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救世主的七个世界》洛临安

36、第三梦境（2）

　　艾尔比用了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带着哈利参观了整片林间空地，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巨大而古老的正方形农场 ，哈利很容易地记下了畜栏，菜园，住所以及会议室的位置。最后，他们来到了一面墙的下方。

　　一道垂直的缺口从正中央将这面墙分成了两半。

　　“很壮观，是吧？”艾尔比透过这道缺口凝视着远处同样高大的青灰色石墙，他的目光顺着遍布墙体的绿色藤蔓打了个转儿，倏忽又落回到哈利身上：“你最好把规则的第一条刻进骨髓里，菜鸟，除了行者之外，任何人都不允许越过这道墙。”

　　在他话音落下之前，一片阴影覆盖了他的神情。

　　“墙的后面是什么？”哈利以提问代替了回答，他没有去看艾尔比的表情，而是越发认真地观察起这道古怪的缺口。它的存在让这面墙看上去像是被斧子劈成了两半，断面十分平整，只有一排圆孔规律地分布在断面一侧，对应着另一侧的一排柱形凸起。

　　“迷宫。”黑人少年轻声说。

　　哈利没有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于是他转头看了过去：“你是说这里面有个迷宫？”

　　“不，反过来，我们在迷宫里。”艾尔比的表情看上去不大轻松，他紧盯着哈利，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们在迷宫中央，这个迷宫是围绕着林间空地建造的，那些把送我们到这里的人想把我们困在这儿，就这样。”

　　迷宫？这听上去未免也太奇怪了。

　　哈利沉默了几分钟，他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得到的线索，开始尝试提问：“我还是不能明白，我们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艾尔比，为什么是你，是我，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你认为我们身上存在着什么共同点吗？”

　　“本来我们要过一会儿才会说到这个……看看那边，我相信你还对那个把你送到这里来的箱子印象深刻，达利，”艾尔比抬手指了指正方形中间的那片空地：“就在那两块钢板下面，每个月一次，它会送来物资和一个新的男孩，然而到目前为止，我们能总结出的所有共同点就是，男孩，十五岁到二十岁，没有更多了。”

　　这不够，远远不够，哈利在心里低语，但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换了话题的方向：“那么换一个问题，行者是什么人，为什么只有他们才能进入迷宫？”

　　“噢，如果你要知道这个，就在这里等一会儿，他们很快就回来了。”艾尔比抬头看了看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而后再度将目光投向缺口的另一边。他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然而只刚过去了几分钟，他的神情就开始变得焦灼不安，哈利看到他在缺口前面小范围地来回走动，眉毛皱的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紧。

　　“发生了什么，你刚刚说的……行者，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吗？”哈利也跟着皱起眉，他更加细致地观察着这片被称为林中空地的空间，在目光掠过高墙边缘的某个瞬间忽然心头一动。

　　“他们回来了！”就在哈利触及到线索的前一秒，艾尔比忽然高声叫了起来，他用力向缺口里面挥手，同时急切地催促：“快一点儿，伙计们，你们已经迟到了！”

　　哈利不觉收回了视线，他快速地将目光向下移动，看向缺口的另一边——几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年从“迷宫”的不同转角里出现，他们都汇集到缺口正前方的通道上，此刻正拼命加快脚步从缺口里冲出来。

　　哈利立即从缺口前让开了。

　　行者们一进入林间空地就明显地放松下来，他们中的一个甚至直接跪倒在地上，一边艰难地调整呼吸，一边将被汗水浸透的短袖T恤脱下来团成一团，随手丢到了一边。

　　“艾尔比……”哈利下意识地看向黑人少年，此刻他正搀扶着一个带有亚洲血统，同样极为疲倦的行者，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不确定此刻打断他们是不是正确的，正在他心生犹豫的时候，一声巨大而沉闷的摩擦声传入了他的耳膜。

　　大地随之剧烈颤动起来，哈利惊慌的四下张望，想要弄清楚这声音来自何处，几秒钟后，他意识到自己眼前的整面墙壁都在移动。

　　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狭窄，墙体从两边合拢，齿轮摩擦和机械运转的轰鸣声越来越密集，它们似乎并不仅仅控制了这一面墙壁，更远的地方也在同时发生变化。

　　他们正身处一座庞大迷宫的中央……哈利忽然想起了早些时候艾尔比的形容，如果这还不够为难他们，那么新的困境简直令人绝望。

　　如果这座迷宫是在不断变化着的呢？

　　也许他们永远都找不到离开的路径。

　　哈利开始理解那条规则存在的必要性了，那也许不是限制，而是更早来到这里的人们用生命留下的警诫。

　　“看到了吗，达利，这就是你不能擅自进入迷宫的原因，我们不希望随便失去一个同伴。”艾尔比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他的语气比之前要柔和一些，但话语中的意味却更沉重。他叹了口气，然后向哈利招手示意：“你比我想象中要适应的快太多了，也许我们可以把一些项目提前。”

　　哈利向他点了点头，沉默地跟了上去，他直觉地猜测自己接下来将要看到的东西也许不那么让人舒服，但现实总是冷酷无情的，他从来没有逃避的机会。

　　他们最终在缺口一侧的墙壁下停下了脚步——在这里哈利分不清东南西北，他说不出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只是隐约觉得这也许是个提示——艾尔比推着他的肩膀让他更靠近墙壁，哈利觉得自己的胃不舒服地翻腾起来，他大致猜到对方要和自己说什么了。就在这旁边的一片小树林里，安葬着所有因故死去的少年，他们的坟墓都很简陋，上面竖立着用树枝削成的十字架，几个小时前，艾尔比告诉他那里叫做“墓园”。

　　“看看这个，明天早上你也要到这里来，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艾尔比拨开几根从墙壁顶端垂下来的藤蔓，用一个小手电筒照亮了墙的一部分，那里歪歪扭扭地刻着几十个名字，其中有一部分被后来刻上的横线划掉了：“死去的孩子并不只有你在墓园里看到的那些，还有一些人死在了迷宫里，我们没能找回他们的尸体，谁都没有。”

　　“抱歉，我……”哈利几乎能感受艾尔比的悲伤，他微微别开视线，忽然意识到对方话语中的另一层含义：“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有人从迷宫里带走了他们吗？”

　　“也许是，但有可能的情况是鬼火兽。”艾尔比向后退了几步，稀疏的藤蔓落回到原来的位置，将那些名字……无论是被划掉的还是没被划掉一起重新遮住。

　　“门每晚都会关闭，并在第二天早上重新打开，但无论如何，日落之前必须回到这里，绝不能在迷宫里过夜。”艾尔比的表情严肃的可怕，他停顿了一下，确认哈利在认真听之后才接着往下补充：“每天晚上门关闭之后，迷宫里面的墙就会开始移动，它的结构每晚都在改变，不变的只有一点……在这个时候，鬼火兽将会出现。”

　　“鬼火兽？”这又是一个哈利闻所未闻的名词，但他很快猜到这个名字所定义的东西也许就是规则被制定的另一半原因。

　　“是的，鬼火兽，这是我们给它起的名字，事实上没人知道那玩意儿叫什么。”在说起这个名字时，艾尔比的表情变得十分不自然，哈利甚至觉得他在微微发抖，这让他不禁怀疑他们刚刚提起的单词是“伏地魔”。

　　“我不能确切的形容那东西的样子，事实上所有见到它的人都已经死了，他们的尸体留在迷宫里，然后再也没人能找到他们。”艾尔比低声说。

　　他仿佛是被消沉的情绪纠缠了一会儿，几分钟后才能再一次用平稳的语气开口：“就这样吧，达利，今天我们说的已经够多了，从明天开始，你要轮流为各个工种的负责人工作，直到我们确定你最适合的职位为止。”

　　“我想成为行者，”哈利飞快地说，他几乎是恳求地看着艾尔比：“我不能忍受长久地留在这里，艾尔比，我必须要离开。”

　　一声刺耳的尖啸恰在此时从墙后头传了出来，它听上去分外可怖，哈利转头看去，心跳随之猛然加速：“这就是鬼火兽？”

　　“这就是鬼火兽，”艾尔比平静地回答，他将一只手搭在哈利的肩膀上，继续说下去：“行者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骄傲的职位，尽管成为行者的孩子都是我们中最强壮的，但他们的死亡率也一直是最高的，你真的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吗？要知道，哪怕是在迷宫开启的时候，你也有极小的概率撞见鬼火兽。”

　　对别人来说极小的概率，落到他身上指不定就会成为必然，哈利知道自己的运气并不总是那么好，但他却有着不能不离开的理由——

　　无论如何，他都得先找到里德尔。

　　于是哈利直视着艾尔比的双眼，目光坚定地重复：“即便如此，我也依旧想要成为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