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的路人计划泡汤了[穿书]》北雁思南

12、上元余波

　　次日清晨，北风萧萧，黑云压城，家家户户都躲在暖烘烘的火炉边，被外面一波波搜查的衙役或禁卫军吓得不敢出门。长安街上两边的商铺也都挂着闭门谢客的牌子，全然没有昨夜灯会喧闹的影子。

　　纵使百姓们闭门不出，可时时有官兵敲门。若是禁声不应，他们便强行撞开大门，进入院子后随意翻弄激起一阵阵鸡鸣狗跳，甚至进入屋内翻箱倒柜。更有甚者，浑水摸鱼，顺手牵羊，主人若是敢反抗，便威胁说他窝藏反贼要将他以谋反罪捉入邢部大牢。经此一吓，主人哪敢不从，只能自认倒霉。

　　因而京城的百姓几乎皆一夜未眠，战战兢兢地睁着眼看着大门的方向，唯恐下一刻便有官兵敲门。

　　齐国府朱红大门紧闭，一排排官兵自门前经过，却没有人不长眼上前去拍门。

　　齐国府后院有个小型校练场，此时，一个红衣少年正骑马奔驰，黑马如风驰电掣般掠过，红衣似霞，一众下人在一侧叫好。

　　红衣少年便是穆霖。昨夜自灯会回去后，纵使齐国府一夜灯火通明，他也睡了一个好觉。明明一直害怕的事真的发生了，他却松了一口气，还有闲心安慰自己还能再活三年左右。知道在这次风波中，齐国府并没有被牵连，他便暂且安心睡下养精蓄锐以迎接明日更大的波浪。这一觉便睡到辰时初，用过早膳后便来到校练场练马术。此校练场规模较小，黑马只能一圈圈地围绕着中间的射箭场跑。

　　半晌，马停人歇，少年翻身下马，接过荇烟手中的帕子往脸上随便抹了一把，道：“我爹回来了吗？”

　　“回公子，还没有。”荇烟回道，“公子，你方才真是英姿飒爽，器宇非凡，神采飞扬……”

　　“行了，再说下去，我就当真了。”穆霖笑骂道，“再让你拍下去，我该忘乎所以了。记得通知门房，我爹回来了立马告知我。”

　　“是，是，公子。热水备好了，公子要沐浴吗？”

　　“嗯。”

　　洗完澡换了一套常服，穆霖去书房找到那张写满路人计划的素笺，坐在案前细细研究。他无法阻止主角迈向辉煌的脚步，对一切也无能为力，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事态朝最坏的一面发展吗？

　　他不甘心。

　　又换了一套衣裳，披上狐裘，没有带上荇烟蘅烟，他独自从后门走出齐国府，往陆云清家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陆云清家只有陆母一人守着院子，陆母道是长公主派人带了口信说，陆云清因救驾有功，被太子留在宫里疗伤。

　　穆霖悻悻然离开陆家，茫然走在小巷里，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心道，快下雪了吧。

　　忽的，路过一家药铺时，他听见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药铺大门紧闭，靠近巷口的窗子却被打开了。他狐疑地往屋里望去，只见几个黑衣人正在药柜里寻找药材。

　　“谁？！”一柄飞刀倏然自屋内飞出，直向穆霖的面容射来。穆霖急忙侧身闪开，回头望着深深地钉入灰墙的飞刀，心中不由得发寒。

　　黑衣人已自窗户跳出，纷纷拿出武器便要向穆霖砍来。

　　“住手。”穆霖大喊道，“再过来，我要喊人了。”

　　“是你！”其中一位黑衣人忽然道。

　　穆霖也认出他的声音与梅林外那群人的首领一般无二。

　　“你们在找药吗？我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你们要不要？”穆霖还真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黑衣人面巾下的神情有些微妙，兴许是戴着面巾不易开口说话，他扯下面巾，露出苍白的面容，问道：“你随身都带着金疮药，还是穆家特制的？”

　　“要不要？要完赶紧走，待会儿京兆府的人来了，你们谁也走不了。”穆霖将药直接扔给他，若无其事道，“药给你们了，我可以走了吧？”

　　“等等，你不怕惹祸上身？”

　　“惹祸上身总比死于非命好吧。”说完，穆霖转头就向小巷深处走去，渐行渐远。

　　黑衣人拿着药瓶直直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未拿药的那只手紧紧捂住心口。

　　“少主！”黑衣人都围了上来，有人自责道，“小的没用，让少主受伤了还要亲自找药！”

　　“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赶紧走。”

　　几个黑衣人听命，扶着少主离去。

　　穆霖一直向前走，直到拐了个弯，看到自家的后门才放慢脚步，心一直跳个不停。方才，他真是大胆。明明可以呼来苍青拖延时间，直到闻声的官兵赶来，他却鬼使神差般送药给那群亡命之徒。这事若是让别人看见了，整个齐国府都要受他所累，提前三年多就玩完。

　　走进院门，他便见荇烟神色慌张地道：“公子，国公爷早就回来了，一直在问你呢？”

　　“知道了。”穆霖连衣裳都未换，直接去书房见了齐国公。

　　齐国公此时正坐在案后看书，见他进来了，冷喝道：“去哪儿了？”

　　“儿子去陆家看陆云清回家了没有，顺便问问宫中的情形。”穆霖恭敬地如实回答道。

　　“你去他那儿能问出什么？”

　　穆霖摇头。

　　“你……唉，能有什么情形，无非是人仰马翻罢了。太医已为圣上用了药，休养几日便可。这些日子，你最好老实待在家里，不要随意出门。”

　　“是。”

　　“此事太子倒受到圣上夸奖，赞他及时救驾处事有方。不过我们还不能粗心大意，圣上一直未消去对齐国府的猜疑。”

　　“是。爹，那圣上还夸奖了什么人？”穆霖问。

　　“后面的事不该你问的就别问。”齐国公意味深长道，“太子已令京兆府与禁卫军携手搜查逃逸的刺客，此等风口浪尖上，我们齐国府莫要参与其中了。”

　　“好的，爹。我每天只在家练练武艺与看看书，保证不出门给齐国府添乱。”穆霖嬉笑道。

　　后来的几日，宫中陆陆续续地传来一些上元节那夜的传闻，譬如是柳贵妃与刺客里应外合，她在与圣上情意绵绵相拥时猝不及防地捅了他一刀。柳贵妃当场死于暗卫之手，而她的家人皆被押入刑部大牢。

　　建安帝养了近半个月的伤后才恢复早朝。天宁十一年的第一个早朝上，建安帝发了一通火，先下令诛灭柳贵妃的九族，后罚了京兆尹与京兆少尹还有禁卫军统领三个月的俸禄，再就是提拔陆云清为千户所副千户。

　　穆霖只是一个闲散的侯爷，没有官职在身，便没有人管他是否参与朝会。但年后的第一个大朝会，他还是要参加的，看着陆云清朝建安帝跪下谢恩时，内心已毫无波动。

　　后来，蘅烟不知从哪听到小道消息说圣上本来想封他为御前三等侍卫，不过宁平长公主进言道陆云清乃武将之后，一直想像祖父那样驰骋疆场，故而封他为副千户。穆霖闻言只是笑笑，他不关心陆云清的前程。他只是要好好想想是继续抱着这一条金大腿还是做回路人。

　　想了好几天，他终于决定，还是做回路人吧。若是今日两人这样交好，他日他犯了错，落在陆云清手上，陆云清如果不顾二人的交情，转手就把他交给建安帝。那时，他的心受到的暴击应该会比原来的穆小侯爷多出一万倍吧。

　　日后守卫秦州一战，他或许被冤枉或许是真的胆小误事犯下重罪。那时他就不必抱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幻想陆云清能放他一码。

　　想通了这些，他也要好好计划后面的路该怎么走。至少从目前看来，刺客没有全部落网，他日卷土重来也未可。

　　他也可以试着劝大哥放下身上一切官职与手中的军队，携着一家老小归隐山林也不错。不过，大哥应该不会因为建安帝对齐国府的猜忌就舍弃了手中的权力。

　　男儿何不带吴钩，大多数男人心中都有一个建功立业名扬千古的梦，大哥保家卫国的责任感不是他这个半路上插进来的现代人可比的。至少，穆霖还没有为国拼命的勇气。

　　再说，他们穆家好不容易从平民爬到士族，再让他们做回平民，其中之难真是难以上青天。而且穆家走了，穆后还能坐稳皇后之位吗？宋涯还能做他的太子吗？

　　不能躲那只能迎面而上了。争得过书中的命运，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争不过，左右不是一个死字。他已经死过一次，左右不过是再死一次罢了。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死在皇位之争中，又有多少人是死于皇帝的猜忌之中？如今之计，其一是赌，赌建安帝能否次次逃过那批黑衣人之手，紧要关头，他不介意助他们一把。其二是暗地里结党营私，特别是争取到良臣的支持，因为建安帝好面子，不想在史册上记下不光彩的一笔，这一计的关键是绝不能让建安帝知晓，而且这些良臣只能在最后关头使用。其三，宫斗。不过依穆后那种心大之人，怕耻于暗地里用手段加害他人，所以这一计暂且可以不用。

　　这些古人一个赛一个精明，他能否从一众老谋深算的古人中谋到一份出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