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光》朝杏

3、第三章

　　离徐向晚现在所住的地方半个小时的车程，有一家孤儿院。

　　这里的孩子大多都很健康，只是因为没有亲人才会来到这里，时常会有人来领养这些孩子。

　　徐向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坐在保安室里的保安抬眼，透过窗户看他，犹豫了一会儿起身推开门，眯着眼睛问他：“你是……”

　　徐向晚眨了眨眼睛，淡淡地吐了口气道：“徐向晚，找张院长。”

　　这家孤儿院对于徐向晚来说，他闭着眼睛也知道什么地方往哪里走——毕竟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这里才是他的家。

　　“向晚啊，你怎么回来啦！”

　　徐向晚还在上楼梯，楼上便传来一道略带惊喜的女声。

　　徐向晚停下脚步，抬眼，难得地露出一丝淡笑：“院长。”

　　跟着张梓芳进了办公室，徐向晚刚刚关上门，便被招呼着坐下喝茶。

　　“快坐下。”徐向晚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来，喝茶。”张梓芳倒了一杯茶放到徐向晚面前，笑着在他对面坐下。

　　“好久没回来了，这里还是这样。”徐向晚轻轻抿了一口，启唇。

　　“是啊。”张梓芳笑了，“你呢？怎么样？”

　　“我，很好啊。”徐向晚笑了，“最近想歇一下。”

　　徐向晚往沙发上轻轻一靠，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这里的每一个陈设他都熟悉，于是也只有他在独处，或者是她和在这里的时候，徐向晚才能相对而言放松下来。

　　“也好。”张梓芳笑着点点头，突然眉头一皱，咳嗽了两声。

　　“怎么了？”徐向晚皱起眉。

　　张梓芳笑了：“没什么，前些日子感冒了，还没怎么好。”

　　“那您注意身体。”

　　张梓芳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了身：“前几天我整理东西的时候找到了一些旧照片，给你看看。”

　　说着她转身去书架那里，抽出一本相册，轻笑着翻开，递到徐向晚面前。

　　“你看你小时候，不爱说话，也从来不和别的孩子玩，瘦瘦小小的，就一双眼睛生得好看。”张梓芳垂眸，沉浸在往事里轻笑，“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这么大了。”

　　徐向晚一张一张翻着照片，那都是小时候的他自己。

　　“向晚。”

　　徐向晚抬头。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

　　徐向晚一怔，随即垂眸。

　　“院长，我——”徐向晚沉默不语，似乎在寻觅措辞，“一个人挺好的。”

　　张梓芳敛了笑意，手扶上沙发的扶手：“你这孩子啊……”

　　“院长，这种事情，不好说。”徐向晚淡淡抬眼，目光直直地落入张梓芳的眼里。

　　“你是个好孩子。”张梓芳叹了口气，近乎喃喃自语道，“可惜了……”

　　徐向晚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张梓芳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徐向晚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听着，大意是有学生来孤儿院看那些孩子，要院长去见见他们。

　　“院长，您去忙吧，我，看看。”

　　“也好，跟你原来住着的时候，一点儿没变。”

　　徐向晚走出张梓芳的办公室，下楼，站在楼下有些茫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垂眸思索片刻，徐向晚迈步，往孤儿院的里面走过去——那里有一片湖，为了防止孩子掉下去，水并不深，周围也都有高高的围栏。

　　只是，小时候的徐向晚偶然有一次发现了一条被人忽略的小路能通往水边，又因为他向来都是独来独往，那地方从此就成了他的“秘密基地”。

　　那条小路他轻车熟路，就连水面石头上长的一片片青苔，也都还在那里。

　　而此刻孤儿院的大厅里，坐着三个姑娘。

　　其中的一个低头抠着自己的指甲，嘴里喃喃自语着，旁边的女孩子凑过头来：“你在说什么啊？”

　　叶柠抬头，满脸幽怨：“我本来现在应该去看画展的！委屈！”

　　韩若微：“……得了吧，说得好像你抢到票了一样。”

　　“哼。”

　　“行了行了，”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韩若微捅捅叶柠的胳膊，“院长下来了啊。”

　　对于这些来孤儿院看孩子的高中生大学生，张梓芳每个学期都会遇见几批，而他们也往往都是给孩子们带了些书本文具，再陪他们做做游戏。

　　阳光很好，张梓芳便提议她们带着孩子们到外面的草坪上做游戏。

　　孩子们向来都是最高兴的，从来不会有什么东西能长时间地影响到他们的情绪。

　　叶柠陪着他们玩了半个小时，气喘吁吁地叉着腰站在原地，周围的孩子们却还是精力旺盛地一边笑着一边互相追逐——叶柠笑了，往后退了几步，想休息一会儿。

　　“啊！”一个孩子喊了一声，叶柠看见他手里的皮球飞了出去，掉在地上滚了好远。

　　“你继续玩吧，姐姐去帮你捡。”叶柠弯腰揉了揉那小男孩蓬蓬松松的头发，吐了口气，小跑着去追那颗越滚越远的球。

　　徐向晚一直很喜欢独处——从小时候进孤儿院的的时候开始——他在湖边的斜坡上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一动不动，闭上眼睛。

　　清风抚过，很舒服。

　　徐向晚自己也不知道躺了多久，直到耳边的风带来从远处传来的笑语。

　　眼睫毛微微颤动，徐向晚没动。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有一道微微喘着气的女声“居然这么远”，徐向晚突然睁开了眼睛。

　　坐起身子回头，叶柠似乎也没想到那里会有人，见徐向晚坐起吓了一跳，待到看清了他的脸，又是吓了一跳——又是他。

　　“你——”叶柠刚从唇齿间挤出一个字，徐向晚霍然收回目光。

　　叶柠：“……”

　　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像没有很可怕，为什么他就是不理她？

　　叶柠咬了咬唇，往前走了几步在围栏前停下，用力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徐向晚？”

　　每一个字咬字都很清晰又缓慢，一下一下撞击着徐向晚的耳膜。

　　徐向晚愣在那里，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她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和五年前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一样。

　　那一次他是怎么回应的来着？

　　徐向晚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盯着叶柠的眼睛看了许久，看进她的目光，一动不动。

　　叶柠眨了眨眼睛，笑了。

　　她知道的，对于徐向晚而言，没有否认，便就算是承认了。

　　她轻轻启唇，似乎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了韩若微隐隐约约的声音：“叶柠？”

　　“啊，来了。”叶柠转头喊了回去，这一喊把徐向晚给喊清醒了，他转开目光看向水边的石头，上面停着一只有黄色花纹的蝴蝶，轻轻地拍打了两下翅膀。

　　“那个，我过会儿再来啊。”叶柠抿唇，也没管徐向晚没在看她，对着他举了举手里的皮球，转身跑了回去。

　　徐向晚抬头，叶柠的发尾微卷，一边跑着，一边在空气里荡起了淡淡的波纹。

　　韩若微她们要回去的时候，叶柠拉着她往外面走，说是有事情，让她等自己一下。

　　“干什么啊你？神神秘秘的。”韩若微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

　　“你等我一下再跟你说，马上，啊。”叶柠拍了拍韩若微的肩膀，对她眨了眨眼，转身往草坪后面跑。

　　韩若微：“……”？？？

　　叶柠一路小跑到刚才看见徐向晚的地方，可是这次，他却不在那里。

　　缓缓吐了一口气，叶柠抓着围栏探了探脑袋看向四周——他是怎么过去的？

　　“徐向晚？”小声地叫了一声，没有回应，叶柠收回了前倾的身子，抿唇不语。

　　手指抓着围栏的边缘没有放手，叶柠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五年前在医院的时候，叶柠就已经发现徐向晚非常不喜欢说话了——甚至只要身边有陌生人，都会让他不自在。

　　而叶柠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去找徐向晚玩——说是玩，不过是叶柠一个人在那里说上很久，徐向晚难得地回一两句“嗯”，然后被叶柠硬拉着玩那些只有小姑娘才会喜欢的玩具。

　　叶柠一直觉得徐向晚并不讨厌他——她曾经仔细观察过，他看见她的时候，并没有露出看见别的陌生人的奇怪表情——而且在她死皮赖脸让他陪自己玩游戏的时候，他从一开始的熟视无睹，到后来的会一言不发地参与她的幼稚游戏。

　　这种感觉，只有她哥哥带给她过。

　　叶柠的父母忙着做生意，对他们兄妹两个算得上照顾不周，对叶柠而言，从小到大都是叶瑾在陪着她玩各种各样的游戏——而自从叶瑾开始实习工作，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叶柠也渐渐过了喜欢玩这些游戏的年纪。

　　只是很奇怪的，她好像一直记得他。

　　记得他沉默寡言，记得他喜欢一个人看着窗外，也记得刚刚拆下纱布的时候，看到的他的那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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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人的秘密基地以后就不是一个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