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66、逃亡

　　段梦走到窗边，想了想抬起手来，却没能像上次那样轻易地推开窗扇。
　　开口尝试性地唤了两声尹玖，也没有得到回音。

　　虽然这结果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但他仍旧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

　　照说，段梦在这“梦境”中已经滞留了很久，但以他之前的经验，此时的现实世界中很可能只过去了不到几分钟。就好像是掉进了时间的夹缝，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好在段梦本身还算是耐得住寂寞，平日里话也不多，所以暂时还能够忍受。
　　可即使是他也不敢想象若是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会怎样。

　　对所见之物无法干涉亦无法改变，甚至无法让人注意到自己，无法正常地活着，也无法死去。

　　所谓地狱般的绝望，也不过如此了吧。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寒噤，忍不住掰着手指回忆了一下前几次脱离梦境的契机，发现除了沈清悠那次是因为他脑袋撞到了地板外，其他两次都是尹玖拉了他一把。

　　看样子，想要从这里出去，必须得借助外界的刺激。
　　可他分明记得自己在进入这梦境之前，正稳稳地倚着身后的货架，连不小心摔倒的可能性都近乎为零。

　　段梦叹了口气，只希望自家的“大型护身符”能尽早发现他目前的窘境，并将他从这诡异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我说，你把我绑到......嘶！”

　　房间里的动静将段梦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回过头来，正好看到王武趁着将房门带上的瞬间狠狠地踩了林志远一脚，打断了他说到一半的话。随后指了指有些好奇地站在一旁的王小文，一字一句道：“这是我妹妹。”

　　他说话间嘴角虽带着笑，看向林志远的眼神却是一片冰冷，威胁的意味十足，简直就差将“要是敢乱说话就杀了你！”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林志远显然是看懂了，挑了挑眉，开口道：“让我猜猜，她一定是叫李四吧。”

　　“......”王小文一脸疑惑地看向王武：“哥，他是......？”

　　王武瞪了林志远一眼，转头对妹妹柔声道：“这人是我今天在路边捡到的。似乎是之前受了不少苦，脑子不太清醒，总觉着有人要害他。我见他没爹没娘怪可怜的就带回来了，正好我们要开店不是还差个伙计嘛。哦对了，他叫......”

　　说到这里，王武顿了一下，好像这才想起自己还没问出对方的真名，只得扭头看了林志远一眼，而后者却一个白眼避开了他的视线，开口道：“张三！”

　　“我说，你这人真是......”王武捏紧了拳头，却听王小文在一边笑了起来。

　　“我看你定是对我哥的名字有什么误会吧。”她上前一步，微微抬起脑袋看向林志远：“他叫王武，武功的武，虽然是粗俗了些，但绝不是诌来打发你的。我是他妹妹，王小文。请问你是......？”

　　听她这么一说，饶是林志远也不好意思再耍脾气，只是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般微微别开了视线：“......我叫林志远，刚刚无意冒犯姑娘，还请见谅。”

　　王小文盯着林志远打量了一会儿，眨了眨眼，有些迟疑道：“......这位林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诶？”林志远愣了愣，刚想说点什么，王武上前一步挤到了他俩中间：“行了行了，赶紧出发吧，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去哪？”
　　“现在就走？”
　　林志远和王小文同时扭头看向王武。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王武说着将手中的褡裢扔给林志远，自己则转身拿起了小桌上的包袱。

　　“可是外面那些人......”王小文有些忧虑地瞟了眼窗外。

　　“他们好像不在。”王武皱了皱眉头，吹熄了桌上的蜡烛，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希望那家伙能够说话算话。”

　　三人趁着夜色出了门，沿着墙根来到之前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取了马，随后便向着城外而去。
　　王武让王小文抱着行李骑在马上，自己则在前面牵着缰绳，仿佛想要避开什么人一般七拐八绕地尽挑些偏僻的小路走着。

　　林志远则披着斗篷跟在他们后面，低垂着脑袋，像是在想什么心事，步伐渐渐慢了下来，与王氏兄妹拉开了一段距离。

　　然而此时的王武和王小文都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行动。于是在下一个拐角，林志远索性没再跟上，而是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悄悄离去。

　　段梦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融入黑暗之中，禁不住叹了口气。
　　看样子他还是无法彻底忘记过去的一切，安心地当一个“已死的人”。

　　虽然也有些好奇林志远此番离去究竟所欲为何，可这梦境的主角毕竟是王武，所以段梦也只能在叹息一声之后，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王武的步伐。

　　他们沉默地顺着眼前的小路又向前行了一段，眼看着就要出城了，王武却在下一个拐角前停下了脚步。

　　段梦有些好奇地走上前去，还没站稳脚跟，就看见一道细小的银光划破黑暗直冲着他的面门而来，他一个激灵，想躲闪却也已经来不及了。好在此时的他不过是一团空气，所以那道银光便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的眉心，朝着它真正的目标而去。

　　“叮！”
　　一声细小的金属碰撞声从他身后响起。段梦猛地回过头去，就见王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拔出小刀拦在身前，而刚刚那道银光也由于小刀的阻拦应声落地，原来是一枚绣花针。

　　接着，段梦只觉眼角一闪，环视了一圈，才发现小路的前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四个黑衣人，将王氏兄妹围在了中间。

　　“我已经还清了债务，老爷没告诉你们么？”王武警惕地弓着身子开口道。

　　没有回音。
　　那四个黑衣人仿佛长在地上一般静静地立在四周，没有一丝让步的意思。

　　王武啧了一声，抬起手来向身后挥了挥，压低了声音：“上马！”

　　可他等了好几秒也没见动静，只得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林志远早就不见了踪影，禁不住皱紧了眉头。

　　然而此时的情况也容不得他犹豫，王武吸了口气，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缰绳塞到了王小文手里，说了声：“抓紧了！”
　　随后狠狠地拍了马屁股一掌。

　　这一掌正好落在下午被刀刺伤的地方，疼得那马扬起脑袋嘶鸣了一声，随即便扬起蹄子不顾一切地向前奔去。

　　“哥！”王小文条件反射地抱住了马脖子，睁大了眼睛回过头来。

　　“我一会儿就来！”王武一边说着一边反手将手中的小刀掷了出去，打断了一个黑衣人抛出套马索的动作，又一侧身子，绊倒了想要追上前去的另一人。

　　趁着这一刻的空隙，王小文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黎明前的黑暗里。

　　见穷追无望，那四人索性都向着王武围了过来。
　　王武虽然身手不错，奈何寡不敌众，在撂倒了两人之后终于体力不支，渐渐落在了下风。

　　他且战且退着被逼到了墙角，眼看着一个黑衣人的大刀就要招呼到他脸上，却见另一个黑衣人微一抬手，指尖飞出一根银针，嗖地击中了前方同伴后背的穴位，于是那举着刀的身影便摇晃了两下，悄无声息地倒在了王武的面前。

　　接着，那黑衣人上前两步，揭下了脸上的面罩，竟然是个姑娘。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么，玄参。”她看着面前因为体力不支只能倚着墙壁才能站直身子的王武，柳眉微蹙。

　　段梦眨了眨眼，有一瞬间以为她认错了人，就见王武仿佛一点也不意外一般笑了一声，开口道：“藜芦，你知道我的。”

　　段梦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叫的应该是刺客之间的代号。

　　“我只知道这一行入了就已经不能回头了。”藜芦的声音沉了沉：“实话告诉你吧，这还债一说只是一个试炼。若你走便是死，若是你愿意继续留在这里，便不再是负债者的身份，每月还可以领取数量相当可观的银子，完全可以让你和你妹妹过上好日子。”

　　“......”王武的眼神闪了闪，似是有些动摇。他沉默了半晌，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藜芦抿了抿嘴，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开口道：“老爷待你不薄，这你是知道的。况且你和你妹妹本就无依无靠，与其自己出去闯荡受人欺负，还不如留下来。我也......！”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有一个黑衣人突然从拐角处钻了出来，伸手便用一块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藜芦挣扎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头，整个人便软倒了下去。

　　王武一个激灵握紧了手中的小刀，睁大了眼睛，就见面前的黑衣人一把掀开了兜帽。

　　——竟是刚刚离去的林志远！
　　他不知为何又折返了回来。

　　“女的？”林志远低头看了眼倒在怀中的藜芦，咦了一声，轻轻将她平放在了地上。

　　王武愣了愣，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气一般沿着墙根坐了下来，低垂着脑袋，突然笑了起来，一边低声喃喃道：“还真是回不了头了。”

　　“什么？”林志远没有听清。
　　他走上前来，轻轻踹了王武一脚：“有什么好笑的，还自称刺客呢，才一会儿没见就差点被刺了。你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