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小鲜肉[穿书]》落枕少年

4、御姐的小鲜肉（四）

　　镜头恐惧症，顾名思义，就是对镜头有莫名的精神紧张，一碰上镜头就处于戒备状态，浑身僵硬，别说自如的表演，恐怕连摆出动作都是勉强。

　　真是难为邱北，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听从公司的安排去试戏，难怪会被剧组退回。

　　孟予清默默关上平板上的视频，脑海里还在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

　　镜头下的少年，正在弹奏一把破吉他，碎发在风中飞扬，投入和专心的样子让人为之一动。

　　他没有注意暗中的镜头，因此此刻的表情是舒展和放松的。

　　暗黑的地下室里，唯一的光源来自半敞开的大门，此时外面正值白天，但这里却近乎伸手不见五指。孟予清半个小时前到达这里，等人。

　　“进来。”看着门口似有人影闪动，孟予清走过去将门拉开，微微闪身，将面前的邱北让进房间。

　　砰一下，门紧紧地关上。

　　邱北立着的身子顿了顿，捏着双肩包包带的手指，微不可闻地紧握了一下。

　　半小时前，他接到孟予清助理盛男的电话，约他到这里，说有新工作的事情要谈。

　　可，为什么会是这里？

　　孟予清没有让他怀疑太久，啪嗒一下，门边的开关被突然按动。

　　霎时间，灯光一应而亮，房间的全景尽数出现在邱北的眼前，他不适应地微眯双眼，刚适应光线，就被屋内的摆设惊呆了。

　　十几台摄像机，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几乎占满整个地下室。

　　所有镜头齐刷刷对准同一个方向，地下室的正中央。

　　他不解地看向孟予清，孟予清却像没有察觉般，自顾自地开始摆弄那些设备——她在挨个地打开镜头盖，动作麻利干练。

　　少顷，她拍了拍手，全部仪器开机完毕。“进去吧。”大红.唇吐出三个字，孟予清对着镜头中间的空地努了努。

　　邱北的眼神闪过一丝抗拒，跟孟予清预想的一样，他像是有过一番挣扎，但最后还是松开了捏着包带的手，放下包，在注视下走入了镜头前。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摄像头，让邱北的身体抑制不住的僵硬，孟予清不发话，他就像个木乃伊般，站立着一动不动。

　　很快，他开始莫名其妙的焦躁，额前沁汗，脚步虚浮，不断看向出口方向。

　　而孟予清，只是静静地站在镜头外，自始至终注视着他。

　　“我还要站到什么时候？”邱北深吸一口气。

　　孟予清没有回答他，反而是抬手看了看表，“刚过去三分二十秒，你就这么点忍耐力？”她说。

　　邱北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兀自从光影中走出来，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般，在被人审视，观察，或许接下来，会有嘲笑和辱骂。

　　一如当年那般。

　　一股生理性的厌恶涌上心头，他飞快地拉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往门口大步走去，想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你在焦虑什么？”身后，孟予清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砸向他。

　　邱北的身影一顿，不由自主地刹住脚步。

　　“所有的心理疾病都有病因，我很好奇，你是因为什么？”

　　邱北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转过身，刚才的厌恶变成了彻底的愤怒，“你才有病，别随随便便乱侮辱人！”

　　“哟，还知道这是侮辱，说明你还有救。”孟予清毫不在意对方的指责，她拉过一个高凳子坐下，双唇一张一合，“要我告诉你吗？”

　　“四年前，也就是你读高三的那年，因为母亲突发重病无钱医治，你瞒着所有人每天深夜去夜市弹琴卖唱以此赚取手术费用，但是很不巧，被你的同学发现并偷拍视频传到校园网上。一夜之间，全校人人皆知你街头卖艺救母的事迹，有同学不仅没有对你施以援手，甚至公然嘲笑你为了成名不择手段。你从同学群里看到了这条视频以及那些恶毒的言论，当场砸了手机。而且，再也没有碰过吉他。”

　　邱北的脊梁不可抑止地僵硬。

　　“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虽然你报考大学时选择的是音乐院校，但你却独独挑了最不擅长的音乐鉴赏专业——只因为，这个专业不要求任何形式的汇报表演，只需要安静地坐在幕后，研究分析鉴赏就OK。”

　　孟予清娓娓道来，她知道的有关邱北的一切，全部来自原书作者白纸黑字的描述，也正是邱北放弃吉他，并且患上镜头恐惧症的真正原因，那就是——他曾经因为镜头录下的视频被误解甚至嘲笑。

　　他不愿意面对镜头，只要面对镜头，就会想起那则视频给他带来的伤害。

　　简单的原因反而是最难以释怀的，或许后来同学们认识到了当年的错误，为了恶言恶语也有回头向他道歉。可给邱北留下的创伤，却再也没有修复。

　　说到底，还是心病。

　　造化弄人，现在的邱北逃开了音乐，却还是逃不过宿命，因为母亲的医药费，他被韶华的星探发掘，说好的培养他成为幕后音乐制作人，但因为英俊帅气的外表，将他送进了演技培训班。

　　邱北想不干，但却没有不干的资本。

　　孟予清看过他上演戏培训班时的片段，公司里的隐形摄像记录下了这一幕：大概是表演练习没有镜头在，他对临时分到的角色的拿捏和表现还是流畅到位的，演技虽然青涩但并不存在硬伤，是个可塑之才——只可惜，只在幕后。一到了镜头前，他立刻就像霜打的茄子，缩头缩脑、阵脚大乱。

　　还比不上那些演戏夸张外放的演员。

　　“总之，我不想干了，你找别人吧。”被戳中心事的邱北有些怏怏，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行。”

　　没有哪个男人肯说自己不行，邱北这样说，放弃的意味很是明显，他不再对自己抱希望。

　　但孟予清又怎么会轻易地放弃，要她认输，不可能。

　　“这就不行了？”她淡淡一笑，“不想想你.妈妈那边会有多失望？”

　　孟予清话音刚落，就拿出了手机，手指轻划，点出其中的一个视频片段，那是她让盛男去医院拍的，如果说人生在世谁都会有痛脚和软肋，那么邱北的软肋，无疑就是邱母。

　　邱母并不是本城人，早年远嫁过来华都，只为了年少轻狂的爱情。可和所有远嫁的故事没有太大的区别，抛弃父母亲人、舍弃原有的生活圈到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付出的代价很大，收获的失望更大！

　　邱北的父亲很早就抛弃了他们母子，选择了外面的女人。邱母离婚以后没有回老家，而是选择留在华都独自抚养邱北。

　　邱北从小就和母亲相依为命，因为父爱的缺失不仅在生活上过早挑起重担，饱尝生活的酸甜苦辣，内心也养成了敏感多疑、独立淡漠的性格。

　　对他来说，能触动他内心的人或是事物不多，邱母显然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拿视频给邱北看的时候，他充满戒备的眼眸里有了一丝松动。

　　视频里，邱母的状态不太好，躺在病床上的脸几乎没有什么血色，但说到儿子邱北的时候，她还是笑了，尽管虚弱，却满脸欣慰。

　　“小北现在是艺人了，他总有一天会出名的，我等着，我要活到亲眼看见他成功的那天。”

　　一句话被说得断断续续，但看得出来，她温柔的眼神里闪动的希望，那光芒让整个病房似乎重新有了生机。

　　邱北垂在身侧的手徒然握紧，盯着视频的双眼许久没有移开。

　　孟予清却一言不发，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看他的挣扎，看他的妥协，仿若在暗中观察走路摔跤的小孩，还能不能从跌倒的地方，重新爬起来。

　　这一次，邱北足足在摄像机镜头下坚持了十分钟。

　　“很好，我知道你能做到！”

　　孟予清满意地拍手，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欢喜，虽然离她的要求还很远，但第一步跨出去了，就不愁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船到桥头自然直。

　　邱北仍旧沉默，但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一丝轻松，很快一消而散，孟予清接下来的话让他身体不自觉一紧。

　　孟予清：“明天，老地方，我们继续。”

　　邱北：“......”

　　送邱北去医院回来，孟予清接到了父亲孟光复的电话，孟老爷子电话里寻常问候几句便不再多说，通话的末尾交代她今晚必须回老宅吃饭。

　　说起来，孟予清穿越过来的这些天里，一次也没有回过孟家老宅，不是她忘了，而是，书里的孟予清也几乎是个不怎么回家的人。

　　算是表里如一。

　　孟予清将方向盘一打，驾车直接朝孟宅的方向驶去，四十分钟后，她看见了候在老宅门口的伍伯，刚把车停稳，伍伯已经笑着上来迎接。

　　“小姐回来了？”伍伯从她手中接过车钥匙，一脸和蔼地笑，“车子我来停，你快进去吧，老爷他们都在等你开饭。”

　　孟予清笑着颔首，这个家里还会叫她小姐的，也就是伍伯这个从小看她长大的老管家了。其他人，大概早就忘了，她才是这个家里最初的一份子。

　　走进大厅，果然除了孟光复在沙发上看报纸，还有忙前忙后的张琴，看孟予清进门，她的脸上立刻盛满夸张的惊喜。

　　“哎呀，予清回来了，快来快来，今天我让保姆做了你最爱吃的醉皮烧虾。”话里满是自来熟的热络。

　　孟光复从报纸里抬起头，看着孟予清进门，拿掉老花镜站了起来，吩咐张琴道，“回来了就开饭吧，去楼上把停泊、孟图叫下来。”

　　这顿饭吃得和往常一样，“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