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68、大火

　　王武用手一撑桌面翻到了柜台后，左窜右窜地利用地形优势和他们战在了一起。

　　一时间店内桌椅横倒，乒乒乓乓地发出了不小的响动。

　　段梦瞟了一眼黑洞洞的楼梯口，既担心林志远和王小文此时听到动静下楼查看，又希望能有个人来控制住局面。

　　怎奈何他此时虽身在此处，却形同空气，即使再焦急，也没有半分用处，只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战况激烈的大厅里来回踱着步，间或有刀剑或是桌椅的碎片从他身体中毫无阻碍地穿过，场景甚至一度显得有些滑稽。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脆响，不知是谁失手打翻了桌上的油灯。

　　那灯盏落到地上滚了两圈，正好点燃了不知从哪里浸出的一滩香油，接着又烧着了附近的木制桌椅。

　　待王武和打斗中的官兵们发现，这火势已经蔓延了半个店铺，到处都是火焰燃烧释放出的黑烟，不一会儿就连人影也看不太清了。

　　“他娘的。”
　　段梦听见蟾酥的骂声从一片滚滚浓烟中传来：“以为放火我就怕了？今天就让你小子葬身火场！你们几个，给我去把大门封死！”

　　接着，在一片凌乱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咳嗽声响过以后，大门砰地被人狠狠带上，听声音似乎还被从外面锁了起来。

　　段梦站在这一片大火中，虽感受不到周围的炙热，但满目雀跃的红光却令他有些无法呼吸。或许是因为温度太高的缘故，他甚至觉得面前的空气都有些微的扭曲。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失火的王氏酸辣粉店里，正要去解救被困在二楼的王小文。

　　眼看着一扇紧闭的大门就在眼前，段梦有些茫然地上前两步抬起手来，就见那扇门应声而开，可门内的却并非王小文那有些阴暗的卧室，而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只在对面的墙上开着一扇窗，窗前站着一个白发的年轻男子，由于隔着火光，看不清脸。

　　段梦睁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上前两步，一跃而起，穿过滚滚的黑烟，狠狠地撞在那男子身上，于是那男子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着窗外坠了下去。

　　在他摔下去的那一瞬间，段梦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赫然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啊！”段梦惊呼一声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仍站在一片大火之中，只是周围的场景又变回了王武那失火小酒馆的大厅。

　　虽说这边的情况也十分紧急，并没有丝毫的好转，但他还是没来由地舒了口气。

　　不过是一个噩梦而已！段梦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他连这种诡异的长梦都经历了好几次，区区一个梦中噩梦又算得了什么。

　　话是这么说，然而刚刚那和他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男子却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人很难不去在意。而且大火坠楼，这事件总觉得像是在哪里听过。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将段梦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只见林志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走了下来，两三步窜进火中，一把抓住了挣扎着向着楼梯走过来的王武的胳膊，将一块湿毛巾捂在他的口鼻处，随后半拖半抱地把人拽上了楼。

　　段梦跟在他们身后，这才发现楼梯上湿淋淋的，像是被谁打翻了水桶，而那大火正是因此才暂时没有蔓延到楼上。

　　“他怎么样了？”他俩一上楼，王小文就迎了上来，将二人让进了旁边的一间卧房，关上了门。段梦注意到这木门已经被水浸湿，门缝里也堵上了湿布条。

　　“好像吸了不少烟雾。”林志远将王武靠在榻上，将他身上显眼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随后给他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不轻不重地扇了扇他的脸。“别睡了，你是猪吗？”

　　“你才......”王武挣扎着睁开眼，仿佛已经在意识的边缘徘徊：“别...管我了，快和文文......”

　　林志远啧了一声，显然懒得理他，抬头对王小文道：“给他灌点水，我们准备走了。”

　　王小文应了一声，倒了杯水走上前来喂王武喝下，随后给他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将他从榻上扶了起来。

　　林志远则直起身子，犹豫了一瞬，抓起了刚刚从王武身上扒下的衣服套在身上，随后走到窗前，掀起了屋角的地板。

　　这里竟有一道楼梯通往楼下的后厨！

　　后厨里也到处都是湿淋淋的，所以火势暂时没有蔓延过来。

　　于是林志远背着王武，王小文背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包袱，三人悄无声息地下了楼，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们趁着夜色沿着小路飞快地前行，就在即将进山的时候，后面却传来了追击的声音。

　　“在那！”
　　“他们俩果然跑了！”

　　林志远和王小文加快了脚步，冲进了山中，可林志远毕竟背着个大活人，没一会儿就有些气喘吁吁，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后面的追兵赶上。他皱了皱眉头，索性拉起王小文的手，撇开有些弯弯曲曲的林间小道，直向着灌木深处而去。

　　他们在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树丛中跌跌撞撞地前行了数十米，最后在一棵巨大的古树边停下脚步。

　　林志远将背上已经失去意识的王武放了下来，靠在树边，随后从旁边捡了几节树枝用绳子捆起来绑在背上，又取下王武身上罩着的斗篷挂在树枝上，一眼望去就好像背着个人一般。

　　后面远远地传来追兵进山翻找的声音。林志远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王小文的肩膀，转身就要走，却被王小文拉住了衣摆。

　　“志远哥，要不我......”

　　“照顾好你哥，别被人发现了。”林志远压低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见王小文似乎还有些犹豫，又加了一句：“你说过的，即使为了你哥你也要活下去。”

　　说罢，他转身便重新钻进了树丛间，没有再给王小文说话的机会。

　　接着不一会儿，在不远的地方就传来了追兵的声音。

　　“他们在那边！”
　　“快追！”

　　再然后，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所有人的声响都渐渐远去了。

　　王小文有些颓然地坐在原地，无声地抹了抹眼睛，待到四周又重归一片寂静后，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四下侦查了一番，有些吃力地将王武拖进附近一棵老树的树洞藏了起来，随后又到附近的山泉打了些凉水帮王武清洗了伤口。

　　就这样直到稀薄的晨光透过老树横生的枝杈星星点点地投在林间的落叶上时，王武才终于醒了过来。

　　他咳嗽了两声，一眼看见旁边王小文哭得有些脏兮兮的脸，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伸手帮她擦了一把，哑着嗓子开口问道：“志远呢？”

　　王小文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将昨天晚上从小酒馆逃出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王武。

　　“他又不会功夫，这不是送死吗！”王武听后猛地站起身来，却又因为牵动了伤口而疼得有些龇牙咧嘴，他思考了一会，转头对王小文道：
　　“文文，你去前面的镇子躲上一阵。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和我暂时分开行动会更安全。我去找你志远哥，找到了就回来和你汇合。”

　　王小文却垂下了脑袋：“我不！”

　　“什么？”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妹妹会在此时闹起脾气，王武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不要闹，听话。”他伸出手来，想要摸摸妹妹的脑袋，却被王小文一偏头躲开了。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把我当个孩子，什么也不和我商量就自说自话地帮我安排好一切，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仿佛是第一次这样对着哥哥大喊大叫，王小文自己都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捏紧了拳头继续说了下去。

　　“让我一个人回镇子？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他们抓住我来要挟你怎么办？你一个人去找志远哥？”她说着轻轻给了王武一拳，有意地擦过了他的伤口，疼的王武吸了口凉气后退了半步：“你这样怕是还没翻过这座山就要倒在半路上了吧。”

　　“依我看。”王小文抓住时机上前一步，将手中挎着的包袱直接塞到了王武怀里，乘胜追击道：“不如你先在这里修养片刻，我去找匹马来，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志远哥，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一次轮到王武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沉默了半晌，却硬是没能憋出半句反驳的话来，王小文便只当他是默认了，转头就要下山，却听王武有些迟疑地唤道：“文文，你一个人要小心些。”

　　王小文冲他挥了挥手：“放心吧，我早就不是那个挨揍以后只会哭着躲到你背后的小姑娘啦！”

　　王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林间，轻笑一声，靠着树干坐了下来，低声自语道：“小丫头，还说没哭呢。”

　　他在树下坐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王小文果真牵着匹马上了山。

　　于是他们便骑马顺着山中有些凌乱的痕迹，一路走走停停地向着林志远离开的方向追去。

　　不得不说，林志远虽不会功夫，但心思尤为细腻，一路上王武有几次都差点被他留下的痕迹误导，迷失方向，好在王小文及时指出才没有走偏。

　　二人就这样翻过了两个山头，来到了一片山谷。

　　此时已临近黄昏，山谷间浮动着一层薄雾，天色暗得厉害，怕是要下雪了。

　　若是真下起雪来，就很难再找到什么痕迹了。

　　王氏兄妹有些焦急地沿着谷间湍急的溪流向前走着，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在一片空地上发现了剧烈打斗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