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白大仙》鬼七叔

15、第15章

　　深秋的日子里，晌午还未到。

　　太阳就敛着个大饼脸爬上了正空中，一缕带着尘土的光芒透过玻璃窗户，折射在张大仙膝盖的黄布面上，不舒适感让他身子骨动了动，眉头也不留痕迹地抖动了一下，口中故弄玄虚道：“这是天机！”

　　所谓天机，乃是人不可知之，否则有背天理。

　　平日里张大仙只要有算不出的蹊跷事，就爱说“天机”二字，小黄庄的村民们骨子里流露着湘西祖辈的鬼神之说，眼下，听到这，也只能悻悻了事，一个个低着头也不走，心里头都在想着谁来带头说话。

　　“婶子，啥叫天机呀？”白清悠站在门口东瞅瞅西看看，脸上故意流露出小孩子该有的天真，见众人不说话，她就转过身子，面朝着张大仙接着说道：“张大仙，老天爷把天机告诉你，应该是让你把天机转告给我们，你要是不跟我们说，那老天爷跟你说了有啥用！叔婶，我年纪小，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

　　大家伙都还没说话，白发财就耐不住性子了，跛着脚，右手指戳到白清悠鼻尖上，冲着呵斥道：“你这个死丫头，张大仙说啥就是啥，哪轮到你瞎咧咧，我看你今天是吃了豹子胆了！看我不削你！”

　　眼见着手快要落下来了，白清悠顺势躲到李强媳妇身后，探出小脑袋也不说话，整张脸憋得通红，头摇得跟拨浪鼓般，身子骨还一个劲颤抖着，让人看了就心疼。

　　李强媳妇也是个热心人，反手到腰间轻拍着白清悠的身子，示意她别害怕，紧接着，抬起哀怨的眼神瞧着白发财，眼尾一道道凸现的皱纹更加显得面容凶恶，这一瞧白发财就蔫巴了，“你打一个试试，我让村长送你去保卫队关两天。”

　　白发财苦着脸，收回手塞进袖口里，兜着放在胸前，嘴巴瘪了瘪，言语又不敢太大声：“不就是仗着丈夫是生产部队长吗，有啥了不起的，我爹还是大英雄呢！”

　　张曦笑笑，走到里头来，也没说话，站在白清悠身后搂着其肩膀，这才发声：“张大仙，白家丫头说得对，这老天爷告诉你了，肯定是想着让你告诉我们，你这藏着掖着的，不是坏了老天爷一片心意。”

　　众人齐声道：“是呀！”

　　张大仙兰花指动了动，深知自己进退两难，再不说恐怕这谎话编不下去了，现在事情还没有成功，不能半途而废，他咳了一声，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撸着胡须，“既然大家逼我，那我就冒着灰飞烟灭的大不为把天机说出来……老天爷告诉我，宋桂云是往南边跑了，去县城了。”

　　小黄庄的南边是扎野山，翻过扎野大山，再穿过一片庄稼地就是公路，一直往西走，前头就是镇上，方圆几里，去镇上也就这一条通道。

　　李大脚听到这话，心里有些疑惑，自家婆娘平日里连小黄庄都不出，咋的还往镇上奔，再者说婆娘脚不太利索，翻扎野山又需要精力，连他这大老爷们都累得气喘吁吁的，收起怀疑的目光，问道：“张大仙，老天爷真说桂云往镇上去了？”

　　张大仙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会，眉头紧锁，半晌才点了点头，“老天是这样同我说的，往县城去了，准没错。”

　　县城路可远了，平日里去镇上黑市偷偷卖东西，脚走的话得走七八个小时，凌晨开始走，七八点才能到，中途还是不休息的，人累得腿都迈不动步伐。

　　小黄庄人人都知道，周一有拉货车拉着粮食去镇上，卖东西的人不敢搭这车，生怕被查，被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可有急事或者去城里探亲的人会光明正大站在路口拦车，给个一角钱兴许能坐个顺风车走。

　　宋桂云是周二失踪的，仅仅与周一隔了一天，如果真的策划着想跟男人私奔，应该会选在周一走，方便省力而且又快。就算是没想搭顺风车，早就打算周二走，那夜里走得胜算也肯定比白天大，怎么算都不合理。

　　李强媳妇眨巴着干燥的眼睛，继续在心里头分析：李大脚上工之后宋桂云才失踪的，那最早也得要八点钟，宋桂云的腿脚不利索，按照普通人八个小时，那宋桂云起码得十个小时，早上八点出发，那到县城得要晚上六点钟。

　　李大脚发现宋桂云失踪是在午时，也就是十二点，村上人帮忙在村子里找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村长借了自家自行车给李大脚，李大脚和另外一个村民赶到县城是下午四点钟，可是，两人在路上压根就没有发现宋桂云，公路周围全是山和树，没有村庄，一览无余。

　　综合来看，宋桂云走公路去县城的可能性很小，那还有一种假设，两人躲在村庄里，打算猫到晚上走，这个假设早就被排除了。

　　因为，整个村子除了张大仙家的菜窖，都找了个遍，至于张大仙家的菜窖，上面堆满了岩石，即便是有心下去，没人帮忙是肯定上不来的，只能被困在下面，宋桂云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傻，甘愿做瓮中之鳖。

　　李强媳妇抱着满心的想不通，默默思索了一会，眉头皱得更加紧了，身子被白清悠不小心碰了一下，她才缓过神来，提出下一个问题：“张大仙，那你算算那男人是谁？”

　　张曦伸手捡掉白清悠肩膀上的发丝，也附和道：“既然算出了是往哪走的，那老天爷肯定也知道男人是谁？张大仙，你快说说！”

　　一听男人，李大脚的脸瞬间阴沉了，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一直盯着泥地面看，光线晃晃悠悠的好像河面上的水纹一样，更像是自己此刻的内心，轻轻叹了口气：“现在面子啥的不重要，张大仙你也别考虑我了，直接说吧。”

　　做为孩子，白清悠现下肯定是不能说话的，场合不对，她心里也明白，站在李强媳妇身后低着脑袋，目光瞅着自己手心，耳朵骨竖得尖尖上，思绪是一刻也不敢恍惚，心里想着一定要听清楚张大仙的话，好分析出纰漏。

　　张大仙拧着眉，嘴巴咂巴着，也不说话，围观的村民刚准备议论，他突然又开口了：“老天爷说了，是西胡村的朱建仁。”

　　大家开始插嘴道：
　　“西胡村的，听着有点耳熟？”
　　“朱建仁？是不是那个十年前失踪的？”
　　“你忘记了，好像是和宋桂云同天失踪的，当时他们村村长还来我们这寻人的，那天我在家里找了两次，记得可深了。”
　　“哦……原来是他呀，我想起来了，张大仙这样一说，倒有可能。”

　　这正是张大仙的意图，冥冥之中老天都在帮他，同一天失踪而且是个男的，这些愚昧的村民们不信也得信，心头一阵惬意，言语也变得轻松了，“现在，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张大仙又在算卦？”这时，村长从屋外走进来，头上顶着一顶脏布帽，身上的灰色大棉袄一片白一块黑的，虽然邋遢可是精气神很饱满，声音特别洪亮：“大白天的不干活，一个个工分不想要了！”

　　这一出声，大家都朝着门外看去，李强媳妇一看是村长来了，刚冒上心头的疑问似乎找到了询问之处，笑着问道：“村长，你还记得朱建仁不？”

　　村长抖了抖布帽，洋洋洒洒的灰尘从上面飘下来，又挠了几把头发，紧接着将帽子扣上去，“当然记得，西胡村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嘛。咋的了？”

　　张曦接话道：“张大仙说，李叔的婆娘宋婶子是跟朱建仁私奔的，我咋记得那个朱建仁跟我年纪差不多大，当时也就二十来岁左右。”

　　“啥的？是跟朱建仁私奔？”村长嘴巴歪着，抽了抽牙齿根，看了一眼李强媳妇，皱眉问道：“几年前，西胡村从河里捞了具尸体上来，那天你家李强去了没？”

　　李强媳妇刚才就觉得“朱建仁”这名字耳熟，也考虑到了尸体那层面上，苦于村长不在也就没说出来，现在村上先提出来了，她更加确定了，“记得，他回来跟我讲，说身体都泡烂了，也就脖子上挂着一块玉佩，他们家人一看这玉佩就说是朱建仁的。”

　　村长点点头，一口由于抽旱烟早就发黄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中：“那就对了，就是那个朱建仁，十年前和宋桂云一起失踪，我还帮着一起找来着。”

　　李大脚看着张大仙，眸子里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张大仙，这咋回事？是不是你算错了？”

　　坏事了，只听说是失踪了，也没听是掉河里了，张大仙心里一阵心慌，不过到底是精明人，面色上也没表现出来，一口否认道：“老天爷给的指令，我只是代为传达，至于是对是错，你们得自己去问老天爷。”

　　看到这里，白发财可半点不想知道宋桂云去哪了，他巴不得找不到，身子往张大仙的桌角靠了靠，看着李大脚：“人都失踪十年了，还找啥，一个婆娘而已，要是真想回来，就是腿被打断了，爬也早爬回来了。”

　　张大仙知晓这是白发财在故意转移视野，也跟着说：“李大脚，这白家丫头你到底娶不娶，三天后就是月圆之夜，过了这时辰，怕是不知何年马月才有这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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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朱建仁：张大仙，你也不能因为我名字里有个“贱人”，就说我跟个老婆子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