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定待修》司九如

45、第45章

　　“诶……跟白天也没有什么区别嘛，就是卖的东西多了点……”

　　满心期待的跑了下去，又仔细的跟跑堂的打听好了夜市的位置，长璃一溜小跑着到了地方，看到两边摆着的摊子却未免感到有些失望-----这和白日里的街道相比就是多了些买东西卖东西的人嘛。

　　再加上她个子本就矮小，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颇有些随波逐流的感觉，这让长璃更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早知道夜市就是这样的，还不如不出门在房间里看书呢。

　　长璃扁了扁嘴，一个没留神脚下被人绊了个趔趄，眼见的就要“以头抢地”了，却刚好适时从旁伸出了一只手，稳稳地将她拉住了，顺势还扯出了人流。

　　“啊，谢谢，谢谢谢谢……”

　　好容易才站稳了身形，还没来得及抬头看看拉住她的是谁，长璃就赶快弯下腰一叠声的道谢了起来。

　　“没事，顺手而已，倒是你，这么个小姑娘，修为也还浅薄，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苍老而和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长璃抬头定睛一看，方才拉住她的正是位十分慈祥的老妇人。

　　只见这老妇人虽然头发已然全白了，但是却也梳得整整齐齐，绾了个十分漂亮的发髻，发髻上还插着几支颜色十分素雅但看起来就十分精致的发钗；耳垂上缀着两枚玉髓雕琢而成的垂饰，每有风拂过便会微微晃动起来，带着几抹不易察觉的流光，煞是好看。

　　单是看外表，也能看出这位老妇人定是活得十分精致。

　　“我……”

　　长璃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我本住在这附近客栈的，听人说夜市很有趣，便惦记着来看看，不过我家主上有事情不能带我一起，便打发我一个人出来了。没想到人这么多……”

　　“这里晚上往来的人太多了，你这样很容易走丢的。”那老妇人复又冲着长璃笑了笑。“没什么事的话要不要在我这摊子坐一会，晚些人少了再回去？”

　　那老妇人将身子一侧，长璃定睛看过去，果然见她身后有个小小的摊子-----摊子并不大，约末也只能容纳两三人坐下的样子。

　　而且大约是刚支起来的摊子，简陋的桌子上只铺了一张绒布，还没来得及布置货物。

　　“可以吗？会不会耽误您做生意啊……”

　　回头看看川流的人群，再看看老妇人的小摊子，长璃未免意动，但是又怕人家只是客气一下，所以显得有些犹豫。

　　“没事的没事的，我卖的就是些小玩意罢了。”

　　那老妇人似是看长璃很顺眼的样子，笑着冲她招了招手。“过来坐吧。”

　　“谢谢前辈！”

　　长璃欢欣雀跃的蹭了过去，在那老妇人身侧的另一张小木凳上坐了下来，扬着头看着老妇人笑眯眯的说道。“前辈，你真好，而且长得也好漂亮。”

　　果然这普天下的女人，上到耄耋老妇，下至及笄少女，就没有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漂亮的。

　　听到长璃这么说，让老妇人一愣，旋即便掩口轻声笑了起来。“你这小嘴儿还怪会说话的。”

　　“我可不是瞎说的，我是认真的！”长璃以为老妇人觉得她在有意奉承，赶忙摆了摆手辩解道。“我是真的没有见过像您一样打扮得这么精致的人。”

　　这话倒是不假。

　　虽然别仙宴上那些个仙子们也都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可是多半也是沾了年轻的光----而这老妇人却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可是无论从穿着、妆容，乃至于配饰的选择，全都透着一股子一丝不苟的味道。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位看起来风姿斐然的老妇人为啥要来夜市摆摊。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么一说罢了。你这孩子倒是老实得紧。”

　　见长璃一脸认真的与自己争辩，那老妇人越发觉得长璃有趣，唇边的笑意也更浓了些。“你且先等等，我把东西摆好再与你说。”

　　“好。”

　　长璃乖巧的点了点头，正准备等老妇人布货完毕再开口，视线却猛的被老妇人摆在桌边的一样物事吸引住了。

　　那是一只十分精巧的金丝鸟笼，笼中关着一只绒毛蓬松、正上蹿下跳着啾啾作语的小东西。

　　长璃想也没想，径直起身就扑了过去。

　　“……？”

　　那老妇人也没想到长璃会突然扑到那鸟笼前，也是微微一怔，随即便笑了笑开口说道。“你很喜欢这鸟儿？”

　　长璃却是半晌没答话，只紧紧的盯着鸟笼里那只肥圆肥圆的啾看着，好半天才慢慢的松开了抱着笼子的手，回头看向老妇人，开口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前辈，这鸟儿是从哪里捕的？钧天阙吗？”

　　“怎得忽然这么问？”

　　听长璃这般开口，那老妇人显然是微微有些讶异，摇了摇头之后才回答道。“当然不是了，这可是生于冥府之中、溟河之畔的墨魂鸟，钧天阙怎么会有？”

　　“墨魂鸟……？原来这种鸟叫做墨魂鸟？”

　　长璃盯着金丝鸟笼中关着的肥啾，喃喃的嘀咕着。

　　墨色镶金边的柔软羽毛，肥圆的身体，尖而嫩黄的小小尖嘴以及细长的小爪，还有清脆婉转的啼叫声……

　　不会错的，无论是之前云霁画在她手心中的那个图案，还是那个羽毛胸针能幻化出的鸟，都和面前这只被关在金丝笼子中的墨魂鸟一模一样。

　　“怎么，你见过墨魂鸟吗？”

　　看着长璃有些失神的表情，将货物摆放好了的老妇人坐了下来，顺手将长璃又按回了凳子上问道。“墨魂鸟在这一界还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你会不会是把它错认成了比较相似的墨玉鸟？”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错认。”

　　长璃摇了摇头，探手入怀，取出了之前云霁给她的那枚胸针，将胸针放在掌心中轻轻捏了捏，一只与金丝笼中关着的那只墨魂鸟一模一样的肥啾便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长璃的手上。“这是我的一个……一个来自钧天阙的朋友送给我的，因为皓天阙并没有这种鸟，所以我才很好奇是不是钧天阙才有的。”

　　“还真是墨魂鸟……”

　　那老妇人看到长璃手中的肥啾也是一愣。“不应该啊，难道……”

　　她顿了顿，才有些试探的看向长璃。“小姑娘，你那位朋友……经常在两界之间走动吗？”

　　“两界？什么两界？皓天阙和钧天阙吗？”

　　长璃一愣。“经常的话……应该是不经常吧？他好像很少过来这边……”

　　“……不是这个两界，我是说冥府。”

　　看着长璃有些发愣的表情，老妇人忍不住扑哧一笑。“你该不会是不知道吧？”

　　“我确实不知道……”长璃被那老妇人笑得有些窘迫。“我才刚刚化形没几个月，好多东西都不懂……”

　　“冥府是六界之中的一界，与我们仙界九重天阙差不多，不过在那里的绝大多数都是亡者罢了。俗世间的人类死亡之后，都是要去冥府走一遭才能再入轮回的。”

　　那老妇人笑着解释道。“墨魂鸟是溟河之畔才有聚居的一种鸟类，早些年的时候冥府的鬼差人手不足，常常由它们代为为新来的亡者们引路，现在人手足够了，它们除了引路和长得可爱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作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成了冥府特有的一种吉祥物。”

　　“原来是这样……”长璃想了想之后才问道。“所以除了冥府，别的地方是不可能有的吗？”

　　“是这样的。”那老妇人点了点头。

　　冥府才有的鸟儿，云霁却能这般仔细的复刻得分毫不差，说明他至少是亲眼见过的。

　　可是云霁不是钧天阙的天君吗？他去亡者聚集的冥府做什么……？

　　长璃正思索着，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等……等等……”

　　她张大了嘴巴看着面前风姿斐然的老妇人，结结巴巴的问道。“难不成……难不成您是冥府来的吗？是亡者吗？？”

　　亡者，那不就是鬼吗？？

　　搞了半天她跟个鬼坐在一起说了半天的话？？？

　　长璃越想越觉得身上冷飕飕的，抬头看看漆黑的天，愈发的有些慌张了。

　　“从冥府来的就一定是亡者吗？”

　　那老妇人看着长璃煞白的小脸也不动怒，只是笑眯眯的把手伸过去。“你摸摸看？”

　　长璃迟疑了一会，还是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握住了老妇人的手指。

　　干燥，温暖，很实在。

　　怎么看都不像是鬼魂那种虚无缥缈又冰冷的感觉。

　　“你觉得什么样的才是亡者？已经死去的人吗？”

　　那老妇人见长璃的表情微微安定了下来，这才开口继续问道。“如果你觉得已经死去了的人就是亡者，那么已经死去过不知道多少次又再次降临在这世间的，难道也是亡者吗？”

　　这个问题有点深奥，至少对于现在的长璃是想不明白的。

　　“就算是生活在冥府的灵体，也和仙人一样是可以修炼的。大家都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都是这世间所存在的其中之一罢了。”

　　长璃还是不怎么明白老妇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心底的那种恐惧倒是减轻了几分。

　　“我也是老糊涂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那老妇人摇了摇头，笑着岔开了话题。“你很喜欢这墨魂鸟吗？”

　　“喜欢。”

　　长璃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我可以把它买下来吗？”

　　“这一只不行。”

　　那老妇人笑着拒绝了长璃。“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冥府了，这一只还是当年离开时带出来的，一直带在身边，已经养了很多年了，所以是不卖的。”

　　“是我冒昧了。”

　　长璃摆了摆手，连忙表示理解，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前辈，你说你来自冥府？为什么要离开呢？”

　　“因为心里记挂着的人不在那里啊。”

　　老妇人笑眯眯的回答道。“我心里放着的那个人，他在皓天阙，所以我就跑出来了。”

　　“对方应该是很棒的人吧？”

　　一听到这种事，长璃天性里的八卦就熊熊燃烧了起来，闪着双星星眼看着老妇人问道。

　　“很棒？”

　　听到长璃这样说，老妇人反而变了脸，十分嫌弃的嗤了一声。“那个死老头子一天天除了养虫子什么都不干，衣服也不洗，东西也不收拾。别人见了我好歹还会夸上一句好看，待在他身边打扮了不知道多少年，就没见他夸过我！”

　　“呃……”

　　长璃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那您还喜欢他……？”

　　“谁喜欢他了？”

　　老妇人翻了个白眼，语气倒是柔和了些。“不过是一起过的日子太长习惯了而已，就他那种邋里邋遢的老头子，谁能瞧上眼？”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长璃却分明瞧见了老妇人嘴角上扬的那一抹弧度。

　　明明就是很高兴的嘛……

　　咦，等等，养虫子的……

　　长璃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同样弯起嘴角，看着面前的老妇人试探着问道。“前辈，你说的养虫子，难道是养蛊虫吗？”

　　“咦，你知道蛊虫啊。”

　　那老妇人瞧了她一眼才继续说道。“除了蛊虫还是是什么？一天天恨不得眼睛里只有虫子，捧着个茧蛹宝贝得都要上天。估计在那个死老头子眼里，虫子都比我要好看的多。”

　　听到这儿，长璃眼睛转了转，嘴角说出了一抹俏皮的笑意：“前辈先别急着生气，说不定回去之后您说的那位前辈会给您个惊喜呢？”

　　“就那块榆木疙瘩？”

　　老妇人轻哼了一声。“我这辈子怕是指望不上他了。”

　　抬眼看看面前的人流已然有放缓的趋势，不知不觉也给老妇人相谈许久了，长璃站起了身来，恭敬的冲着老妇人行了一礼：“谢谢前辈和我说了这么多，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去吧。”老妇人点了点头。

　　“对了，还没有问过前辈的名号。”

　　“我的名号？”

　　那老妇人展颜一笑。“我曾还生在人间的时候姓孟，你叫我孟婆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