南方S省M市R县,八月下旬的天气仍旧热劲儿未退。中年男人留着一头利落的几乎贴了头皮的短发,穿了一件蓝色的背心,下着鸦青长裤,裤管挽起到了膝盖位置,露在空气中的胳膊随着他的动作肌肉一鼓一鼓,因着天色也有些昏暗了,男人的肤色看不太清,如果是光线好的时候,能看见那肤色是古铜色的,劳作中由风吹日晒镀上的颜色,纯粹而又健康。

      这是许斌的爷爷,许炳正,属羊的,农村庄稼人一个。

      许炳正察觉二孙子回来了,抬头瞥了一眼,顿住了动作。搁下手中刀面成年人巴掌宽的黑菜刀,他腾出手啪的一声拍在自己的小腿肚子上。

      摊开手,一只被拍扁了的蚊子忽然呈现在掌心,能瞅见殷红的血迹,足见这只蚊子喝饱了血。

      “斌斌,去给我点一盘蚊香。”许炳正支使小孩去做事。

      许斌哦了一声,忙不迭去到堂屋里的柜子上翻到蚊香,找了打火机点燃,架在一个蚊香专用支撑上,放在他爷爷身边。

      艾草味儿的蚊香袅袅飘起一道烟,被夜风撩散,熏得蚊子再不敢放肆地来骚扰正在干活的许炳正。

      拿起菜刀,正准备继续,许炳正猛地想起,抬头问道:“你牵的羊呢?”

      看着自己爷爷出神的许斌闻言一愣,回神道:“羊啊,羊在门外啃橘子叶吃,爷爷,我拉不动它!它太凶了,撵了我一路!”

      许炳正是个有些严肃的男人,他听孙子告羊的状,一天农活忙下来,他有点不耐小孩连个小事都办不好,绷着脸从小板凳上起来,拍拍手上沾的菜渣子,就去门外找羊了。

      留下许斌望着他的背影陷入了回忆。

      这样的日子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时至今日,他仍然在怀疑自己其实在做梦。回到六岁重来一遍人生,这是得多么荣幸?老天爷为什么要给他这样的殊荣呢?

      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多月前,六岁的许斌跑去玩水,结果不慎栽入水中,虽然幸运地被旁边年纪比他大的孩子给捞了上来,回家却因着凉发起了高烧。

      村里的高医生被叫来给他退烧,又是打针又是灌药,折腾了好一阵儿,烧总算退了,朦朦胧胧醒过来的却是已拥有三十年人生的许斌。

      他在恍惚中不可置信,闭着眼又昏沉了过去,高医生仔细检查了小孩的状态,没发现生命危险,见小孩不醒,也只当是病弱所致。

      谁想小孩睡了一天多都没醒。许炳正和他的妻子屋云芳慌了神,正准备再去找医生,恰巧听说他家二孙子高烧烧退后又不醒的许斌他大老姑来看看,见状就说跟撞了鬼一般,不如去找私嬢子试试。

      私嬢子,好听点是人通灵之人,难听点就是搞封建迷信招摇撞骗的神棍。
      村里面有谁家家里人久病不愈疑似撞鬼的都回去找这类人。

      病急乱投医,许炳正当即要抱小孩去私嬢子那里,昏沉中留有一丝意识的徐斌听见这话,害怕自己的异常被那些通灵之人看出来,就挣扎着醒了过来…….

      这些时日,许斌见到了许多久违了的人,而其中最让他感觉复杂的人之一便有他的爷爷许炳正。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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