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寄人篱下 ...
-
昨夜风雪肆虐，清晨起来，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看出去，整片别墅区已经被一层皑皑白雪覆盖。
沈家院子里砖红色的屋顶、苍翠的松柏，还有黑黝黝的道路，这会儿都已经被纯净的白色盖住了。
寄人篱下的程牧歌今年十岁了，可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雪。她的家乡是个东南沿海的小城市，那里的冬日是温和湿润的，爸爸从前告诉过她，那叫做“亚热带季风气候”。
想到昔日和爸爸妈妈一起笑闹的场景，她用力地咬了咬唇，不敢再想，再想又要吧嗒吧嗒掉眼泪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牧歌，我来给你送早餐啦。”
是张婶的声音，熟悉而爽朗。
程牧歌的母亲是个事业型的女强人，生下她之后连月子都没坐完，就匆匆重返职场了。程牧歌从小到大，都是由张婶一手照顾的，后来爸爸妈妈出车祸去世了，年过不惑的张婶就跟着她一起从家乡来到了X市。一是因为张婶不放心她，二是因为张婶自己也是孤家寡人，俩人在一块，多少还能做个伴。
张婶端了一碗小汤圆进来，程牧歌用勺子一搅，圆滚滚的糯米团子在汤里微微地起伏晃动，扰得她的心也跟着晃悠。
舀一个，一口就能吃掉。有黑芝麻馅的，有红豆馅的，汤也是甜滋滋的。
张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吃，忍不住又絮叨起来：“北方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你可要穿厚些。唉，我们牧歌可真是个可怜孩子，若是先生太太还在的话，你也就不用寄人篱下了……瞧我，又胡说了。好在你祖父和沈家有交情，如今沈家能收留咱们，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说到伤心处，张婶的眼圈也红了。
程牧歌默默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汤碗轻轻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吃完啦？吃饱了吗？”张婶站起身来，胡乱抹了抹眼角。
“嗯……谢谢张婶，屋子里有些闷，我想去外头走走。”
“哎，哎，好！”张婶心里一阵高兴，牧歌有出门玩雪的心思，至少说明她已经从失去双亲的阴影里走出了一小步。她拍了拍程牧歌的背，低低劝慰：“牧歌就在沈家院子里玩，可不能乱跑，省得迷路。”
程牧歌的声音脆脆甜甜的，有些哭笑不得：“张婶，我已经十岁了。”
“哎！是大孩子了！外头冷，你得穿上秋裤和羽绒服！”张婶翻出了厚衣服给她，才端着空碗出去了。
秋裤这种东西，对于北方人来说，地位不逊于暖气，都可以排进冬日伟大发明的前三名。
长发披在肩膀上，宽大暖和的兜帽一戴，立刻就把头部的冷空气隔绝了一大半。
她慢悠悠地下了楼，揉了揉眼睛，强扯了一抹笑出来。这里是沈家，她总是哭丧着一张脸不大好。
十岁的小女孩已经开始变得敏感。她虽来到沈家不过三四日，可也知道这里不比家里。沈家人多，规矩也多，不像在自己家，只有一家三口和张婶，她可以想躺着就躺着，想赖着就赖着。
程家夫妻两个去了之后，家里只剩下程牧歌这么一个继承人，可她年纪还小，正是读书的时候，做生意、打理商铺，哪是她一个姑娘家做得来的？因此，沈家除了接她过来之外，还一并接手了程家的商铺。
沈家老爷子和程牧歌的爷爷那可是一起上战场出生入死过的老战友，过命的交情。这次把她接过来，怕她拘束，沈老爷子专门让人给她腾出了一间小楼。程牧歌和张婶两个人住，当然是绰绰有余的。
老爷子有两个儿子，程牧歌要把他们叫大伯和二伯，可是她来的这六七日还没有见过这两个伯伯，或许是因为他们生意忙，没空见她吧。
两个伯母倒都是十分热情，这几天已经送了不少吃的穿的到小楼里了。她现在身上穿的秋衣秋裤就是大伯母送来的。
雪花又飘飘摇摇地撒落下来，她伸手去接了几片，手里的雪花很快融成雪水了。
她仰头望天，雪花漫天飞舞，看得人有些头晕了。看着白的单调的天空，她默默地想，虽然沈家很大很大，吃的用的都很好，可她不喜欢这里，她喜欢自己的家。
可是爸爸妈妈不在了，她已经没有家了。
几声嬉笑打闹声打断了程牧歌的思绪，她很快听出来这声音是沈嘉浩、沈嘉珉的。他们俩今年都只有七八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
她刚来沈家那天，就领教过这对小坏蛋有多淘气了，这会儿实在不想遇见他们。
她四处瞧了瞧，悄悄沿着身后的一条小径走进了密林深处，想要避开这两个小鬼。等那两个小鬼走远了，她才松了口气，准备原路返回。
可是从小径往回走的时候，竟发现多了一条路，进来的时候太慌张，居然没有注意到。
程牧歌不知道该往哪儿走。绕来绕去，居然又绕回原地了。
她有些苦恼地拍了拍额头，闭上眼睛仔细回想。沈家实在是太大了！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小路尽头居然出现了一个少年，安安静静地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程牧歌吓了一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俯视他，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身黑色连帽牛角扣大衣，容貌好看得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皮肤白得吓人，眼睛闭着，长长睫毛微微颤动。
她呆呆望了他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大冬天的躺在雪地里，这个哥哥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程牧歌的眼中不由流露出同情和惋惜的神色来。好好的一个美少年，可惜是个傻子。
程牧歌没有见过他，可作为一个善良的姑娘，她害怕对方冻僵，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哥哥，哥哥，雪地凉，困了要回家睡，睡在雪地里会冻死的！”她轻轻摇晃着那傻子的胳膊。
沈嘉树嘴角不由地勾了一下，张开眼睛打量着这个热心的小姑娘。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就是幼时的程牧歌啊，上辈子怎么不知道她小时候这样肉嘟嘟的。
见他醒过来，程牧歌送了一口气：“哥哥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虽然她自己是个迷糊的路痴，可是总比这位傻哥哥聪明一点吧。
闻言，他微愣一秒。紧接着，就坐起身来低低地笑。这个小路痴明明自己都迷路了，还说要送他回家呢。
“哥哥？我送你回家。”程牧歌又喊了他一声，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膛。老师说了，要助人为乐的！
脆脆甜甜的童音入耳，他的目光又落在程牧歌的双下巴上，忍笑说：“我叫沈嘉树，这里就是我的家。你是程叔叔的女儿？”
程牧歌有点吃惊，这个哥哥不是傻子，他是大伯伯的长子沈嘉树？正诧异间，眼前忽然晃过一片黑色。只见沈嘉树缓缓起身，朝她伸出手：“来。我送你回去。”
“嗯，谢谢嘉树哥哥。”程牧歌有点泄气，本来是她夸下海口要送他回家的，这会儿却变成他送自己了。
看她嘴角耷拉下来，沈嘉树唇畔笑意更甚，一边牵着她走，一边明知故问：“你叫什么名字？”
“程牧歌。”她先喃喃低声说了一遍，又怕他没听清，大声重复了一遍，“我叫程牧歌，程是程咬金的程，牧歌是草原牧歌的牧歌。”
“嗯，知道了，牧歌，程牧歌。”他低头望着她的侧脸，同时在心里把她的名字默念了好几遍，抬眸望向白茫茫的远处，前世和今生的落雪似乎在远方交错重叠。
沈嘉树一路把她送到了小楼门口，程牧歌一脸乖巧：“谢谢嘉树哥哥。”
“你不想回去？”沈嘉树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程牧歌的心里咯噔一下，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是的，她不想回去，偌大的小楼，只有她和张婶两个人，空荡荡的，更叫人想爸爸妈妈了。她不愿意回去。
“想跟我玩吗？我那里有漫画书，有娃娃，还有红豆味奶糖。”都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红豆味奶糖是她最喜欢的，程牧歌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嘉树哥哥，你们男生也喜欢洋娃娃啊？”她看向沈嘉树的目光里有几分怀疑和诧异。
话音刚落，程牧歌敏锐地察觉到牵着她的大手轻轻颤抖了一下，抬头看去，沈嘉树一脸的黑线，天地良心，那些洋娃娃都是给她准备的！
程牧歌有些窘迫，她好像说错话惹嘉树哥哥不高兴了。她皱着眉思考了几秒，粲然一笑：“我想和嘉树哥哥玩，我想吃红豆味奶糖！”
沈嘉树瞧着她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也不拆穿，顺着她的话说：“嗯，好，但是不能多吃，甜牙齿。”
呼，哥哥没有生气，太好了。这里是沈家，她可不能惹他们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收藏求评论求亲亲抱抱举高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