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界》大王任性

15、暴雨前夕

　　冬日的翠山山脚，寒风刺骨，周遭草木皆已枯萎凋零。谢三娘穿着魔界的黑色长裙，宽袖低垂，以金丝缝边。她头梳灵蛇髻，蜿蜒如蛇形，金钗步摇点缀，本该邪魅诱惑的打扮，却被尚且稚嫩的脸庞，和空灵无害的眼睛破坏。倒有种小孩强装大人的感觉。

　　这是谢三娘被施以火刑的地方，除了中间被烧尽的柴火堆，便是周遭一捧捧被烧焦的痕迹。谢三娘死而复生，对那火堆还有些许迟疑。可那些未曾亲眼所见的灰烬，浑然不知一点不怕。

　　先前和赤炼一块的中年男子跟随谢三娘身后，看着她提裙捡起地上的小果子。那果子意外红艳，只是在谢三娘拿到手中时，忽而化为沙土。谢三娘急忙握拳，不让它飞走。

　　谢三娘心中难过，双眸蓄泪，却用袖子一抹，强忍着不哭。中年男子看着谢三娘纤弱的背影，忽而有些恍惚。他眼皮一沉，再掀起时，眸子里已染了几分与其极不相称的慈爱情绪。

　　谢三娘松开手，让手中沙土尽数飞去。

　　原本这一趟，是赤炼作陪。中途不知为何，又变成中年男子陪她。谢三娘畏惧对方，始终没法和他直视。谢三娘别扭的向男子开口，“您、我、我可不可以到山上看看。”

　　正如赤炼所说，中年男子似乎并没有要伤害谢三娘。他僵硬的点头，分明会说话，可对着谢三娘却像个哑巴。从始至终，都是点头。可尽管如此，他仍旧跟在谢三娘身后，像个兢兢业业的护卫。

　　两人一起上山，谢三娘远远见着茅草屋，欣喜竟完全没变样。她高兴小跑，冲着叮当作响的桃花风铃展露笑颜。男子似乎感觉到什么，眉头一皱，眼睛流露出抗拒和厌恶。

　　男子正准备施法，便见谢三娘怀里多了个桃花风铃。谢三娘取下风铃，想把它带回魔界。虽然她不懂什么仙人、魔界，但这是相公留下的东西，谢三娘想带回去。

　　男子忽而上前，将谢三娘怀里的桃花风铃拍落。谢三娘受惊退开，脸色煞白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男子面露懊恼，却因桃花风铃的出现，难以缓和紧绷的脸。他面对谢三娘受惊的眸子，几度张口，最后清了下嗓子，温柔别扭的问她，“这是谁给你的东西？”

　　“相公。”

　　“什么？”男子的一声问话，底下压抑着无尽的怒火。

　　再说此时仙宫，玄韶和茴彦因忽然出现的男子畏缩收敛。

　　帝君二子华烨仙君，有盖世之才。其不过百年，已能修炼高深仙法，另有所悟。仙法之纯粹，仅次帝君。帝君寄予厚望，很长时间里，给予的关注远甚长子戊烨仙君。

　　华烨仙君三百岁那年，大罗边境有魔军作乱。华烨仙君亲自列阵，平息战事。意外结缘得收大罗镜。此镜可窥五界，是乃神物，令众仙人艳羡不已。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帝君会重点培养华烨仙君的时候，华烨仙君不知何故，惹怒帝君，从此被罚看管九龙地，坐镇地门，不再插手仙界事务。因那是千年前的事情，那时玄韶尚未出生，故也只是听旁人说道。

　　但有一点玄韶很清楚，帝君对华烨十分不喜，似是将他看做耻辱一般，总是能不提便不提。所以，玄韶在听到帝君出动大罗镜找他时，才会那般惊慌。

　　他活了三百多个年头，还从未见二哥踏入过仙宫。眼下定是发生大事，否则帝君怎会把九龙地的二哥唤来。

　　茴彦对华烨仙君之事也有所耳闻，当即也傻愣住。二人只得再候，连话都少了许多。

　　帝君内殿，半人大小的大罗镜悬在半空，恍若活物般不断吞食着华烨仙君的仙法。渐渐的，大罗镜里烟云缠绕，神界之物，以仙力启之，违背天道必遭反噬。华烨仙君的仙法逐渐被玷污，帝君和帝后纷纷皱起眉头，这是仙人应有的反应，无论看多少遍，他们都觉得厌恶罪恶。

　　终于，大罗镜烟云散去，显示出光滑的镜面。镜面之内便是魔宫，镜中画面逐渐清晰。一间完全不符合魔界喜好的房间，映入众人眼帘。高位上的帝君和帝后凝神看着，帝后将视线挪到角落，见着一身长裙坐在榻上，紧抱双膝的谢三娘。

　　帝后用手帕掩嘴，凝视着大罗镜里头的谢三娘，她颤着声说道：“霓音……”

　　帝君两手放在膝盖上，虽面无表情，但双眸却难掩波澜。那头的华烨终于支撑不住，他将唇口咬破，却未能得到帝君帝后的半点关注。华烨使出仙法的两手不断颤抖，最后猛然收回，大罗镜瞬间变成巴掌大小，消失在众人眼前。

　　华烨捂着胸口强忍，那头帝君却点头说道：“没错，先前那股气息，是霓音没错。”

　　帝后双眸含泪，恍惚的垂下手，“一千年，总算能给瑶姝一个交代。”

　　那头华烨听见瑶姝之名，双眸微颤。

　　瑶姝仙君……传闻她与帝君帝后师出同门，彼时年纪最小，仙法最高。她的仙力，能拨云散雾，逆天道而行，得万众生灵俯首。除此之外，她还是仙界唯一一个，能与魔同道的人。

　　刚刚大罗镜里的女子？华烨有所猜测，却未开口求证。

　　那头帝后摇头轻叹，“可怎么到魔界去了？”

　　帝君脸色阴沉，缓慢吐字说道，“或许，是天道的意思。随她去吧。”

　　“这怎么行。”帝后激动的握紧拳头，正想辩驳些什么，却见帝君举手制止。

　　帝君终于将视线回到华烨身上，他挥手道：“你先回去吧。”

　　华烨并未开口，只是行礼退下。他捂着胸口踉跄离开，才跨出门栏，殿门便被帝君的一股仙法关上。华烨大吐一口血，他用袖子擦拭，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华烨站直起身，再看时，哪里还有什么仙力受损的模样。

　　华烨伸手到袖中，摸了摸大罗镜，眉目淡然举步离去。

　　大殿之内，帝后仍在和帝君争执，“霓音有我仙人之躯，怎能到魔界中去，若学了魔界之法，混沌成魔……”

　　“当年我们已错过一次。”帝君制止帝后。

　　帝后心有郁结，摇头复又辩驳。

　　帝君和帝后随后说了些话，守在外殿的地仙忽而在殿门外擅自通报。

　　“帝君、帝后，不好了！碧水罗畔来报，魔界有异动，大量玄魔真魔集结在碧水……”

　　那头跟着闯进来的玄韶和茴彦出现打断地仙，玄韶急忙说道：“帝君，我等有要事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