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4、转运珠3

　　段梦今天已经遭受过几重惊吓，此刻在真正危机到来的时候反而淡定了下来。他一手拎起黑猫，埋着头就半蹲在地上的姿势原地转了一个圈，像一只巨大的乌龟一样，将自己背着鼓鼓背包的背部转向了道士。

　　可他弓着身子等了半天却也没等来竹棍敲上背包的闷响，忍不住回头一看，却是被小道士给拦了下来。

　　段梦定睛一瞧，这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竹棍，分明就是一根长长的竹箫。

　　“哎呀，师父你怎么又喝醉啦？”
　　小道士一把抢过老道士手中的竹箫，急得直跳脚。这小庙本来就客流稀少，如今好不容易忽悠到一个肯破财的，这下子肯定要被师父给吓跑了。他攥着抢来的竹箫委屈巴巴的站在那里，仿佛看见已经到手的酸辣粉正挥着手向他说拜拜。

　　经他这么一嚷嚷，那老道士仿佛才清醒过来，维持着双手悬空的样子，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

　　“我......恩？我刚才是要做什么来着？”

　　见危机已经解除，段梦这才有机会站起身来仔细打量这破门而入的老道。

　　只见他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两条飘带随意的搭在肩头。一身深灰色的道袍被他穿得松松垮垮的，可以从领口看到里面白色的中衣。腰上胡乱系着一根深色的腰带，上面挂着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酒葫芦，葫芦上吊着两根暗红色的穗子，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荡着。

　　说他是个老道，其实从面相上看不过是个青年，眼角向下耷拉着，带着一股与道士身份格格不入的放荡不羁和欠揍的心不在焉。倒是一头灰白的头发在一瞥之间很容易被人错认为一位年长的老者。

　　“这是我师父，道号竹一，刚才让小师傅见笑了，其实我师父可厉害了，让他瞧瞧，定能帮你逢凶化吉！”
　　本着对酸辣粉的最后一点挣扎，小道士快速地向还处于懵逼状态的竹一说明了事由并把他拽到了段梦面前。

　　闻到一股清冽的酒香迎面扑来，段梦心有余悸地默默后退了两步。

　　先不提能不能“逢凶化吉”，他刚刚可是差点就遭到“飞来横祸”了。奈何此刻人已经站到了面前，现在扭头就走的话好像有些尴尬，只能姑且先听听这位竹一道长会说些什么，权当是破财消灾了。

　　那竹一却似乎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梦游般地盯着段梦的脸看了一阵，两道好看的眉毛微微扬了起来。

　　“这位道友，看你这满脸的黑气，约莫就是那个罢，血光之灾。”

　　他这句话语气平淡，没有丝毫夸大其词的意思，在段梦听来确是如雷贯耳。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把别人的“血光之灾”说得像是“估计就是个小感冒”一般的轻描淡写啊？
　　他在心里狠狠的吐槽了一番，面上却无甚表情，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道士的后文。

　　只见那道士上下打量了一轮，目光最终停在了段梦的脖颈间，开口道：“敢问道友这项链是何处得来的？”
　　段梦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发现他指的原来是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颗浅色的珠子。

　　说实话，他也不清楚这珠子是何来历，只听说这是他最初被捡到时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也不知是从哪里抓到的，加上那包裹着他的大红棉布，算是他唯二的随身物品之一。
　　大红棉布没办法随身携带，这颗珠子则不然。于是段婆婆便找了根结实的红绳把珠子穿了，做成项链，挂在了段梦脖子上，这么多年从未取下来过。

　　关于这颗珠子的来历，以前也不是没被人问起过，但都被段梦扯开了话题。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不知为何，他不太愿意在外人面前谈论起来。
　　因此平日里段梦一般都是将它贴身携带，刚刚估计是由于动作幅度过大，这才从领口滑了出来。

　　见段梦皱着眉头盯着那珠子瞧了半晌也没吭声，似乎面露难色，竹一便也没再为难他，只是勾起嘴角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见这珠子似乎满载阳气，好奇罢了。道友可要好好保管，说不好能救命呢。”

　　段梦眨了眨眼睛。

　　感情这就是传说中的“逢凶化吉”了，还真是方便，连道具都是自带的。不过他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信念，也并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地掏出了钱包。

　　既然已经指明了“消灾”之法，那剩下的就只有“破财”了。

　　没想到他正准备掏钱，对面的竹一却摆了摆手将他的动作拦了下来。
　　“道友进来时可看见院子里的那棵梨树？”

　　段梦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不知这道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竹一笑眯眯的凑上前来，伸手拂去了他刚才穿过院子时肩上粘上的白色花瓣，开口道：“那棵树昨夜还是枯木一根，今早起来却已花开满枝。道友是今天第一个来的，也算是有缘人，因此卦金就免了。”

　　“什么？”
　　比段梦更先一步发出质疑的是一直站在一边的小道士。

　　谈起自家师父，相信没人会比他更加熟悉。那竹一虽然平日一贯不拘小节，但在给人算卦方面可是从未有过不收钱的先例，在极度缺钱的时候，甚至连老虎嘴边揩油，观音座前偷食的缺德事也干过不少。此番忽然分文不取，这不得不让小道士怀疑师父是否还未酒醒。

　　他捏着手中的竹萧三两步跨上前来，心里盘算着总而言之先敲上一棍不知是否能将师父敲醒。没想到还未近到身前，便被竹一回手一把抢走了“凶器”，拎在手中转了两圈，像使剑一般，复又插回腰间。

　　看着被激起的灰尘在面前缓缓浮现出“一边去”三个大字，小道士气的张牙舞爪，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愤愤不平地走回角落放着签筒的木桌边，“咚”的一声坐了下来。

　　这边段梦也是一脸问号。由于当年段婆婆迷信神佛，他对这方面的事情好歹知晓一二。

　　俗话说算命不算空，算空两不公。空卦即为无神之卦，不能断事。说通俗点就是天机不可泄露，否则自损福报，因此必须要卦金来化解，不需要卦金的空卦是算不准的。

　　眼前这道士虽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因该不至于连这基本的道理都不懂。更何况遇上他这种上赶着破财消灾的主，一般的道士应该早就喜上眉梢，顺便想着法子敲一笔竹杠了，哪有拐弯抹角地拒绝的道理。

　　段梦再次试图掏钱，无奈竹一态度坚决，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说道“放心，虽未收卦金，但此卦也并非无神之卦，一切皆有缘定。道友若觉得过意不去，不如改天多带几个朋友来给小庙添些香火，也算是不枉此缘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段梦也不好再度提起，只好在道过谢后，便离开了小庙。

　　看着段梦离开的背影，竹一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小道士早已沉不住气再次窜到了他身后，抬起头有些气呼呼的问：“为啥不收那家伙的钱？”

　　此刻没了外人，竹一便也不再装模作样，抬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长腿一伸，转头便坐到了身后的木桌上。
　　“有三类人是不能收卦金的，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

　　“这我当然知道。”小道士不服气的爬上桌子，坐到竹一身边，掰着手指算到。
　　“不就是阳寿将尽者不收、大祸临身不可避者不收、再无好运者不收么。可这都是那些江湖道士的传说，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拿起旁边的签筒在手中把玩。“反正你也是胡诌，不如挣点钱给我加个餐……”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坐在一边的竹一随手从他捧着的签筒里抽出一根签，狠狠的拍了一下小道士的脑袋。“整天就知道吃！”

　　小道士捂着头跳下桌子，狠狠地瞪了竹一一眼。“何况那家伙除了煞气重了点，和那三类人也没什么关系啊！？”

　　竹一扬了扬眉毛，轻哼一声。“那是你法力不足没看出来而已。”

　　他把玩着手中的竹签，看着上面的【大凶】二字，微微眯起了眼睛。“不过说起来那青年的确相当奇怪，虽只是一介凡人，身上却自然而然地带着妖物特有的煞气。而且观之分明是个正常的大活人，周身却绕着一股子死气，感觉上也不像活尸。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只是一个被妖物缠身的倒霉蛋而已......果然是那颗珠子的原因么？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眼熟......”

　　谈起那颗珠子，竹一不禁有些愣神。据他观察，那珠子似乎是某种极阳之物，不用触摸都能感受到其散发出的纯粹阳气，正好填补了那青年的气虚，甚至还和他周身的煞气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但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想到这里，竹一才感到自己的脑袋正一阵阵的发疼，看样子这次似乎是真的喝多了，连昨天干了什么都有些记不太清。刚刚面对着一个急着破财的“活死人”还能勉强打起精神，现在一放松下来顿时觉得四肢无力，哈欠连天。

　　他索性将竹签插回原处，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就往殿后的小屋走去。

　　小道士见他起身，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想起来了？”
　　“没有。”
　　“那你去干什么？”
　　“睡觉！”说到这里，竹一又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
　　“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今天的伙食就拜托你了，记得多忽悠几个人进庙上香！”

　　说完他便随手带上了后门，将小道士的怒吼和猛砸过来签筒都关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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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好友道士二人组已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