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13、梦醒

　　“......确实只是摔了一下，应该也没有撞到脑袋。”
　　“不会像之前小杨那样吧，一个还好，两个就真有点......”
　　“......显示似乎只是睡着了，但也只能暂时观察一段时间，如果......”
　　“......这样啊，那谢谢您了......”

　　听到不远处传来几个人模模糊糊的对话声，段梦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吊瓶。他使劲眨了眨眼，有些愣愣的，过了好一会才感到手臂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医生！他好像醒过来了！”
　　有人来到了他的床边，段梦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张他认识的面孔。
　　——是林梦远。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段梦曲起手臂，打算坐起身来，这才感到胸口似乎压着什么东西，沉甸甸的。他低下头来，正好与蜷在他身上的黑色毛团来了个对视。
　　看着九公子那仿佛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段梦抿紧了嘴唇。不过小半日没见，他却不知怎的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只想把黑猫抱在怀里狠狠地揉一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傻不拉几的。”

　　在对视数秒后，九公子如是评论道。随后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以段梦的脸为跳板，窜到了一边的柜子上。
　　段梦：“......”
　　——刚刚的那些想法果然都只是错觉而已。

　　他直起身子，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门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之前在工地见过的那位姓张的工头。
　　段梦闷地看了看张工头，又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林梦远，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记得自己之前似乎是在南柯庙失去了意识，却不知为何这两人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他愣神的当儿，那医生已经走到了他的床边，一手固定住他的脑袋，随后雷厉风行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电筒，对着他的眼睛晃了晃。
　　“头晕么？”
　　段猛摇了摇头。
　　“有没有哪里难受？”
　　段梦低头看了看之前感到疼痛的手臂，只见上面有几片大小不一的擦痕和划痕，但都已经被细心处理过了，除了稍微有些刺痛以外，也并没有在流血。于是便再次摇了摇头。

　　“没有脑震荡，之前检查的数据也都在正常范围内。稍微休息一下打完针就可以走了。年轻人要注意以后不要老是熬夜。”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过放在一边的病历，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几笔后便离开了病房。

　　目送着医生的背影消失在门边，段梦张开口正想问问身边的林梦远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就听见张工头的大嗓门从一边传来。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往工地里钻！又不是游乐场！这要真出了事又该算谁的责任？”段梦转过头，就看见工头正不满地打量着自己，压根没有注意到站在自己身边的老板也是一位“年轻人”。
　　“好了好了，老张。没事就好，你也少说几句……咳咳…”一边的林梦远无奈地笑着打了个圆场。“不过老张说的也没错，这工地里是挺不安全的，以后如果没事还是不要进来比较好。”

　　段梦：“......”等等，这对话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看到他疑惑的目光，林梦远善解人意的笑了笑。“你好，我叫林梦远，是道路塌方修复工程的负责人。之前你在工地的时候遭遇了二次塌方失去了意识，所以我和张工头就一起把你送到附近的医院来了。你现在感觉好点了么？”

　　工地？二次塌方？段梦眨了眨眼睛，一个荒唐的想法缓缓浮现在心头。
　　——莫非自己摔倒之后的经历都只是一个梦？！
　　他朝林梦远点了点头，道了声谢。随后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眼镜戴在脸上，为了求证什么一般，拉开了放在床头的背包翻找了一番。
　　没有，在工地入口附近遇到的那个中二小姑娘给他的社团宣传单并不在他的背包里。这似乎坐实了他的想法。但段梦却没有死心，从包里拎出一张寻猫小广告，抬头刚想开口询问，却听见那张工头不满的声音传来。
　　“你这小伙子，我们可没有拿你的东西！真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本来就是......哎呦！”

　　看自己的行为好像造成了某种误会，段梦推了推眼镜，刚想开口解释，却见原本懒洋洋地蹲在柜子顶的黑猫突然跳到了张工头的头顶，把他吓了一大跳。
　　段梦赶紧支起身子，伸出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一把将九公子拽了下来，圈在怀里，连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问问两位有没有在工地附近见过这只白猫？”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刚刚抽出的那张寻猫小广告递了出去。
　　那张工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林梦远拦了下来。他接过那张印着白猫照片和描述的小广告，微微皱起了眉头。
　　“恩......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是见过......”

　　段梦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既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听到怎样的答案。
　　只见林梦远盯着那照片微微思索了一会，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开工的第一天我在工地见过这只猫，好像是在正中那个大坑附近吧。我还奇怪那么多的尘土，那只猫看上去居然还挺干净的......是吧，老张？”
　　林梦远把照片递到了张工头的面前：“你看。”
　　张工头接过小广告看了一眼，道：“啊，对！后来因为要施工比较危险，就把它赶出去了，我记得好像看到一个老头把它抱走了。”

　　“老头？”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段梦微微睁大了眼睛。不过，得知那白猫并非像他梦中那般已经死去的消息，还是让他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
　　“恩，我记得他当时是穿着一身工作服，可能是附近哪里的保安吧......”张工头摸着下巴回忆道。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铃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林梦远掏出手机，抱歉地对段梦笑了笑，走到窗边接了起来。他的声音不大，段梦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几个无法连城句子的单词。随后不一会儿他就走了回来，脸上带着些许凝重的表情对张工头说：“我哥说小杨那里好像出了点问题，我上去看一看。你在这里陪一下这位......”
　　“段梦。”见他带着疑问的眼神朝自己看过来，段梦便报上了自己姓名。
　　“恩，段先生。”林梦远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再联系我。那我就先失陪了。”
　　说着他便匆匆离开了病房。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段梦和张工头两人面面相觑，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张工头咳嗽了两声，打破了沉默：“所以说，那个猫，是你家的么？”
　　“哦，不。是别人委托我帮忙找的。”
　　“那这只黑猫呢？”
　　“恩。”段梦点了点头。
　　......
　　沉默再次降临。九公子在段梦的怀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索性找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就在段梦准备开口说自己没事，让那张工头先回去时，张工头又一次开了口。
　　“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
　　“工作了吧？”
　　“恩。”
　　“哎，不是我说你，年轻人就要朝气蓬勃开朗大方一点，千万不要老板着个脸，像谁欠了你二五八万似的，这在社会上怎么混得开？这次你是碰到我们老板脾气好不计较这些，下次要是碰到不那么好说话的呢？”说到兴头上，张工头索性拖了张凳子过来坐到了段梦床头，苦口婆心地说道：
　　“我儿子就比你小一岁，在这附近读大学，现在在公安局实习，很厉害吧！
　　我听我儿子说啊，现在就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小年轻，见谁都横眉冷对的。这要一个还好，要来两个横眉冷对上眼的，那非得打起来，结果为一点点小事就送到局子里被批评教育，你说这划算么......”

　　段梦：“......”不，这说的是街上的小混混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这张工头跟他从做人准则谈到人生抱负，又从人生抱负谈到建设社会主义道路。期间有好几次段梦都想要打断他，但看着他那个神采飞扬的样子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只得默默忍受到吊瓶里的药液见了底，这才以要回家休息为由跟张工头道了别。
　　“小伙子，以后记得要多笑一笑，有什么麻烦可以找你张叔来帮忙！”
　　张工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脸上褶子横生，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不满，显然觉得这个年轻人尚且属于“孺子可教也”的范围。
　　段梦朝他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转身顺着大路快速地向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