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戏若浮生》季桃初

43、思春记

　　“哟，这不是荔枝姑姑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沭阳宫的香露不太够使，一早，荔枝就去混堂司，想要取些，原本想着会被当差的公公为难一番，未料到，将进去，掌监太监就陪着笑脸迎了上来，这副逢迎拍马的笑容，倒让荔枝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见混堂司的大太监眯着眼，笑的跟迎春喇叭花似的，“娘娘那可是缺了什么，姑姑尽管开口，我让下头给您取最好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荔枝跟着宋青青在宫里呆着这些年，也不是那没心眼的，“公公客气了，咱们沭阳宫门庭冷清，挑些味道不太过的便好。”

　　“啧啧，瞧姑姑客气的。”掌监太监把肥手掏在袖口中，“风声都传出来了。”

　　风声？什么风声？荔枝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只端着笑试探，“公公可是听到什么？”

　　“您就别打趣咱家了，虽说万岁爷的旨意还没下来，可虽人不知，宋娘娘要去豹房伺候了。”

　　豹房，那是个什么地方，允帝耗费了三年才打造出来的逍遥场。

　　据说里面豢养着多条狮虎猛兽以供玩乐，各种稀奇古怪的珍宝数不胜数，密室，迷宫，校场，佛寺应有尽有。当然，这些也只是传言，里面到底有什么除了送进去的各色美人，外界没人知道，因为，从未有宫中之人住进去过，即便是这两年最为得宠的贤嫔，也未曾听允帝提起。

　　自家主子要入豹房，这个消息听到荔枝耳中，犹如雷轰。宫中女子众多，这等好事怎么可能轮到自家一个被厌弃的娘娘身上，可若是假的，放出消息的人就是其心可诛，落到陛下耳中，她家娘娘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香露也不要了，荔枝佯装镇定的出了混堂司，将转过路口，就抱起裙摆向着沭阳宫狂奔而去，宫门之内不得奔走，这是规矩，可是荔枝已经顾不得这个规矩了，她听到的这个消息，远比宫中的规矩更为可怕。

　　“人走了？”有声音从混堂司里屋传来，一身着青灰长袍的小太监从里面踱步出来。

　　“走了。”掌监太监弯腰赔笑，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小魏公公，这消息可是真的？”

　　“陛下说是真的就是真的，陛下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小太监开口给他打哑谜。

　　“那是，那是。”掌监太监连连应下，请他上座，“不知，魏厂公如何看？”

　　“干爹的心思，哪是你我能揣测的。”小太监饮了口茶，入口香甜，一抿就知道是上等货色，“这茶香的紧。”

　　“小魏若喜欢，待会让下头给您包两包，一包您留着饮，一包用来孝敬魏厂公。”掌监太监笑的眼睛都看不到黑眼球。

　　小太监叫魏年，原姓李，是司苑局打杂的，早年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在魏瑾落难时帮衬了魏瑾一把，给了他一些吃食，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捧高踩低是宫里一贯的做派，反倒显得魏年的举动有些难得。哪曾测，风云变幻，谁也没想到魏瑾能活着，更没想过他能活着爬到这个位置，当年落井下石的人早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去，而魏年则被他直接从司苑局要了出来，改了姓氏，跟了魏瑾当儿子。对不少人而言，魏年这已经不叫鲤鱼跳龙门了，他是直接从一条泥潭里的泥鳅，成了宫里人人尊怕的小魏公公。

　　再加之他人机灵，也讨魏瑾的喜欢，不少宫里的老宫人，都上赶着送些银子好处伺候着，盼着能从他口里得到点风声。小魏公公也不傻，好处尽管收，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一个字都不往外冒。

　　“咱家先谢过您老了。”魏年敲敲桌子，示意老太监靠近，他的声音不大，“您老也晓得，我顶多算个给干爹跑腿的，真心不知这事，不过要我说呀……”魏年说着话音一转，“您只需敬着点沭阳宫那位便是，莫要上赶着。”

　　“小魏公公这是何意？”

　　“豹房你我可都未曾去过，里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没人晓得。”魏年放下手中的茶盏，“是福是祸，还真说不准。”

　　掌监太监了然，连忙谢过魏年，“多谢小魏公公提点。”

　　“提点不敢当，这事啊，你知我知就行了。”魏年咂咂嘴，“干爹是个讨厌流言蛮语的，传出去，不好。”

　　“我一定把嘴封的死死地。”掌监太监做了个捂嘴的动作，“保证只说给沭阳宫的那丫头听。”

　　“这就好。”魏年想起临来前干爹的交代：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把魏瑾的话原封不动的搬了出来，“听说客氏布庄的老板娘与您很是相熟？”

　　客氏是掌监太监在宫外娶的老婆，他们这些个做太监的，身体残缺更让他们渴望过正常男人的日子，魏年的话一出口，掌监太监的脸就黑了一层，这事他瞒的十分严实，未曾想还是被魏瑾翻了个地朝天，笑容都僵在了脸上，“魏厂公有何指示。”

　　“没，就是江南今年比往年冷上几分，开春的丝怕是不足，想来布庄的生意明年不好做。”对上掌监太监的打量，魏年顿了顿，“不过，干爹这里有大批的好丝，到时候不知您老的布庄有没有想合作的打算。”

　　“这……”

　　“也不算多吧，江南地界十之六七是绰绰有余。”魏年显然没准备等他的回答，这个量实在是太多了，换成白花花的银子不知道能堆多少。

　　“这等好处，厂公怎会寻到老奴这儿来。”还戳穿了他与客氏，这摆明了是威胁。

　　魏瑾的声音还在魏年耳畔回响：混堂司掌管沐浴之事，里面的宫人是唯一可以跟着入豹房的。

　　他需要在豹房里装满自己的眼睛，或者，更多。

　　比起混堂司的掌监太监，宋青青显然更是如遇雷劈，她嘴巴里还叼着半根鸡腿，听荔枝说的稀里糊涂，“所以，通俗点讲，豹房是个什么地方？”

　　“就是寻欢作乐的地方，据传言酒池肉林，荒淫腐化，奢靡异常。”更多的荔枝也不清楚，只晓得那地方各种送进去的女子就没有出来的，即便是家人去请，也只是差人递出书信，声称愿此生醉生梦死在豹房。

　　宋青青上一次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地方，还是在历史课本里，形容商纣王。

　　“消息哪传来的？”

　　“混堂司的掌监说与奴婢听的。”荔枝想了又想，“不过，当时除了掌监在，并无第二人。”

　　“那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了？”宋青青丢掉口中的鸡腿，掐着腰一脚踹开身边的凳子，“这特么不就是古代三陪么！”

　　可去他大爷的吧。

　　这世上，除了那个变态，谁会这么无聊，他神出鬼没的，亲自来沭阳宫跟她说不就得了，还至于拐弯抹角唱这么一出别扭戏么！

　　男人一旦变了太监，都这么扭曲的吗？

　　“阿嚏。”紧了紧身上的黑狐裘，魏瑾捏着素白的纸张，这是下边递上来的消息：万事俱备，东风已至。

　　“干爹可要紧着身子，这几日的风太寒了些。”魏年见他点点头，才继续道，“混堂司那边踩进去了，届时我寻了咱们的人，跟着沭阳宫那位一起进去，便是出了事，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混堂司那老狐狸应了？”

　　“干爹您给他这么大一下马威，连客氏都给揪出来了，剩下的便是不说，他也该晓得有多少把柄在您手里。”魏年继续补充，“那老太监想的也是长远，说要求个沭阳宫那位的值钱物件。”

　　“这还没开始，那老狐狸就想着出事后怎么脱身。”魏年轻笑出声，眉眼如画带着几分冷意，“允他。”

　　“诺。”魏年拱手弓腰，“那儿子先退下了，干爹好生休息。”

　　“去罢。”

　　脚步声渐远，最后消失在长廊中。

　　魏瑾坐靠在床边，口中哼着这几日极喜的唱词：风萧萧马声嘶鸣古道上，天连雪雪连天万里冰霜，人踪灭鸟飞绝萧杀景象，炊烟断田也荒天地苍茫，枯草丛新坟上白矾飘荡，西风冻饿死骨萎弃道旁。

　　曲调戛然而止，就听屋内人自言自语，“不知你对不对得起我留下的这条命。”

　　风从窗缝中穿行走，拂过靠在台下的几案，吹干了茶水落下的‘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