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遇上金大腿》幻椒

46、黑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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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场合自然遇到不少高中同学，新娘子特地开了同学桌，相当于又是一次同学聚会。

　　同学们聊天扯皮，热热闹闹，一会儿新人出来走仪式，气氛更加热烈，旁边几个同学挤到前排去拍照，柯寻有点心不在焉地吃东西，于彦声坐过来说：“想心事？”

　　柯寻转过头看他，其实他也不能说在想心事吧，只是他觉得自己有点特殊，怕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正常地和一个女人步入类似场合的婚姻殿堂，和雍睿在一起固然很好，但对双方家长坦白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想起来都觉得惆怅。

　　但于彦声不这么想，他刚才和新娘子寒暄时看到柯寻在旁边，柯寻听到了他和新娘子的对话，他以为柯寻是因为自己说有对象了才情绪不佳。

　　这么一想，他觉得柯寻还是在意自己的。

　　所以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也有了底气，连凑过来搭讪都自觉合情合理。

　　然而柯寻虽然听到于彦声有对象的话，却也只是有点意外而已，哦，昔日男神有女朋友了，恭喜，也没有太大意外，自己都有男朋友了，到这个年纪脱单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摇头，“没什么。”

　　于彦声说：“我刚说自己有对象，其实没有，我不想别人给我介绍女朋友故意这么说。”

　　柯寻惊讶地说：“咦？”原来如此，有必要么……

　　“老实说给我介绍女朋友的情况还挺多的，开始碍着面子不好意思不去见面，后来次数多了实在麻烦，”于彦声解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柯寻想想也对，于彦声毕业前就开始工作做社会人很久了，和自己不一样，自己毕业后直到家里出事才去上班，还立刻碰到雍睿被他搞定了没机会再和其他人接触，被人介绍次数太多的确挺麻烦，柯寻点头，“因为你帅，又聪明，又厉害，受欢迎。”

　　商业互吹而已啦。

　　但于彦声就当真了，“还行吧，不过，我是真的已经有了让我有感觉的人。”

　　他停下话语，等柯寻给出反应，急促地追问或是脸红着迟疑还是难过地猜测，他也期待看到对方的反应。

　　柯寻说：“哦。”又说：“加油。”

　　这太平淡了，于彦声忍不住，“你不好奇是谁？”

　　柯寻很自然地说：“我肯定不认识啊，你认识的人那么多。”

　　“不，你认识，”于彦声说：“……”

　　不远处的舞台上，一对新人正在司仪的祝福下打开香槟，突然爆发出的礼炮声欢呼声掌声响成一片，淹没了他的话语。

　　*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人生转折点而做着最后的拼搏，最不爱学习的学生也随着学习的浪潮开始用功，包括课间时，大家依然埋头苦读，勤奋自习。

　　因此那个空着的座位也就分外显眼了。

　　于彦声是班长，考勤是他的职责范围以内，在如此紧张的学习气氛下本来出勤率已经不再是老师关注的重点，但没来的人是柯寻，他就还是会去过问一句，他今天去哪了。

　　柯寻的邻座说，小柯早上来了，后来接到电话走了，好像是他爸爸不行了。

　　于彦声心内一惊，下意识地说，他人呢。

　　那一刻他忘了上课或者考试，人生目标或者当下重心，甚至他那个糟糕透顶的家庭。

　　他跑出教室，四处寻找柯寻的身影，并不知道想要找到他做什么，他脑子里那时是空的，只想先找到他，其他的，都再说。

　　不过他找不到，校园说大不大，平时一圈逛下来也不需要很久，说小不小，等要找人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空旷地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背后的书声朗读声喧嚣声仿佛都远去了，他爬到顶楼往下看，只看见那小小的身影从花坛后跑出来，一瞬间他呼吸一窒，心里一切狂澜都安定了。

　　或许他应该向柯寻道歉，关于故意要他告白再弄哭他那件事，或许他应该对他说先别想家里的事，什么事都等高考结束之后再说，什么事都好商量，什么事他都可以考虑，或许他应该什么都不说直接把他……

　　于彦声的思路那一刻就断了。

　　柯寻跑下花坛下高高的台阶，一个男人在台阶下的车边对他张开手臂。

　　他扑到那男人的怀里，那男人紧紧地抱着他，抚摸他的后脑。

　　于彦声张了张口，并不是想要说话，而是为了呼吸。

　　他站在楼顶，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那些喧嚣的书声渐渐地回到耳朵里，五月的天气很暖和了，风里有些花香的味道，他安静地站着不动，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他为什么飞得傻乎乎地在意切实的背叛和虚假的喜欢。

　　于彦声又站了一会，就回教室里去了。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学习，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过了一会听见四周同学开始议论柯寻家的事，有个同学说，真可怜啊，快考试了发生这么大的事BLABLA……

　　他很烦躁地回头说，学习。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非常冷静，脸色估计很难堪，那同学马上缩头不敢再说话，其实他虽然是班长却一直没什么架子，这么认真地发怒真的屈指可数，但他完全不想克制，又冷冷地说，管好你自己。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再后来，他知道柯寻的父亲过世了，柯寻也没再来学校，大概是处理后事吧，他想，反正会有那个男人帮他，那个男人……大概是他的……男朋友……

　　我一定会出人头地。他早就决定了这件事，如今更加确定不疑。他只要靠自己，只能靠自己。就一定会抓住他想要的东西。

　　只是他越发地阴郁起来，他明白内心的暴戾与灰暗，只是连掩饰都懒得装了，高考前几天的时候，他妈妈忐忑不安地问他是不是压力太大，劝他不要想那么多，实在不行还有明年。

　　于彦声说，没有。

　　又重复了一遍地说：没有，我没有想很多，没有，没有。

　　他妈妈小心翼翼的，他爸爸却依然没什么顾忌地找他妈妈要钱，并且因为高考前夕家里不能争吵直接拿了家里的东西去卖，其实他家里早就家徒四壁了，他有些无动于衷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到外面搬东西的声音，心想我没有明年，我连明天都不想有了。

　　于彦声长相清俊，个性温和，衣着体面，他很少生气，总是微笑，和气地讲道理，被上级批评会先承认错误，被同事误解会耐心地解释，被人介绍不想要的女朋友也会先找自己原因婉言拒绝，但他也会因为暗恋者折损了他的自尊而故意让他流泪，也会因为他自以为的背叛而断绝联系好几年，他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柔。

　　高考结束那天他回到家，他爸爸正在要钱，一看他回来了就说，考完了，终于考完了，你有钱吗？

　　他想他的同学回家第一句话肯定不会是这个吧，他觉得好笑，就笑了一下。

　　他妈妈哭着说，别找孩子要钱了，你还算是个人么。

　　于彦声闻到他爸爸身上的酒气，心想，大白天的，喝酒赌钱，找女人要钱，你还算是个男人么。
　　他索性走上前，一把抓住男人的头发，用力向墙上砸去。

　　他的动作又狠又快，没留余力，心底那些阴冷的火焰仿佛一瞬间全都找到了出口。

　　男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四十多岁的男人本来应该是壮年，但赌博和酒精消耗了他的体力，他被高三毕业的儿子单方面殴打，十八岁的少年身高接近一八零，学习之余也没有疏于运动和体能训练，他的嘴角挂着冷冷的笑意，听着身体与地面撞击发出的巨响，好像施加暴力的人不是自己般地平和冷静。

　　他妈妈死命地拦着他，因为怕真的出人命，但并不是他的对手，于彦声出生十八年第一次打架，他反复地抽打着男人的脸庞，看他的嘴角流下了血。

　　你清醒了吗，他对着自己父亲血肉模糊的脸说，能听清我说话吗？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表情也很平淡，断绝父子关系，顺便替他父母断绝夫妻关系，在他看来都是在替将来解决麻烦，这么一个垃圾，还是赶紧丢掉吧！

　　他接着说，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下次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本来他这次也没手下留情。

　　下次我就杀了你。他微笑着说完。

　　*
　　柯寻没有听清于彦声的话，等身边掌声小点之后，他反问道：“你刚说什么？”

　　“我说……”于彦声笑，“没什么，就想问问你，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人。”

　　“挺好呀。”柯寻也笑。

　　“就这么少的评价？”于彦声双手拢在一起，托着下巴，“我以为会是很多想法，比如觉得没看起来这么好，我惹哭过你……”

　　柯寻赶紧打断他的话，他可不想再提高中的黑历史，“那时年纪小不懂事，我都忘了。”

　　“我没忘，本来想着见到你向你道歉。”于彦声却不依不饶非要继续这个话题，“高中时心态不大健康，看问题容易偏激。”

　　柯寻只好继续这个话题，“没有吧，我一直觉得你挺好，你是直男嘛，这种事不能强求。”他停顿一下，又说：“直男该觉得我这种人很恶心吧，不过我当时真是好意，没想用钱什么的……”他后来经历过家里差点破产这种事，也差点就走上了被人包养的道路，很能理解当时于彦声为什么会那么大反应，谈钱伤自尊，真的。

　　于彦声摇头，“没有觉得你恶心，反而我自己，有时候很嫌弃自己。”他又笑。

　　柯寻扶着下巴说：“你还嫌弃自己啊，你又聪明又厉害，长得还帅，大学时肯定很多女生追吧，有过女朋友吧。”

　　“大学时代的女朋友算什么，不懂事，”于彦声说：“毕业之后忙工作，以后事业安定了再找对象。”

　　“又不矛盾的。”柯寻说：“喜欢的人就要赶紧抓住啊，其实我们这个年纪，结婚都可以了。”他嘴巴一努，指指台上的一对新人。

　　“哪有那么容易抓住，凡事要天时地利人和。”

　　这是发自内心的感想，于彦声的确觉得自己有时候会被激烈的思绪冲昏头脑，比如说，他看到那个男人抱住柯寻，会下意识地认为，那是柯寻的恋人，却忘了，那可能是柯寻的哥哥，柯寻父亲去世了，他哥哥来接他回家，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么，为什么他当时会执着地认为，柯寻背叛了他。

　　他是到大三才意识到他过去的误会。当时他在大学的湖边早读，全英文的名著他读起来也很吃力，莫名其妙地走神，想到很多乱七八糟的事，然而突然想起来距离高考一个月前他站在教学楼顶楼上的心情，那种巨大到无法克制的焦躁与愤恨，哪怕现在置身事外也还是依然感同身受，但置身事外就能想到很多事了，比如柯寻，他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哥哥。

　　他马上打开手机翻朋友圈，他并没有加柯寻为好友，但群是总是加了的，很容易找到他，柯寻不是喜欢发自拍的人，但照片也还是发过，于彦声急匆匆地翻手机，书掉到了湖里，泛起层层涟漪。

　　那个男人，原来真的是他的哥哥，是自己想多了。

　　于彦声心头乌云消散，中二病突然治愈，之后到他的实习期，他没犹豫地选择离开北京回家，进雍氏集团从实习生做起，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相信自己会在恰当的那天和过去的人联系，相信自己的天时地利人和。

　　“我意思是，”他接着对柯寻说道：“你和你现在的男朋友啊，就不怎么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