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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不想再欺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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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楚楚趴在桌上看着已经被她开膛破肚的药包满脸凝重。
牛皮纸内包裹着的是各种各样的药材,黄的红的都有,她扒拉了半天,却只认得那个红红的应该是大枣,那剩下的一堆她研究了半天也不认得是什么东西。
她从中捡起个灰白色的叶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浓郁的薄荷清香直冲脑门,顿时让她神清气爽,她将叶子重新扔回那一堆药里,重新把纸包包好。
萧楚楚打开窗户看了看窗外,发现已经暮色暗沉,赤红色的火烧云飘在天边,层层晕开,有些地方还带着淡淡的粉红色,更显得浪漫又唯美,她趴在窗边看了一会,才晃晃荡荡的走回座位。
“还是赶紧干活吧,不然明天老头子又要砸东西了。”她摊开宣纸,照着老头子给她打的样子一笔一划的描起来。
她笔下动作未停,心里却在画着魂,也不知道林栖迟又抽什么风,无缘无故的给她送什么驱寒的药,难道是员工的福利?人手一份?
她看了一眼笔下的字“哎我操!”萧楚楚一声低咒,然后一把将桌上的宣纸拿起来团成了个团胳膊抡圆了扔出去,像扔垃圾一样,有多远扔多远。
萧楚楚颓然的放下了笔,无奈的捏捏眉心。
这不是疯了吗。
刚才她写的居然是林栖迟的名字。
她轻叹了一口气,目光一瞥桌角,就看见毛笔的笔头处正无声的在木桌上晕染着墨水,桌上已经有一块黑了。她将毛笔拿起来放到笔格上,耳边突然回响起了那个总是让人火大的含笑声音“毛笔不能随意的置于桌上,墨汁会弄脏木桌的,要放于笔格之上才行。”
“麻烦。”萧楚楚撇撇嘴,却还是将笔格上的毛笔正了正位置。
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完成老头子罚的一千遍,她拍拍头,将刚才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拍了个一干二净,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读书时候不让恋爱了,太耽误事,抄个书都能抄错名字。
呸呸呸!
萧楚楚朝地上呸了三声,攥着笔跑到门口捡起那个纸团投到火炉里,盯着它燃烧成灰才长舒了一口气。
再一次的重新坐好,她闭眼稳了稳心神,这才斗志昂扬的拿起来笔来开始完成那要了她老命的一千遍。
一定是因为最近林栖迟就跟吃错了药也一样天天在她面前晃,害得她都无法正常生活了。
她忿忿的攥紧了笔,力气大的险些把笔杆拦腰折断。
远在自己寝房的林栖迟小王爷则是打了个喷嚏。
“王爷?”正在为林栖迟磨墨的侍女吓了一跳“可是感染了风寒?”
“无碍。”林栖迟揉了揉略微发痒的鼻子。
难道是自己也体寒了?
看来自己也要煎些驱寒的药来服了。
清晨,天边刚透出鱼肚白,偶尔有几只恪尽职守的公鸡扯着破锣嗓子鸣叫几声,盖过了草丛中低微的蝉鸣,空气里泛着潮湿阴冷,嫩绿的草叶上挂着几滴透明的露水,积攒了一会后终于不堪重负的滴到泥土里,消失无影。
碧云翻了个身,然后悠悠转醒。
她将被子盖到还在香甜入睡的秋夕身上,动作轻柔的起身穿衣梳洗。
她穿戴好后,便走到寝房的最里端,那里是萧楚楚的房间。
其实最开始她们三个是住在一起的,萧楚楚也向她提出过想要席地而睡的请求,但她怎会让一个重伤初愈的女孩睡在冰冷的地上呢?思来想去的自然便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楚楚,楚楚犹豫了许久却还是应允下来同她们一起住下了。但是她却发现楚楚与她们姐妹同榻而眠时总是整夜整夜的睁着眼睛,就像在担心什么事情一样,根本无法踏实入睡。
所以碧云便在她和秋夕的寝房之中又造了一个以轻纱隔出的小单间。
虽说是房间,但其实只不过是方寸之地罢了,只能够容纳一张简单的木板床,转个身都费劲,然而前些日子楚楚她又不知道从哪弄了个小木桌回来,做工简单,却十分结实。隔间太小,没有可以放置木桌的地方了,她便把那木桌放到了木板床上,成了个简易床上桌。
虽然简陋,但也是方便得很。
念及于此,碧云不禁莞尔。
楚楚她也真的是聪明能干,如果不是被萧家驱出宗籍的话,假以时日也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大家闺秀。
不过幸好,她遇见了王爷。
聪颖如她,碧云早就看出王爷对楚楚的态度不一般了,虽然王爷一向也是温文尔雅柔和善良,对待府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彬彬有礼的尊重,从不会因为地位的不同而颐气指使或是刻意刁难,反倒是像一个邻家哥哥般平和的与他们相处,但他也未曾在别人面前透露过真实的情绪,他的微笑像个面具,时时刻刻贴在脸上,任何时候都是滴水不漏。
然而这只是安国府中的王爷,出了安国府后,王爷又成了别人眼中的草包二世祖。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几张面孔,也没有人知道那个才是真正的林栖迟。
但楚楚似乎是知道的。
萧楚楚眼中的林栖迟是不同于为人所知的任何一面的,那是一个全新的,从未显露过的林栖迟。
孩子气却又贴心备至,一方面关心着萧楚楚的一切,一方面却又与她针锋相对。
像极了情窦初开的青涩小毛孩,笨拙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只能将关心化为戏弄。
碧云掀开轻纱,踌躇了一会。
楚楚熟睡时十分不老实,不仅睡姿豪放,还总是喜欢踢被子,碧云怕她着凉便会在每天的清晨之时到她的房间来为她盖好被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先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活动,这样不管一会看到的萧家独门睡姿,是大字摊开式,还是乾坤颠倒式,她才能从善如流的应对自如。
当初她可是被楚楚大头朝下还露着白眼仁的诡异睡姿,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
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预料之中的惊奇睡姿没有出现。已经几乎燃尽的灯火还在散发着最后的光亮,幽幽的跳动着,而此时的萧楚楚正安静的伏于床上的小木桌之上,手里还握着毛笔,笔头沾满了墨汁,但是却离奇的没有碰到桌面,而是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微微悬空着,就好像是刻意的防止它沾染桌面一样。
桌角放置着厚厚一沓的宣纸,上面的笔墨已经干透成型,是专属于萧楚楚虽显稚嫩却又在努力改变的字体。
难道这是一夜未睡?
碧云大气都不敢出,动作轻柔的将萧楚楚手中腾空的毛笔拿下,可是谁知她的手才刚刚握上笔杆,萧楚楚长长的睫毛便颤抖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萧楚楚先是被突然出现在房间的人吓了一大跳,打架的阵势都已经条件反射的摆好了,待看清了这人是碧云之后才止住了脱口而出的“我操。”拍拍心口压低声音说“我的姐姐,你可吓死我了。”
要不是她反应快,估计这会她的拳头就已经挥到碧云脸上了。
碧云略带歉意的收回手“抱歉,我好像吵醒你了。”
萧楚楚将手里的笔放到笔格上,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没事,我睡觉一向轻的很,有点声音就会醒的。”她捏了捏眉心,看来还是不能熬夜啊,现在脑袋里跟团浆糊一样“职业病了,没办法。”萧楚楚笑了笑。
因为身处环境的不安定性和危险性,他一向是身边有点声音便会从睡梦中醒过来,就像丛林中机警的野兽一样,无时无刻都在自保。
“职业病?”碧云有些不太懂萧楚楚的话。
“啊,没有没有,我说胡话了。”萧楚楚连忙解释道。
碧云点了点头,见萧楚楚不愿解释也就不再多言了,她将萧楚楚桌上的宣纸整理好,然后微笑道“很有进步。”
“真的吗?”萧楚楚听到这话后双眼蓦地一亮。
碧云又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再次肯定道“是真的很有进步”她将手中的宣纸整理齐整后重新放到桌角“我想先生也会称赞你的。”
萧楚楚打了个哈欠,活动着酸痛的肩膀说“要是那老头子真有姐姐说的那么善良就好了”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被他那一千遍支配的恐惧,萧楚楚咬着牙道“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碧云无奈的摇了摇头“雅儒先生只是对待学术认真了些罢了,其实他的为人还是比较和蔼可亲的。”
“姐姐你难道是以为我不懂和蔼可亲的意思吗?”萧楚楚将刚刚起来的鸡皮疙瘩搓了下去“你看看那老头子,这四个字他占到哪个了?”
碧云将她木桌上的东西收拾整齐“我不与你争论,到时候你自会知晓雅儒的为人的。”
萧楚楚冷哼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碧云擦桌的动作顿了顿才像突然间想起什么事情一样抬眼问道“对了,姐姐还未曾问你,你这木桌是从哪里买的?”她推了推桌角,那木桌还是结实得很没有晃动“结实得很,我也想改日买一个拿来当餐桌。”
萧楚楚抻着懒腰,慵懒的一瞥“啊,这个啊,这是我自己打的。”
碧云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自己打的?”
萧楚楚点点头,似乎有些不太明白碧云如此惊讶的原因“对啊,就是我自己打的啊。”
“你一个女孩子怎能会这些木器制作?”碧云奇怪的问道。
萧楚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弱不惊风的小姑娘的事实,她尴尬的抓抓头“我,我当初在萧家什么活都干过,我还帮他们打过柜子呢...”
天衣无缝的谎言张口就来,而且脸不红心不跳,精湛的演技绝对能让对方信服。
但是当萧楚楚看到碧云突然惨白的脸色之后,她便后悔说那个谎了。
碧云将萧楚楚拥在怀里,温柔的轻拍着,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没有人心疼,没有人照顾,本是千金之躯却干遍了粗活累活,但就是这样一个见遍了世间所有肮脏的孩子,却还依然能保持着一颗温柔乐观的心。
她还记得第一次帮楚楚洗澡时的景象,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黑褐色的连成一片,吓得她礼数全无的惊呼出声。
萧楚楚见她反应如此激动,则是不好意思的拿过浴巾遮盖住那些伤痕愧疚道“抱歉,吓到碧云姐了,我自己来就好。”
这便是萧楚楚留给她的第一印象,坚强,而且善解人意。
在日后的相处中她更是发现萧楚楚的聪明能干,不管多么脏累的活她都能够笑眯眯的认真做起,没有一句怨言,就像一个总是活力满满的小太阳一样,源源不断的为周围的人带来温暖与阳光。
她很喜欢这个孩子,真心的。
而此时正埋在碧云怀抱中的萧楚楚也是内心酸涩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刚才又一次的欺骗了最爱自己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她不能说出真相,但她也不想再欺骗别人。
因为你能所欺骗到的,都是爱你的人。
萧楚楚长叹了一口气,这是最后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愿意看我的文文,跪在地上的作者挥着小手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