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从军记》想念江南

41、第41章

　　李姝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先是一愣，而后垂下头，用力点了点，无声诉说着自己的态度。

　　之后便是一阵静默，李姝没说话，祝衡也跟着许久不说话。

　　“大哥……”

　　李姝鼓起勇气，正要开口，却觉得头顶突然落下个温热的手掌，像以往那样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顶。

　　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不禁想起穿越后逃荒的那一路，祝衡是如何护着她的、才让她没饿死在半路上。

　　但如今，她却要为了另一个男人，这样一刀刀割他的心。

　　想起这些，练习了许多遍的话全都梗在脖子里，一时之间竟是什么也说不出，只是想到身后站着的薛牧，她似乎又有了勇气，好歹没让自己出口反悔方才的话。

　　“……傻姑娘，长大了。”

　　过了一会儿，李姝听他叹了口气，头顶的温热去了，祝衡笑着道：“原先还担心你嫁不出去，如今你既然遇到了喜欢的人，大哥就放心了，也算对得起李叔李婶。只不过，你哥哥不在这里，我就是你大哥，他虽然是将军，过不了我这一关，也休想把你娶回去。”

　　从上午到现在，李姝一直情绪低落，祝衡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细细一想，便知是自己的存在让她为难了。

　　这个想法让他心里没由来空落落的，不过，等他艰难说出这番话，只觉得从下午开始就一直闷痛的心似乎好受了些，锐痛变成钝痛，涨涨的，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也不愿意再去想，只是觉得，许是一直拿她当作妹妹，旁人家哥哥嫁了妹妹，应该也是这样舍不得、这样难受的吧。

　　李姝想了许多种情况，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抬头看了看他的面色，却一片平静、什么也看不出，顿时诧异不已。

　　难道以往都是自己想差了，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大哥竟从来没对自己有过男女之情？

　　这个猜测不知真假，却让李姝不知不觉中松了口气。

　　——如果真是这样，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毕竟，一边是自己爱重的大哥，一边是心上人，都是一样的分量，虽说现在她心里的天平往薛牧那边偏了些，却也不想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见李姝脸上神色变幻，祝衡无奈的叹口气，伸手抚了抚她的眼角，把那不经意间掉落下来的泪珠抚掉，方才赶人道：“好了，你快回营，其余事都交给我。”

　　李姝不好意思地后退两步，拿袖子自顾自擦干了眼角。想到祝衡所说的考验一事，有心想帮薛牧说上两句好话，又觉得这种情况下实在是不适合，便踌躇着点点头，转身往将军营帐方向走。

　　另一边，薛牧还在原地等着。

　　他右手一刻不停的摸着马屁股顺毛，耳朵却支棱着往两人待的方向听，眼睛也时不时往那边瞄，专等着两人发生了激烈冲突、甚或是李姝受了什么委屈，他立马便冲上去，好歹不能让他夫人受了欺负。

　　可这一看不要紧，两人竟是一派温和，什么冲突都没有便罢了，这个便宜大舅哥又是摸头又是摸脸的，亲密的很，看着大将军目含妒火，真想冲上去揍他几拳，只是念及祝衡如今的大舅哥身份以及李姝对他的爱重，好歹忍住了，只能不断宽慰自己：看吧，佳人的心都已经在自己这边了，这些小打小闹的，就装看不见算了，索性就大方些好喽！

　　薛牧兀自纠结个不停，一转身就看见两人分开了，而李姝竟没往自己这边走，竟是直接回了将军帐子。

　　这是……什么情况？

　　他有点懵逼，还没搞明白状况，却见祝衡也跟在她身后一起走了出来，只是与李姝不同，他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方向。

　　在情敌面前，薛牧的装逼劲儿就又起来了，看着一步步逼近的人，心里预感事情怕是不简单，便拿开了放在马屁股上的大掌，把缰绳交到卫兵手上，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身上的军服，相对着也往祝衡身边走去。

　　情敌相见，却……也没有分外眼红，两人态度都还算温和，祝衡抱拳，沉声叫一句“薛将军”，薛牧也抛开将军身份，抱拳回了一礼。

　　只不过，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口中所叫的却是一声“大舅哥”。

　　神他么的大舅哥！

　　祝衡眼皮一抖，看着面上不动声色、眼睛里却得意洋洋的大将军，心里有些哂然，心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是谁说的将军心思纯直来着？

　　果然传言不可尽信啊！

　　捏捏拳头，祝衡忍下了想要打一架的冲动，低声道：“将军，还请借一步说话。”

　　薛牧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吩咐卫兵们不必再跟着，就随他一同往东山僻静处赶。

　　将营帐群远远甩在后面，两人在一片树荫下立住脚，周围一片静谧，确定没什么人，薛牧才咳了咳，说道：“我和阿姝的事，想必大舅哥也该知道了，不知大舅哥是什么想法？”

　　一声声的“大舅哥”，仿佛在刻意昭示他的身份，叫的他脑仁发疼。

　　当然，薛牧也确实是有这个意思。

　　祝衡便不客气道：“将军，这声大舅哥，我可不敢当，也当不起。”

　　说完，不等薛牧反应，就紧接着质问道：“不过，将军当初承诺好了要护好我妹妹，等战事一停就将人送出去，怎么，这才几天时间，旁人没发现她是女儿身，人就被你给拐了去？”

　　真是千防万防，竟然没防住帐子里这头饿狼。

　　也怪他大意了——看他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千里送妹妹啊！

　　薛牧咳了咳，脸上现出两朵可疑的红色，煞有介事道：“大舅哥啊，你也知道，这感情的事说来就来，怎么说得清呢。况且我和阿姝两个你情我愿、男欢女爱，怎么能说是拐带呢？也忒不好听了。”

　　虽然说的是抱歉的话，可那话里却没有一丝的歉意，甚至还贱兮兮的，带着些隐隐的炫耀……

　　祝衡气的心肝儿疼，可偏偏他嘴又笨，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不过，既然他心里不爽，那就用男人之间独特的方式去解决好了。

　　所以，祝衡毫不犹豫的出手，做出了从午后开始就一直想做的事——打一架吧！

　　男人嘛，没有什么是不能再打一架中和解的，如果有，那就多干几仗！

　　祝衡虽然进薛家军不久，不过天赋不错，出拳快狠准，直往薛牧那张俊脸上招呼，薛牧怎会如他愿，立即反应过来，头一偏躲开了，两人就此开始交手，你一拳我一拳招呼了起来。

　　不过，祝衡到底是底子单薄，而薛牧又是从小成长在军中，武艺非同一般，顿时高下立现，若是薛牧真心想出拳，怕是十个祝衡也不够他打的。

　　不过，他虽是个军中莽汉，方才话中也屡屡带着挑衅，却也知眼前这位便宜大舅哥是真心为着李姝着想，若是将他打伤了，那小丫头指不定怎么跟他闹脾气，便只是一味的挡、却又不出拳，两人来回交手了几十回，直到祝衡浑身的力气被他卸了个干净，这才不轻不重地一拳出手，将他撂倒在地上。

　　两人打了这许久，都有些累了，薛牧索性也一同躺倒在草地上，跟他一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打完这一架，祝衡心里怒火小了些，才一本正经问他：“姝儿父母皆亡，亲哥哥也不见踪迹，身世实在是可怜，将军既然说了跟她两情相悦，有些话少不得就要提前问问清楚。”

　　“请说。”

　　“将军既然心悦她，不知要拿她怎么办？是以后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是后院里的姬妾、甚至只是空虚时候的一个床伴？”

　　也不怪他往恶劣处想，纵观整个薛家军大营，如今只有李姝一个女人存在，况且两人感情发展又如此之快，算来算去不过几天时间。若是薛牧只是存着一时玩弄的心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薛牧明白他的担忧，但薛母的事，他能跟李姝说，却绝不会向祝衡开口，便肃容道：“自然是要明媒正娶。”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把短刀，拔开华丽的剑鞘，刀刃寒光凛凛，他递到祝衡手上，说：“我薛牧从前孤身一人，遇了阿姝才懂得情.爱的滋味，以后也只有她一个人，若是违背此誓，大舅哥尽管拿着这刀来取我项上人头。”

　　时人重诺，更何况是薛将军这样一言九鼎之人，能拿命当赌注来发誓，祝衡纵然对他有不满，这时候也已经完全信了。

　　况且，薛牧的这一句承诺，便已将什么事情都考虑在内了，原先祝衡预备着要问出口的许多问题，到了此时竟然全都失去了意义。

　　他接过那短刀，看了看上头森森的冷光，坦然沉声道：“好，希望将军能记住今天所说的话，否则……我即使是技不如人，拼了命也要把你这人头拿下来。”

　　薛牧沉声点头，就在这一静一动之间，两个大男人因一个女人产生的矛盾纠葛、便就此有了结果。

　　天色不早，两人再没什么可说的，祝衡把那短刀揣进怀里，跟着薛牧一前一后的往大营走，待进了营区，才分成两路回了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