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戏若浮生》季桃初

71、伤春曲

　　“找不到，那我们岂不是要一直呆在这了？”宋青青咬着唇，直视天厄。

　　“其实这儿也不错，贫僧才呆了不到短短一日，就感受到了何为夏凉。”那颗脑袋滔滔不绝，“一路上山青水美，偶有妖物，也被我三个徒儿喝退……哦，不对，是四个徒儿，白龙马也算一个，不知为何，贫僧总是会忽然忘掉坐骑的存在……”

　　“你烦不烦，你好啰嗦。”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宋青青掐着腰，怒气匆匆的扭头瞪着唐僧，“再说话信不信我把你吃掉！”

　　“信。”唐僧点点头，脸上神色不改，对宋青青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提问，“难道我不说话，你们就不会吃掉我了吗？就像一根小葱，一棵蒜头，哪怕它们不言不语，也是会被吃掉的啊，既然我迟早会被吃掉，那又何苦把话憋在肚子里。”

　　“……”

　　哑口无言。

　　“习惯就好。”天厄眯起眼，瞧见嘴巴微张，不知如何反驳的宋青青，好心提醒道，“我门已经听了一路了。”

　　天知道那些日子他有多崩溃，一路上两位师弟全程耸拉着脑袋，如同被霜打的茄子，偏生这个和尚，从早到晚的碎碎念，天厄有时候都怀疑，它的人生里，是不是没有‘闭嘴’这个词。

　　“他话那么多，你还敢让他听咱们对话？”宋青青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女施主此言差矣。”唐僧摇摇头，对自己的守口如瓶很是自信，“贫僧只是话痨而已，也不是什么话都说的。”

　　对上唐僧含笑的双眼，宋青青被他口中的‘女施主’三个字所震惊，“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她现在活在金角大王的身体里，这副雄伟的块头，怎么看也跟女这个字挂不上关系。

　　“是男是女如何，是生是死如何，是真是假又如何，不过凡尘走一遭罢了。”唐僧偏着脑袋，他还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这会笑起来却是敛了方才的模样，猛然看去，还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影子。

　　“你会平安到达西天，见到如来，取得真经的。”宋青青开口道。

　　落在唐僧眼里，却只见得到她张嘴，却听不到她究竟在说什么。

　　“借女施主吉言。”唐僧想行个合十礼，却发现自己还被根遍体金黄的绳索捆着，无奈之下，只得念了句，“阿弥陀佛。”

　　“你可听到我刚才说了些什么？”宋青青试探，内心里却多少暗含了些期待。

　　摇摇头，唐僧望了眼天厄，又把目光投射在宋青青身上，“天机不可泄露，施主方才神色认真，仿若窥探了天机，但是上天的心思，其实可以揣测的，你说不说的出口，贫僧都听不见。”

　　“所以就认命吗？”宋青青努努嘴，示意他们去看同样被五花大绑捆在石柱上的另外两人，“你们往日里也是这般，遇见妖精就直接躺在地上？”

　　这只猴子不努力宋青青可以理解，毕竟里面换了芯，但是猪八戒和沙僧亦是如此，她就有些想不通了，哪怕本事不如大圣，但好歹也是被贬下凡的天神天将，没得就这么束手就擒的道理啊。

　　“那只猪在想高小姐，每次他想一个人的时候，势必都会呆呆地望着脚上那双黑色的粗布麻鞋，那曾是高小姐一针一线亲手给他纳出来的，而那个和尚……”天厄沉默片刻，继续道，“他早就在流沙河杀人越货的岁月中变的机械麻木，现在不过是拖着一副躯壳漫无目的地跟着行走罢了，至于是去西天，还是过忘川，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这难度系数也太高了吧，宋青青甚至都有些同情唐僧，他简直是开了困难模式版的西游记。

　　“我觉得很好啊。”唐僧似看透了宋青青的心事，笑眯眯道，“忘不了旧事，代表他有情，有情便会有慈悲心；止得住杀戮，代表他有悔，放下屠刀方能回头是岸。”至于天厄，唐僧看了眼他，又道，“万物皆明，愿不要行差踏错。”

　　“你这个和尚很是啰嗦。”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

　　压龙山的母狐狸来到黑三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太阳还没爬上山头，宋青青的房门就被银角大王一脚踹开，他飞扑到床铺旁边，晃着宋青青的肩膀，一爪子就把她从被窝里薅出来，“阿金，快醒醒，干娘来了！”

　　说完，也不等宋青青反应，拿起旁边的汗巾往她脸上一抹，代表着洗漱完毕，兴冲冲的拽着她的胳膊去迎接老怪。

　　“我的娘啊！”远远的瞧见红色软轿，银角大王揪扯着嗓子号了起来，把原本还在宋青青大脑里攀爬的瞌睡虫吓得烟消云散，瞬间清明。

　　“我的儿哇！”轿帘掀开，未等人看清楚，一道绿色的身影就闪在了宋青青眼前，那是一名容貌十分明艳的女子，跟妙妙的明艳不同，老怪的长相中透着一股独属于狐狸精的媚态。

　　此刻，母狐狸一手一个，三人抱头痛哭，准确的来说，是宋青青被迫抱头听他俩哭诉母子情。

　　被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妙龄女子左一口‘我的儿啊’右一口‘可想死娘亲’了的抱着，宋青青多少有些尴尬，看这容貌，看这身形，母狐狸给她这副身子当女儿还差不多。

　　“干娘，阿金昨日捉到了唐僧。”银角大王终于从涕泪横流中抬起头来，擤着鼻子道。

　　“为娘听说了，我的儿以寡敌众，好生威武。”老怪斜过眼望着宋青青，抬手帮她梳理了下被风微微吹乱的头发，活脱脱的像是母狐狸给自己的狐狸崽子顺毛。

　　气氛骤然一尬，别人不清楚，它们这些昨日跟在金角大王身边的小妖精能不清楚吗，那能叫以寡敌众吗？他们大王一露脸，还没来得及开口，为首的毛脸和尚就躺下了，跟在他后面的一只猪一个斑秃瞧见这幕，也卸了身上的武器担子，寻了个阴凉地坐下，至于那传说中的三藏法师，就更过分了：施主可是要吃我？吃之前先让贫僧化个缘吧，有点饿。

　　听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要是传出去，它们黑山头众妖的脸面往哪搁。不得已之下，只得添油加醋稍稍杜撰了一番，奈何流言只有越传越玄乎的道理，一来二去，在外妖口中竟被描述的神乎其神，偶有隔壁山头的妖精串门，真心实意地夸赞他们大王一番，饶是黑山头的妖怪脸皮再厚，也只得含糊的应下，不敢再多说其他，毕竟这一战，赢得太跌价、太丢人、太不厚道了。

　　当然，这只是黑山头其他小妖怪的想法，至于宋青青，她当然是不要脸的承认了，“也就一般威武吧，没费什么力气。”

　　她当然没费什么力气，她是丁点力气都没出！

　　在黑山头众妖低垂着头颅，恨不得钻到地底下的羞愧中，老怪悻悻然开口，“不愧是我的儿，这般危险，当娘的我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

　　山中妖脸色各异，唯独金银二位大王和老怪煞有其事，当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一个敢信。

　　“干娘老远从压龙洞来到，可要休息片刻？”妙妙实在听不下去这吹破天际的牛皮，忙上前一步开口，“若是有兴趣，先去看一眼那几个和尚也是可以的。”

　　母狐狸看着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女子，盯着她上下打量了半响才想起来，听闻金角某次从黑熊精手里抢了个野鸡精回来当压寨夫人，想必就是这只了吧，只是，老怪看着妙妙，又有些发愁，她连自己的两个儿都不知道是男是女，那眼前这个应该是儿媳，还是女婿？分辨性别真是件难为死狐狸的事情，老怪心里嘀咕着，但还是接着妙妙的话茬开口，“那就依我儿所言，先去看看食物吧。”

　　不管男女，叫‘我的儿’总归是没错的吧，虽然又莫名多了个儿，但母狐狸还是被自己当下灵机一动的智慧感动了。

　　老怪跟在金银二妖后进了山洞，第一个看见的就是猪八戒，肥头大耳瞧着有些笨拙，但一双眼睛倒是生的很好看，瞧见来人，只微微抬下眼皮，里面盛满了抹不去的忧思，继而睫毛又落了下去，像之前一般，望着脚上的黑布鞋发呆。

　　“这只猪瞧着怪忧郁的……”老怪眨眨眼，靠近宋青青，袖口半掩着嘴巴担心道，“不会有病吧，病猪可不能吃呐……”

　　作为一只狐狸，看不出来，她还怪养生。

　　她该怎么跟老怪解释这回事呢？宋青青表示也不知道，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这位二师兄跟好吃懒做挂钩，跟油嘴滑舌沾边，跟贪生怕死又好色也有那么些关系，唯独跟忧郁和情根深种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和尚一匹马，一只猴子一头猪，外加一个挑担的斑秃组合形象实在是过于鲜明，她怎么也无法跟脑海中那部承包了她整个寒暑假的经典读物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