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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故意刁难 ...

  •   洛阳城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因为今日是咸宁公主成婚之日,全程喜庆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一条条纵横整齐干净的街道都烛火通明,高楼广厦的灯光像一朵朵绽开的橙色之花,没有宵禁的夜晚此起彼伏的叫嚷声流传很远,人群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因为宋家是世家大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朝中,加上咸宁公主盛宠眷隆,据说傍晚时分病了许久的天子居然身体好转,能够下榻走动了,所以洛阳城一时间贩夫走卒也好,高官雅士也罢,人人带着笑容。

      新落座的咸宁公主府宾客盈门车水马龙,车架轿子从街头排到巷尾,文官武将皇亲国戚都纷纷登门,公主府家令特地安排了四个收礼台,还有一排的唱礼官一迭从门口唱到府内。仪门大开,公主府的车架从远处驶来时,公主府家令已经领着大大小小的官员列队等候。等驸马出来之后,众人跪了一地迎接。

      家令抬头看着年纪轻轻的驸马都尉颖川太守,暗地啧啧称奇,大概是没料到这位驸马居然唇红齿白,身形柔弱,像个姑娘一样。他也不敢多瞧,低下头恭恭敬敬地等着。

      宋致踩着凳子下了车,回头望着低身出来的咸宁公主,两人对视了一眼,宋致忙把目光挪开,伸手让咸宁公主搭手下车。

      温暖的手放在了她的手心,宋致没由来地心头一颤,脸色微红。也许是这气氛催人心慌意乱,又或者是她刚才在车上给自己催眠,说服当做今天结婚,总之当公主下车靠近她时,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

      那是要结婚的紧张。咸宁公主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捏了捏她的手,想给她安慰,没想到宋致更紧张了,心跳漏了一拍。她佯装镇定地取来礼官捧到她面前的红绸花球,一头交给了咸宁公主,而后按照礼官唱的礼,一步一步领着咸宁公主踏进公主府。

      不止是宋致第一次踏进公主府,连咸宁公主都是第一次。这座公主府由少府拨款修建,不知道是为了补偿咸宁公主委屈下嫁当了政治的牺牲者,还是因为真的是宠爱咸宁公主,公主府特别大,光从外面看就知道这座公主府已经超过了诸侯的等级了,甚至是以王府的礼制来修建的。好在这是御赐府邸,不是自己建的,否则光是逾制,御史们就有话可说了。

      从庭中开始就摆上了长案,宋致余光偷偷瞥过,上面摆满了酒肉鲜果,看起来挺可口的。她折腾了一天,又是大病初愈,又是受了惊吓,现在一看庭中坐的人位置上那些吃的,忍不住偷偷咽了一口口水,感到肚子饿。好不容易忍受酷刑走过酒肉阵了,进了正殿,上面摆着两张几案,底下排了四排位置,虽然比外面的少,但这些位置的人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是当朝权贵皇亲国戚。

      尤其是左右手为首的两个人黑衣直裾,佩戴着紫绶金印龟钮,说明这两个人地位很高。陈礼中,天子、皇后、皇太后佩赤黄色的绶带,天子玉玺螭虎钮,诸侯王佩深红色绶带金玺橐驼钮,列侯乃至丞相、太尉与三公紫绶金印龟钮,中两千石,青绶银印龟钮。千石以下则为黑绶铜钮。其中一人比较年长,但很是消瘦,如同一个干瘪老头,嘴角噙着笑,和宋谦有几分相像,想必就是良乡侯宋许了。而另一个人大腹便便,眼高于顶,一定就是权倾朝野的外戚大将军,皇后的兄长了。

      两人见宋致与咸宁公主联袂而来神情各异,大将军梁赴皱着眉,用奇怪的目光肆意打量着宋致,而宋许嘴角的笑越来越大,好像很得意似的。宋致战战兢兢,生怕露出什么破绽来,硬着头皮上前行了一礼,苍白的面容挤出一丝笑意来:“见过大将军,见过叔父大人。”

      宋许摸着胡子点了点头,礼官唱礼,他起身回了一礼。大将军梁赴也回了一礼,两人都没有节外生枝,多说什么。宋致暗自松了口气,看来两人都没有认出她是假驸马。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多了,由礼官引导,新人依照礼制就行了。驸马和一般的娶亲不一样,驸马对公主要行大礼,夫拜妻,公主坦然受礼,然后回了一礼,意在君臣之义完成就是夫妻之情。宋致当着几十个高官权臣的面滴水不漏地完成了礼仪,然后礼官与宫女便引公主入了新房。驸马宣布开宴,与诸位宾客同乐。

      这么一套下来,本来就身体弱的宋致差点没昏过去。她好不容易坐下来,准备打起精神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下面的人就开始发难了。

      “听闻驸马今日不慎落水,不知可有碍?”

      底下的人忽然噤声,接着是窃窃私语,还有一些笑声,因为这个问题问得巧妙,人家大喜之日问一句你身体还好吗,其中的趣味可知了,分明就是在问你晚上行不行。

      本以为能够吃上一口饭的宋致恨透了这个无事生非的人,抬眼一看,这人惹不起,国舅大将军咧嘴冲她笑呢。

      宋致舒了一口气,严阵以待,认真道:“臣听闻公主架到,未能亲迎宫中已是失礼,连忙出门迎接,不想心急太过,跌倒溺水。”她哂笑一声,“臣虽然文弱,但胜在年轻,休息片刻便好,加之公主入门,喜上心头,纵然伤痛,也如枯木逢春。”站起来,远远敬了他一杯,“多谢大将军关怀,臣不胜感激!”

      大将军起身回敬,喝干了酒水,哈哈大笑,算是放过了宋致。

      等宋致要转身回座,又有人起身道:“驸马如今尚了公主,官居二千石,这可是前无古人,实在是年轻有为啊!如此,当敬大陈青年才俊一杯!”

      宋致回头一看,那人她不认识,这话绵里藏针,明是夸她,实际上是说她靠着公主和家族违背先例,是个尸位素餐官吏,甚至可以说是小白脸了。宋致堆着笑,拱手道:“陛下恩宠,臣无以为报,自当粉身碎骨,为国尽忠,体贴公主。这杯该敬陛下与公主,谢君荣宠。”

      借着喝酒的酒杯遮挡住脸,宋致脸上抽搐了一下。不管是在现代同事的尔虞我诈还是在古代官员的笑里藏刀,她都见识过不少,但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她与公主成婚,这些人是来当客人的,哪有上来直接给主人脸色看的?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出言刁难的都是武将居多,文官大多会温和一点,开玩笑也是无伤大雅。她想了想,猜测了一番,略有心得,只怕武将都是大将军一系的,文官以良乡侯宋许为首,是亲近她的。

      大陈国风重文轻武,文人看不起武人。在世家眼里,武人为首的大将军也是一个粗鄙不堪的武夫,如果不是靠皇后当了外戚,大将军现在还是一个良家子,并州出来的野人。朝中官吏文官升迁得容易,但凡有个好的出身,就算是一步登天了。就像宋家,是世家领袖,朝中文官有四分之一算得上了宋家的门生,而文弱的宋放做官起步就是两千石。可能良家子要花费十几年的力气才能做到千石。

      世家门阀占据了官员晋升的通道,但凭家世做官的,往往才德不行,民间有童谣在唱:“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说的就是世家。武人与文人不对付,大将军梁赴对她这个靠出身尚驸马做高官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方才有人出言讥讽她,估计那些话梁赴是认可的。

      这倒不奇怪,让她不解的是,宋许居然任由武人刁难宋致,一晚上都没有出来拦一下。宋致不敢多留,与宾客们喝了一巡酒,就打算溜走了。

      只是宋致想走,底下的人却没有那么容易放过她,拉着她满口讨彩的吉利,却灌着她喝酒,大有一言不合要用酒水灌死她的架势。她喝到最后头疼得很,踉踉跄跄脚步都快不稳了。不说酒能不能喝,就是能喝这个口味也不是她喜欢的,她都快喝吐了。

      她服软地行了一礼,摆摆手喘着气,面红耳赤道:“诸位,今日是放大喜之日,诸位能来贺,放荣幸之至。放不胜酒力,这杯之后,请饶过放吧!”

      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听她求饶,哄堂大笑,不再为难她。宋致饮完了亮起杯底示意,随即要转身往后院去了,却听见身后一人朗声笑道:“宋君,几年不见,宋君声音都变了啊!”

      宋致一哆嗦,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喝多了酒,脑子里都混沌了,一时之间想不到怎么解释。一个人的容貌改变可能是因为年龄和经历,可一个人的声音改变,她要怎么解释?她扭过头,眯着眼睛打量了说话的人一眼。

      那人身着黑衣,身长八尺,面如冠玉,眉清目秀,望着宋致的眼底噙着烛火的光亮,熠熠生辉。耳垂珠玉圆润,银勾青玉,比起宋敏英武,他更像宋放的儒雅。能入殿中的又和宋放数年不见,还称宋放为宋君的,究竟是谁?

      宋致寒毛直竖,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只要回答错误,她可能就要命丧当场,死无全尸,还可能连累宋家上下。

      正在她束手无策额头冒汗时,另一个声音解救了她。

      “驸马,时候不早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比较尊敬的同辈都称君,太守则称府君。像这样高规格的酒宴,是有等级限制的。
    两千石大概相当于一个地级市市长。
    古人见面,都要作揖,见到上官一般是双手交叠,作长揖。但是有时候这种长揖又有点轻蔑和傲慢。跪的话比较少,除了重要的场合,不会轻易下跪。
    驸马对公主来说,是附属品,也是臣子,地位不相等。有的驸马没有公主召唤,甚至几年见不到公主都有可能。除非驸马的家族显赫,是功臣之家,才不至于地位太低。
    少府,就是掌管皇家小金库的皇家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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