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36、魇魔

　　七月以后，天气越发的热了起来。

　　段梦撩了撩粘在额上的刘海，抬头看了眼面前写着“南柯庙”三个大字的老旧牌匾，犹豫了片刻，还是迈步走进了大殿。

　　自上次酒会过后，段梦对梦魇的好奇和忧虑之心再次达到了顶峰。

　　这不光是因为他已经遭遇过好几次这样的怪物，更是因为每次在谈论起这怪物时，他心底都会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或许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便能找出那件他没能完成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也未可知。

　　于是关于这些怪物到底是怎样形成的，又应该怎样防范，这两个课题几乎占用了他闲下来的大部分时间。

　　无奈唯一对此有些了解的尹玖却不太配合，对于段梦的问题总是含含糊糊地一笔带过。

　　“你这属于典型的吃着凡人的粮，操着道士的心。”那猫妖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如是评论：“到底是床不舒服还是手机不好玩还是我不够帅气，干嘛天天想着拯救世界。听说过好奇害死猫么？”

　　“我又不是猫！”段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于是，在经过一番斟酌后，段梦决定到这南柯庙来碰碰运气。

　　虽说自家的猫妖似乎不太待见那竹一道长，或许有什么过节也未可知。但只要自己不说漏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毕竟这南柯庙也好几次出现在他梦中，让人不得不有些在意。

　　段梦在殿中央的石碑前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发现虎子正无精打采地趴在门边的小桌上。

　　他走过去，就见虎子垂着眼帘毫无干劲地开口道：“占卦算命，指点迷津。好事成双，化险为夷。”他的声调平平的，毫无感情色彩，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在诵经。

　　“虎子。”看他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段梦开口唤道。

　　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虎子抬起头来看向段梦，这才坐直了身子，扯出了一个笑脸：“孟先生来了啊。”

　　段梦对他点了点头，抬起胳膊，将手中拎着的一个西瓜放到了他面前的小桌上。

　　“给你的。”

　　“谢谢孟先生！”

　　看到吃的，虎子的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不过我前些日子吃坏了肚子，师父让我服气辟谷一段时日。”

　　没想到那竹一道长看上去懒懒散散的，对待徒弟倒是挺严格的，段梦有些惋惜地看了虎子一眼，道：“那就当做庙里的贡品吧。”说完又左右看了看：“你师父呢？”

　　虎子有些不屑地努了努嘴：“找陆教授去了。”

　　段梦愣了一下，看样子他今天来的是十分不巧了。但这么热的天，来都来了，就这样回去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孟先生有什么事么？”似是看出了段梦的踌躇，虎子仰着脑袋问道。

　　段梦想了想，这虎子虽然年幼，但毕竟也是个道士，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也未可知，便不再犹豫，开口道：“其实，我最近遇到了妖怪。”

　　“妖怪？”虎子愣了愣。

　　段梦点点头，刚想给他描述一番，就听虎子接着道：“是不是和老鼠一样昼伏夜出，黑漆漆的像影子一样的怪物？”

　　“对！”见他一说便知，段梦心下大喜，暗道自己没白来一趟。

　　“那东西是魇，其实严格来说并不能称之为妖怪。”

　　虎子将手撑在桌上，指尖相碰，一本正经道：“都说妖魔鬼怪，其实魔鬼和妖怪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其最大的区别便是妖怪本是承应天地精华顺应天道而生，就像飞鸟走兽，自有其存在的道理。而魔鬼则是逆天而存，属于不应该存在于世的东西，只会扰乱天道秩序。”

　　“而这魇，便典型的属于魔的一种。照理来说，是不应该这么频繁地出现在阳世的，可......”

　　说到这里，虎子有些为难的皱起了眉头，似乎也不清楚这魇出现的原因。

　　“以前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么？”段梦问。

　　虎子摇了摇头，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眨了眨眼睛，道：“对了，我好像听师傅说过一个类似的故事。”

　　“据说那是很久以前，在一处偏远的山里，有只妖怪因为人类的围追堵截堕了魔，无意间打破了阴阳交界，导致整座山都被魇魔腐蚀笼罩，不见天日，甚至还有进一步向外扩张的趋势。”

　　“堕魔？”

　　“是啊，虽说妖魔本质不同，但其间也并非毫无转换的可能。就和人死后怨气不散就会化为鬼一样，妖怪若心怀恶念，逆天而行，便会渐渐失去理智，堕落为魔。而魔若心怀善念，顺应天道，也有重生为妖的可能。就如同这太极阴阳，相生相克，变幻无穷。”

　　虎子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圆溜溜的眼睛里仿佛闪着与年龄不符的智慧光辉。

　　看来这其中是大有学问，段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那故事的后来怎么样了呢？”

　　虎子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刚刚充满智慧的气焰瞬间就消去了大半：“后来我吃的太饱，一舒服就睡着了，所以……”

　　段梦：“……”
　　所以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不过这倒也算不上问题的重点，段梦想了想，开口问道：“这魇有办法对付么？”

　　虎子支着脑袋噘了撅嘴，道：“像孟先生这样的一般人，谷物和大豆或许能起点作用，但也仅限低级的魇魔，而且治标不治本。要想防身的话，还得找我师父来给你做两张符。要不等他回来了我帮你问问？”

　　看样子一般人是很难对付这样的怪物了，段梦有些失望的推了推眼镜，想起了自家摊在沙发上装死的大型护身符，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下次再来拜访吧。”

　　见他一脸凝重，像是十分忧心的样子，虎子站起身来安慰般拍了拍他的手臂：“别担心，晚上少出门便是了，这魇虽然一点也不好chi——赤手空拳的打，但极畏阳光，目前也没什么重大威胁，不然师父应该会告诉我些什么才是。”

　　虎子一边说着，一边朝段梦吐了吐舌头。

　　听了他的话，段梦有些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心道或许这梦魇其实也并没那么危险，只是自己过于倒霉，刚好都给碰上了也未可知。

　　这样想着，他便稍稍安下心来，和虎子道了别。

　　可刚走到庙门口，却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回过头来：“这庙里为什么要供奉一尊太极石碑呢？”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虎子看向那尊石碑，微微皱起了眉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石碑自从我......”说到这里，他愣了愣，停下了话头，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我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来着？”

　　段梦抬头看向对面的虎子，不知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其他原因，只觉得他的身影似乎扭曲了起来，不过那感觉一闪即逝，就见虎子有些歉意地对他笑了笑：“这天气，热得我都有些恍惚了，我也是二月底才来这里，对这庙的情况其实并不是很熟悉。”

　　段梦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那之前是谁在管理这南柯庙？”

　　虎子眨了眨眼睛：“这就要问师父了。”

　　话说二月底，不就是他刚搬家那会儿吗？

　　那天由于公路塌方道路堵塞，段梦无意间抄了近路才发现这人迹罕至的小庙，然后遇到了九公子。

　　也正是在那之后不久，段梦便在帮沈清悠寻找白猫的途中，在那塌方公路的工地里第一次遭遇了梦魇。

　　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却又像是一张渔网千只眼，一环扣一环的，不得不让人觉得似乎过于巧合。

　　回家的路上，段梦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企图从这些零散的事件中找出些蛛丝马迹，却仍是一无所获。就这样心事重重地一路走到了小区门口，正好听见隔壁楼的李大妈在和几个中年妇女闲聊。

　　“哎呀，我那儿子真是，自从放假回家，除了吃就是睡，叫都叫不醒，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瞌睡。”

　　“年轻人嘛，瞌睡多是正常的。我们家女儿还不是，整日的一晃眼没见就睡着了。”

　　“还不是天气热了，别说年轻人，我最近都总觉得特别困呢！”

　　“也是，毕竟春困夏眠嘛。”

　　“诶，小段啊，出门办事回来了？”

　　李大妈眼尖，一扭头便看到了从小区门口向这边走来的段梦。

　　“李姨。”段梦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是隔壁楼的小段，搞电脑的。”李大妈像周围人介绍着：“你们别看他不苟言笑的，这孩子可好了！什么都会一点，收费又公道。有时候有点小麻烦的，找他感觉比找自己儿子还安心。就是太腼腆了些，现在还没交上女朋友呢。”

　　段梦一听这话心道不好，悄悄后退了半步刚想脚底抹油，却已被一位中年妇女拉住了手腕：“腼腆的男孩子好，不会到处沾花惹草。”

　　“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说起来我表姐的女儿好像刚好和你一般大，刚刚大学毕业。”

　　“......”

　　段梦被折磨得晕头转向，猛然间只觉得背后一凉，仿佛有谁正盯着他，但回过头去，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被大太阳晒了一天的灌木丛在好不容易吹拂而过的一阵微风中挥了挥蔫嗒嗒的叶子。

　　他有些勉为其难的应付了一阵，扯了个还约了客户的理由，好不容易才从大妈们的魔爪中逃出，赶紧快步拐进了一条少有人烟的小道。

　　段梦沿着小道向前走了一阵，忽然听见一边的绿化灌木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不住想到之前如芒在背的感觉，后退了两步，有些警惕地看向面前的植物丛。

　　只见那被晒得无精打采的叶片如同筛糠般地抖动了一阵，接着一道白色的影子从中窜了出来。

　　——是云叔家的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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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尹玖：没想到这小牛鼻子还真什么都敢吃！
竹一：你这小兔崽子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段梦：给你西瓜。
虎子（哭唧唧）：果然还是梦先生最好辣！【抱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