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18、林志远

　　段梦回到家就给沈清悠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了她白猫的消息。沈清悠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十分疲惫，但得到这个好消息后还是精神一振，并表示过两天就来看看。

　　挂掉电话，段梦往后一靠，瘫倒在沙发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猫虽然是找到了，但他那项“未竟的事业”却是丝毫头绪也无，而且这找到猫的过程似乎也太顺利巧合了些，让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总觉得像是无意间忽略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这事件其实还并没有完结。

　　他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却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索性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顺手打开了电视机。没想到画面一弹出来他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林梦远。他正跟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身后，站在市医院门口的台阶上。

　　段梦有些好奇地坐直了身子，微微调高了音量。
　　此时电视里播放的似乎是一则新闻，只听见女播音员不带感情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已证实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杨姓工人于10日下午失去生命特征，其昏迷的原因目前还在调查中，不排除是因为工地中挖出有害气体。据现场记者报道，承接工程的林氏财团负责人林志远也于当日下午现身市医院大厅，下面请看由现场发来的报道。”

　　之前静止的画面动了起来，只见那男子和林梦远一走下市医院门口的台阶，就被一众涌上前来的记者给围住了，接着，七嘴八舌的问题便隔着屏幕传了过来。

　　“林志远先生，工地里挖出有害气体的传言是真的么？”
　　“请问这一次的事故是否算做工伤？”
　　“林先生，据说这位工人在昏倒之前有过奇怪的发言和举动，请问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这位工人昏迷长达一周有余，此次突然死亡，请问您有什么头绪么？”
　　“林先生......”
　　“请问......”

　　那男子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几根几乎快戳到他脸上的话筒，皱着眉头沉声道：“无可奉告！”
　　随后有几个保安模样的人赶上前来，为男子和林梦远挡开了围拢的人群，将他们护送到停在楼前的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里，扬长而去。

　　视频到此刻就结束了，段梦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今天是周三，3月13日。这么说10日正好是上周日，也就是段梦在工地遭遇塌方被送到医院的那一天。

　　段梦推了推眼镜，心道，这还真是巧了，居然没给自己碰上。
　　随后再次将目光转回了电视。

　　此时屏幕上已经切换上了一张男子的照片，下方写着【杨玄光 35岁】，接着女播音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此次事故的死者，男，三十五岁，至今还未联系到家属,民警希望死者家属能够与他们取得联系......”

　　后面她说了什么段梦没有听清，因为在那张死者照片出来的一瞬间，他便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得飞快，仿佛有一股热流猛地冲上脑子，让他不禁坐直了身子。

　　只见屏幕上的男子长得相貌平平，没什么特点，段梦也并没有见过他的印象，却感到自己的大脑转的飞快，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就要呼之欲出。

　　他眯起了眼睛，往前凑了凑，正打算再仔细看看，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乓当一声巨响，惊得他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尹玖？”

　　段梦两三步跨进厨房，就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快速沿着餐桌滚了过来，忙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去，险险地在那玩意落地的前一秒把它接住了。

　　他舒了一口气直起身子，这才发现被自己拎在手中的原来是一个玻璃酒瓶，而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则是......九公子！他不知怎的又变回了猫咪的模样，此刻正摇摇晃晃地挂在沉重的酒瓶上。

　　“好险好险！”九公子感叹了两声，松开爪子轻巧地落到了地板上。“这瓶酒我还没开封呢，就这么摔碎太浪费了。”
　　段梦将酒瓶在桌上放好，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桌子另一端的地面上的一片狼藉。
　　——原本放在架子上的杯子的碎片和一盒开了封的牛奶混杂在一起撒了一地。

　　他沉默了两秒，面无表情地看向蹲在他脚边的九公子：“解释一下？”
　　九公子抬起脑袋朝他眯着眼睛卖了个萌：“突然之间法力欠费了。”

　　段梦有些怀疑地推了推眼镜：“这种事情没有前兆的么？”
　　“妖有时候也是要挑战极限的嘛......”九公子心虚地撇开了脑袋：“不得不承认某些时候还是人类的样子比较方便。”

　　看着九公子有些委屈巴巴地垂下的耳朵和尾巴，段梦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后转身拿来了扫把。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扫着地上的杯子碎片，心思忍不住飘到刚刚看到的新闻上，免不了又想起那天下午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事到如今那梦境的细节已经变得十分模糊，他甚至记不太清自己在梦中具体做了些什么，只能隐约想起似乎是梦到从工地出来后在附近的南柯庙找到了那只白猫。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时他正急着寻猫，梦到这样的剧情也实属正常。可是他在梦中认识了林梦远和张工头，醒来后发现这两个人竟然真的存在，还和自己梦到的一模一样，这就让人不得不在意了。

　　段梦将扫到一堆的碎片撮进垃圾桶，开口道：“小九，帮我把抹布拿过来。”
　　他心里装着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叫了些什么，那蹲在饭桌上的黑猫听到后却是一愣，呆了一瞬，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跳到灶台上，用尾巴卷起抹布递了过来。

　　段梦接过抹布，蹲下身来，突然想到：这黑猫既然可以入梦，那好歹也算得上半个专家，要不干脆问问他，说不定还可以帮忙解个梦之类的。

　　于是便抬起头来，看向坐在灶台上的九公子，问道：“如果梦到不认识的人，然后醒来真的遇到这个人，算是正常的么？”
　　九公子甩了甩尾巴：“你梦到谁了？”
　　段梦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口道：“林梦远和张工头，在那天从医院里醒过来之前。可我之前明明就不认识他们。”

　　九公子沉吟了几秒，开口道：“虽然你之前不认识他们，但你能百分百确定自己没见过他们么？”

　　段梦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
　　毕竟只要出门就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人，再加上网络和新闻，这年头想确认自己百分百没见过某人还真可以算得上是一件难事。

　　看见他的反应，九公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人类的记忆是很奇妙的，很多无关紧要的信息都会被他们选择性遗忘，然而这些信息并不是就消失了，而是存在于他们的潜意识中，而梦境，正是潜意识生根发芽的地方。”

　　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科学的解释，段梦愣了愣，又不死心地问道：“那我为什么会在梦中知道他们的名字？”
　　“那当然是......”九公子眯起眼睛，停顿了一下：“当然是因为你在昏迷时被他们二人送到医院的过程中听到了他们的名字，然后潜意识地就把这名字带入了梦中。”

　　还正好和那两张脸配上了对，这么巧？
　　段梦微微扬起了眉头。

　　见段梦一脸怀疑地看向自己，九公子啧了一声，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年轻人要相信科学，不要老把心思寄托在一些玄学异闻上。”

　　段梦的眼角抽了抽，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被一个毫不科学的存在教育要相信科学。然而九公子刚才的一番话看似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却竟也仿佛很有道理，无法反驳，只得结束了话题，低头抹地。

　　*****

　　两天后，段梦再一次见到了沈清悠。
　　不过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张段梦熟悉的面孔。
　　——正是那天在新闻上看到的和林梦远一起站在市医院门口的男子。

　　此时他正穿着一身休闲装站在段梦家的玄关口，看起来比电视上要显得年轻些许。
　　注意到段梦的目光，那男子冲他笑了笑，伸出手来。“你好，我叫林志远，是阿悠的未婚夫，谢谢你帮忙找到那只白猫。”

　　段梦不太习惯这种像官方会面一样的场景，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但还是礼貌地抬起胳膊，和林志远握了握手：“你好，我叫段梦。”

　　看到段梦面无表情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冷淡的回复，林志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两秒，但还是冲段梦点了点头，随后便跟在沈清悠身后走进了客厅。

　　沈清悠已经去看过了白猫，果然就是她在找的那一只，没想到居然不是野猫，难怪不肯跟她回家。
　　“看到它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不过也是巧了，云叔正好是在你们小区找了份保安的工作。看来我和那白猫之间还真有些缘分也说不定。”沈清悠一边笑着说道，一边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放到了茶几上。

　　“之前说好的，找到之后另有酬谢。”

　　段梦瞟了一眼那个信封，鼓鼓囊囊的。想到自己为了找猫似乎也并没有花费什么过多的心血，顿时觉得有些良心上过不去，条件反射般伸手就将那信封推了回去。

　　“不必了。”

　　没想到才推到一半，就有一只手伸过来将信封按住了，停在了茶几中央。段梦抬起头，看见自从和他打了招呼后便一直没吭声的林志远正探出了半个身子，抬头看向他：“这点钱我们还是出得起的。”
　　他脸上仍然带着得体的微笑，但语调却让人听起来不太舒服。

　　段梦愣了愣，不知道是否应该把手收回来，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