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春晖戏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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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黎巴躺在台子上，闭起眼，眼角的泪从一颗颗变成一行行，她甚至哭得有些脱力了，太阳穴突突地疼。眼前仿佛过了很多场景：
初见时候的惊艳心动和矜持，相处时候小心翼翼装腔拿势，相爱时候同坐镜前描眉的愉悦和温馨，以及……真相大白时候他的撕心裂肺和自己的滔天悔意。
耳边响起一个冷漠男声，“终是两不相欠了。”
是他亲手结束了自己这个骗子的性命。
苏黎巴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什么，声音太小没有人听得见。缓缓地，她笑了，身体逐渐瘫软，最后，咽下了气，紧握住手绢的手也垂了下来。
片片桃花瓣落下，苏黎巴嘴边的血迹被一片桃花掩盖，胸前的那把匕首也被粉红的桃花印着。
男人似乎是不忍心，待姑娘咽气之后，蹲下将她圈在了怀里。
这时，幕布拉上。观众们才开始喘气，连叫好声都有些犹豫要不要给。有些小姐还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
苏黎巴等着幕布全部拉上之后，撑着身子从台上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花瓣。小五见班主站起身，也从后台跑上来给班主披上了披风，递过姜茶。这寒冬腊月的演夏天戏，还真是辛苦。
苏黎巴轻笑，道了声谢谢便一大口饮下了姜茶。已经有些僵掉的身子才慢慢开始回暖，她缓缓吐出了一口带着姜味的白雾。
小五在一旁伺候着，苏黎巴转头问道，“今儿个多少人？”
小五连忙举起了两根手指，笑眯眯说道，“班主，今儿个可是来了两百人！二楼包间全坐满了，茶点和糕点也卖出去许多。”
苏黎巴听完点点头，满意眯起眼睛。台上看不太清，只知道底下乌泱泱一片，没想到都坐满了。
近些年来随着杂剧戏曲的推陈出新，开戏院子越来越挣钱，但是想要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占得一寸三亩地，还是要下点儿本钱。
春晖戏院是今年刚刚在京城开的戏院。比起那早早有名又有角儿的戏院子，这春晖戏院可还真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还小，光就靠苏黎巴一个花旦，能撑得起什么戏？
嗨，不过你还真别说，那苏黎巴确实是京城角儿里面格外好看的那一位。
大眼睛，樱桃嘴儿，腰身窄的，像是一手能握住。最主要的是那一双眼睛，特别亮，又好似时时盈着水光，清澈地能倒出影子来。还有那一头如瀑布一般顺滑的头发直接倾泻到腰间，烛光笼罩下，那头秀发好似发光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春晖戏院刚刚开办的时候还推了独一份的话剧，大家图着新鲜去看了几次，之后就越来越火，虽说不是一票难求，但是也算是在京城这个地界儿打开局面了。
说到底啊，这苏黎巴造出来的劳什子话剧，确实新鲜。这不，今儿个是苏黎巴新戏的首场。可是激动坏了京城里面有些闲钱的老百姓和权贵。
春晖戏院的管账先生龙夫子算完今天的账目，拿着账本到了班主的房门口，轻轻敲门道，“班主，今儿的账目，您还请过目一下。”
半晌，里头应了声。龙先生这才轻轻推开门。
苏黎巴坐在一张黄木方桌旁，轻轻擦着湿着的头发。
龙先生开口说道，“班主，今儿虽然是赚了，但是……”
苏黎巴点点头。她明白龙先生话里面的意思。三年搭戏台子走街串巷挣来的钱，根本不够在京城开戏院子，还不是和钱庄借了银子这才有了今天的春晖戏院。
前有钱庄欠下的巨款，后有每场戏出来的成本，苏黎巴眼皮突突跳着。
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苏黎巴问道，“我们和福记糕点铺子的契约，是明天到期？”
龙先生点头。
苏黎巴放下了手里的帕子，吩咐道，“明儿若是福记来人，先不要签。”
龙先生疑惑，“班主您若是想省成本我能理解，但是京城但凡好一些的戏院都是用的福记的糕点，您看？”
苏黎巴没有多做解释，“我有些消息，明日去看看。也不一定就不和福记签了。”
龙先生点点头，班主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那就出不了乱子。
龙先生又和苏黎巴对了对成本费，便起身告辞了。
苏黎巴等龙先生走了之后，走到了梳妆台旁，拿着木梳开始慢慢梳着头发。看着铜镜中自己模糊却熟悉的脸，苏黎巴轻轻叹了一口气。
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已经五年了吧，还真是幸亏自己是戏曲世家出来的女明星会唱几个旦角儿的戏，要不然非得一开始就露馅。
这个时空，和元朝有些相似但是又极其不同。杂剧已经出来却还是唱腔多于念腔，所以自己这才抓住机会顺势推出了话剧小火了一把。
但是，还不够。
钱庄还有一大笔银子没还，太后寿宴能不能进宫也没定下……好多事情不能等也不能偷懒。苏黎巴钻到被窝里面躺下——赶快睡起来之后挣大钱！
***
第二日一大早，出完晨功之后，苏黎巴换好了衣裳就去前厅找龙先生。
龙先生正在带着戏院里的小厮检查大厅里买普通席位的桌椅板凳，苏黎巴走过去，没有出声儿在后面看着。
龙先生看见小厮们都在看后面，他一回头才看见班主站在自己后面像是看了有一会儿了，赶快行礼，“班主，刚没看见。”
苏黎巴摆手笑笑，“无碍，你们继续。这大厅里面虽然都是普通席位，挣不了几个钱，但是我们的名声就是这些普通席位上的观众们传出去的，所以还请各位劳点心，费点神。”
龙先生和小厮们连连称是，苏黎巴点了点头，想着现在龙先生没空，那就自己去吧。
苏黎巴带着小五，临出门想了想还是戴上了斗笠，就和小五一起出去了。
小五是龙先生的独女，今年也是十多岁正灿烂阳光的年纪。本来龙先生是想小五跟着班主学艺，但是班主说小五聪明，还不如学点儿别的。龙先生看班主好似对小五有了别的安排，便也安心让小五跟着班主好好学点别的东西。
小五高兴地跟在班主身边，看什么都新鲜。虽然她也是经常出来，但是还是觉得外面什么都好玩儿。
小五好奇，“班主，我们这是去哪里？”
“福记。”苏黎巴说着的时候，她们已经站在福记的门口了。
福记是京城百年的糕点老铺子了，原先还有皇商贡品的时候，福记就是最大的一家，现在皇商政策被取消了之后，福记还是屹立不倒。商海沉浮，福记到今天都能成为独一份，除了方子，更重要的就是手段了。
苏黎巴心中微动，想了想今日来的目的，款款进去了。
福记的掌柜自然是认得春晖戏院的班主苏黎巴的。这春晖戏院刚刚在京城开办的时候就敢用上福记的糕点，虽然听说了苏黎巴欠了钱庄的钱，但是冲着这份胆识，老板还是给她们院子供上了糕点。
福掌柜笑眯了眼从柜台出来，迎着戴斗笠的苏黎巴，“哟，今儿个什么风把角儿您给吹来了？”
苏黎巴在斗笠面纱里面轻笑，“福掌柜，今儿我是有事来找您家老板的，可方便通传一声？”
福掌柜想着今天确实是自家铺子和春晖戏院契约到期的日子，这苏小姐应该是过来重新谈契约的，态度当然很好，忙不点头，说了几句福气话之后就去后面通传了。
苏黎巴在店面前头轻轻酌了一口茶。半晌之后，福掌柜出来，请苏黎巴到后院详谈。苏黎巴和小五便从店面，到了福记的后院。
福掌柜带着苏黎巴通过了好几个回廊，才到了一个大厅里面，福记糕点的老板福桦正坐在厅上喝着茶候着她们。
福掌柜把人带到之后就告退了，苏黎巴坐到了位置上，摘下了斗笠，小五也在苏黎巴身后站好。福桦也算是这么大把年纪了，见惯了世面，但是每每看见苏黎巴的容貌时候还是会稍微愣神一下。
“苏班主今儿来是来谈下一年的糕点供应？”福桦笑着。
苏黎巴坐在椅子上，“福大当家，我也不和您老人家拐弯抹角了，”她指尖轻轻敲着椅把，“据我所知，福记给京城有名的戏院子都供了糕点，但是，也不知为何，我这春晖戏院价钱可是最高的呢？”
苏黎巴笑着看福桦，一双大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看起来一副无害的样子。
福桦皱眉，这供应糕点的价格应该都是每个戏院子和自家铺子的秘密，苏黎巴这小姑娘到底是哪里知道的。
但是福桦毕竟是商场里面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出来的老人精了，想着苏黎巴今天来专程找自己说这个事情肯定是想压低成本价。罢，这春晖戏院风头正猛，自家铺子稍稍吃点亏也是无不可的，在别家找回不就可以了？
“苏班主，既然你今日来了专程找老夫说这价钱的事情，那我也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福记供应你戏院的糕点，每斤还可以低两钱银子不能再低了，我这说的是最低价了。”
苏黎巴笑着，轻轻端起茶杯，小酌一口，不着急说话。
福桦老爷子确实给了现在福记能给的最低价，每斤少了两钱银子，但是还有八钱呢，成本还是在这里，并没有减多少。
如果不能压的更低的话……反正还有更好的去处。
“福大当家，既然您已经说了最低价，那我就先告辞了。”
苏黎巴说完就带起了斗笠，起身准备走。
福桦一下傻眼了，这价钱难道不是自己给了另外几家大戏院的价么？这小妮子还想干什么？
“苏班主，这价钱已经很公道了。”
苏黎巴带着斗笠，轻纱遮着面庞，看不清表情。“福大当家，我知道这是您能给的最低价，但是我这小戏院还是觉着有些吃不消，我先多看看几家吧，若还是没有合适的，再来跟您谈谈下一年的契约吧。”
也没等福桦再开出什么条件，苏黎巴直接带着小五出了后堂。
到了街上，小五还是有些不理解，最近戏院子不是生意很好？一斤糕点八钱银子的话，已经比原先省下很多了啊。
“班主，为何您不同意福记的条件啊，若是我们刚刚晚一些，说不定他还能让点价。”
苏黎巴在斗笠里面轻笑一声，“我本就不打算继续签下去了，今儿个去福记只是探探那老奸商对我们戏院子能让到什么地步。”
小五疑惑，京城难道还有比福记更好的铺子？
作者有话说第1章 春晖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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