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临安公主》是鹿

15、第十五章 春咳

　　丁贵嫔换上了落梅妆，显阳殿上所有人都夸好看。
　　萧玉姬仔细端详，嘴甜道：“贵嫔娘娘雅丽端庄，如今一画上落梅妆，于雅丽中显出梅花傲艳的风骨来，真是要叫枝头上的花都羞于见到娘娘了。”
　　显阳殿上正热闹，忽有宫人高声通传说，陛下与太子来了。
　　——父皇竟然这时候来了？！
　　萧玉姬没做好准备，顷刻惊慌不已，但她已来不及告退了，只好硬着头皮，与丁贵嫔一道恭迎圣驾。
　　天子进了显阳殿，道了“免礼”，笑呵呵顺道弯腰扶了丁贵嫔：“朕今日得空了，过来瞧瞧你。”
　　丁贵嫔恭顺低头，婉然答谢：“臣妾惶恐。”
　　跟随在后的太子朝他生母见礼：“母妃安好。”
　　丁贵嫔抬眼，颔首而笑：“太子也来了。”
　　天子已自行安坐在上，看到丁贵嫔的面容，眼前忽为之一艳，他不禁脱口称赞道：“爱妃今日的妆容分外娇俏啊！”
　　丁贵嫔看了一眼慢慢起身退站到旁边的萧玉姬，抚着面颊，好是羞赧：“都是九公主，她新制了胭脂，又想出了‘落梅妆’，刚过来瞧臣妾，偏是劝着臣妾也试试，臣妾拗不过她……臣妾不该做此过于艳丽的妆容，让陛下见笑了。”
　　天子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相反是格外高兴的：“见什么笑，你这殿上的人没告诉你，这妆容衬得你有多美吗？”
　　丁贵嫔摸着脸，双颊上飞了红。
　　太子注意到了低头侍立在旁边默默无言的萧玉姬，不想让她感觉受了冷落，就笑着对天子说：“既然父皇都夸了母妃的落梅妆，那么母妃是不是要赏九皇妹呢？”
　　“赏，自然要赏的！”丁贵嫔得到了天子的美赞，欣悦不已，转头吩咐身边的人，“春华，去将我的那对鸾钗拿来。”
　　春华应声去了。
　　丁贵嫔招萧玉姬到她身旁，开心地向天子说道：“九公主是个妙人，她常能做出新奇的玩意，上回还送给臣妾一瓮子蜜渍的花瓣呢，清甜可口，很是不错。”
　　萧玉姬惴惴不安，她偷着眼看她的父皇。
　　回想以前，公主们为天子祝寿，轮到萧玉姬上场时，父皇都是不怎么看的。
　　老早没了娘的萧玉姬，根本从她的父皇那里分不到任何父爱，这次也是一样，即便有丁贵嫔引至御前，她的父皇不过是淡淡瞟了一眼，难得说了一句：“衣裳和妆容般配，妮子是个爱美的。”
　　连多看一眼都不曾。
　　萧玉姬失落极了，她甚至悲观地觉得，再努力都是没用的，但她还是撑住精气神，弱弱地出了声，好使得自己的存在感高一点儿：“谢父皇夸奖”。
　　太子瞧着她眼神黯然，故意引开了话头，说：“九皇妹大病初愈后，调理得不错，神清气雅的，而且今日的打扮确实很好，清纯可爱，正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萧玉姬低着眼，细声地说道：“是贵嫔娘娘顾念着我，经常遣殿上姑姑来给我送膳食、补药，又处处关心我的饮食起居。若没有贵嫔娘娘，我的病怕是难好了。”
　　丁贵嫔喜欢她会说话，御前三言两语，把治理后宫者的仁心、善心都表明了，正好春华已取来鸾钗，丁贵嫔接过，亲自赏到萧玉姬的手上。
　　赤金的一对精美鸾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贵重得萧玉姬不敢收：“贵嫔娘娘——”
　　丁贵嫔将她的手推回去：“给你的，你就拿着。”
　　这么好的一对金鸾钗，眼都不眨一下，说赏就赏了，看来丁贵嫔真的是高兴得不行，萧玉姬恭敬不如从命，只能谢过，好好收着。
　　“九皇妹脸上很白，”太子看着她，转而又说道，“虽说姑娘家以白为美，但应该不是九皇妹这种不大有血色的白，看来你还需好生调养啊。”
　　萧玉姬讷讷应下：“是，多谢太子哥哥关心。”
　　太子“哎呀”一声，笑语道，“光顾着说话，都忘记皇叔临川王送来的果点了，父皇不是要来与母妃同尝的吗？”遂打开早已搁在几案上的漆盒，“父皇请用，母妃请用。”
　　丁贵嫔牵起萧玉姬的手，令她上前：“你也一同来尝尝。”
　　临川王萧宏是奢侈享受的人，一盒小小的点心，亦做得巧夺天工，居然是五颜六色的，丁贵嫔挑了一块红色的果点递给萧玉姬，萧玉姬连忙张帕子接了。
　　天子随着热茶啖食果点，在问丁贵嫔滋味如何，丁贵嫔笑言道了“好”，又拣一块青色的拿给太子：“太子尝尝这块，瞧上去不错。”
　　丁贵嫔是父皇爱重的妃子，太子是父皇和丁贵嫔的长子，望着眼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尤其是天子对她这个“九女”透露出的淡漠，萧玉姬自觉格格不入，果点是什么味道，她心中唯有苦涩，吃不出来。
　　萧玉姬不是个不知趣的人，活着已经够艰难了，她不想再难为了自己，于是装作呛咳，然后借口喝药告退。
　　她转过身，听见她的父皇在咳。
　　太子说：“父皇饮些温茶。”
　　继而有饮茶水之声，咳嗽压下了几分。
　　丁贵嫔担忧问道：“陛下的春咳还很厉害吗？”
　　天子长叹：“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太医署开的药，天天都在用。”
　　萧玉姬留着心，慢慢走出显阳殿去了。
　　殿上三人相坐不多久，即有内侍监前来通传，道是中书舍人朱异求见陛下。
　　“让他在文德殿候着。”天子擦擦手，起了身，“维摩难得过来，便留在这里，陪你母妃说说话。”
　　“是。恭送父皇。”
　　“恭送陛下。”
　　母子二人俱恭从立身相送。
　　待天子的身影在殿门口消失了好一会儿，太子喜笑颜开，转身执母亲手臂道：“有好久没来看母妃了，维摩对母妃甚是思念。”
　　丁贵嫔笑着拍拍他的手，相与坐下了：“你是太子，多记挂国事便是了，不用担心母妃。”
　　太子摇头：“其实我很想像三弟、五弟一样，常常承欢于母妃膝下。”
　　“傻话，你都长大了。”丁贵嫔爱怜地点了她这长子的额头，假意嗔道，“你还是太子呢，肩上的担子比旁人重，陛下倚重你，你可不要辜负了陛下的厚望。何况呀，人都会长大的，你三弟、五弟也会，等他们长大了，再娶了妻、生了子，各自有各自的忙碌，也不会再绕着母妃打转了。”
　　太子在显阳殿留了很久，但终究还是不敢逾越过多，没留下用膳就回东宫了。
　　午后，丁贵嫔小憩后醒来，阮修容来拜见，阮修容赞了丁贵嫔的妆容美，陪在左右说了好片刻的话，兴致起来，再一起去逛了园子，打发掉了一下午的光阴。

　　夜幕降下，显阳殿掌起灯火。
　　丁贵嫔累了，喝过药膳后就说不再坐了，想早睡。
　　春华服侍卸妆，一边摘着丁贵嫔头上的凤钗，一边笑说道：“娘娘真的很适合这落梅妆。”
　　丁贵嫔对镜自照，也甚是满意：“是九公主心思灵巧，要我们自己想，哪里会想到用鲜嫩的梅花捣制成口脂，来做这样美丽的妆容？”
　　春华应了她的话：“九公主的确很好。”
　　丁贵嫔含笑，玉指纤纤，拿起铜镜前的胭脂小盒，搁在手上又打开来瞧，是越瞧心情就越好：“我觉得那孩子很有意思。”
　　夸了又夸，九公主讨得主子欢心就好，春华跟着开心，只是笑，并不多说别的话。
　　“哎，”丁贵嫔侧过身，搁下胭脂盒子，攀住春华的手腕，问道，“春华，你觉不觉得，九公主同永寿公主略有几分相似？”
　　春华愣了一会儿，细想了想，实诚地摇头：“奴婢没看出来。”
　　“是相像的，但我也说不上是哪里像……”丁贵嫔喃喃语道，春华开始为她梳头，她凝思着，将两个人各处都比较了，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是高兴时的神采，还有那双眼睛灵动的样子……这些，这些都很像她。”
　　春华的手缓缓停住了。
　　回想起了永寿公主，丁贵嫔不禁悲痛，拿过帕子捂住面目垂泪：“我可怜的永寿，可怜的孩子……”
　　春华往四周看看，还好小宫女们都站得远，她立刻搁下玉梳，俯身宽慰低声哀哭着的丁贵嫔：“娘娘切勿伤怀了，公主若是泉下有知，也不想看到娘娘为她伤心哭啼啊！还有，娘娘不要忘了，陛下对永寿公主的死，忌讳着呢……”
　　丁贵嫔颤声哭道：“他忌讳什么？他那是心里有愧！我早就劝过了，别一意偏着永兴公主，他要是能听进我一句半语的，永寿何至于……”
　　“娘娘！”
　　春华着急打断了丁贵嫔的话，再往下说，就是大逆之言了。
　　丁贵嫔拭泪，目下红着，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将满腹怨言忍回去：“罢了，如今再怎么计较，也是无用的。”
　　春华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给她卸了妆，之后拧了热帕子递过去：“娘娘敷会儿脸，尤其是眼睛，不然到明日就不好看了。”
　　丁贵嫔望望铜镜中的自己，镜中的深宫妇人卸去艳丽妆容，已隐隐显出了老态，她心中暗叹，将热帕子捂上自己的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