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江鱼gungun

17、请君入瓮

　　烙铁被砸进铜盆，扬起一片碳灰，李幼衿卷起宽大的广袖，沉声道:“说吧，看看你说出的东西够不够救你的命，若是不够，那也不必移交刑部，这里……”她含笑道:“就是你的葬身之处。”

　　元回挑眉看向李幼衿背后的谢蕴，目光锐利如鹰隼，“此人不该留在这。”

　　“不该”李幼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朝谢蕴弯了弯唇，“本官审理命案，哪能偷偷摸摸，是么，谢御史”

　　谢蕴不答，只是恭敬的回了个礼，这位中书令的心思向来猜不准，这种时候，多说便是多错。

　　李幼衿走到元回面前，两指将他脸上的碎发夹带去脑后，十分温良和善的模样，“做笔录吧，否则哪里来的证据呢。”

　　谢蕴闻言，便重新回到了位置，拿着狼毫笔视线看向正前方的两人。

　　在半霎的静谧后，才听那沙哑的男声穿至耳畔，“谋杀章中书令一事，乃杜太师所为。”

　　墨汁坠落在如雪的宣纸上，逐渐晕染开来，谢蕴神态平和，可心下却像是被一根细线猛地缠紧，难受极了。

　　“来人！”李幼衿一声厉喝，衙役便鱼贯而入，列成一排，朝着李幼衿拱手作揖。

　　她负手而立，背对着衙役，声音平静极了，没有一点儿起伏，“烧一口大翁，将你们的元司马请进去坐坐吧。”

　　“元回啊元回。”她悲悯的看向那个脸上已经没有了一点儿血色的人，像是一尊普度众生的佛陀，“你为何，偏不肯做个实诚人呢？”

　　“我说……我说……”他的舌头都在打结，身体止不住的战栗，“是魏侍中，是魏祯，是他在章咸之回乡途中安排了杀手……”

　　李幼衿敛眸而笑，轻扬了扬手，“带下去。”

　　谢蕴握紧了笔杆，可却始终无法下笔，看着那一滩墨迹，幽幽闭上了双眼。

　　密室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在狭小的房间被逐渐放大。

　　“曾听闻谢御史写的一手华美精良的骈文，怎的到了这里，却是只留下这么滩墨迹呢。”

　　他睁开双眼，看见的是她腰间坠下的美玉，镌刻的是陈郡李氏的家徽，女子之身配以虎记，天下少有。

　　她正拿着宣纸端详，语气皆是玩笑似的打趣，并未真的责怪。

　　可谢蕴却像是个不存七情六欲的和尚，拱手便朝着李幼衿赔礼，“此乃下官之错，但凭中书令责罚。”

　　果然啊。

　　李幼衿俯身放下了宣纸，声音轻的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谢御史最好忘了这件事，否则，怕会惹麻烦。”

　　“是。”

　　得到了回答，她便毫不留恋的离开了这地方，充斥着血腥与死亡的密室，从来都是她所厌恶的。

　　见到李幼衿从密室出来，瑜枝忙将一块丝绸帕子递了上去，李幼衿接过后将自己的手再三擦拭，直至手背泛红，方才将帕子丢在了地上。鞋底踩踏而过，留下污浊的印记。

　　“刚刚长安传信来，说是吴尚书死在了牢里。”

　　她眼眸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这件事是意料之中，两相不让，总得要有个人死，才能走过这根独木桥。

　　“而……”瑜枝勾下头，一时不敢再说下去。

　　感到她的异常，李幼衿停下了步子，转过身子望向她，声音如清锐的磬音，“你知我，向来不喜吞吞吐吐。”

　　瑜枝连忙跪地，头埋在两袖间，脊背都在战栗，“钟侍郎被关进了刑部大牢，择日问斩。”

　　“你说什么”李幼衿踉跄后退一步，手撑着清漆柱子，方才能站稳。钟巽为人正直，处事圆润，待在中书侍郎这个位置这么些年，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她离开不过半月，怎么就……

　　瑜枝小心翼翼的窥探李幼衿的神色，方又继续说道:“还有两天，便是钟侍郎的行刑之期了。”

　　从饶洲到长安，少说也得三日，他们算的极好，这样，钟巽便再也没有一丝转机了。

　　“没想到啊，魏祯的手段依旧不逊当年。”李幼衿大笑的往前行，步履蹒跚，像是喝醉了酒般。

　　谢蕴出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中书令怎么了”他搀起跪地的瑜枝，温和的询问道。

　　“我家娘子……”话还没说完，瑜枝连忙又跪在了地上，朝着谢蕴叩头，声音凄恻，“还望谢御史去看看我家娘子，她向来都是软弱的，这次受了刺激，怕她一时想不开。”

　　谢蕴眼神一黯，连忙去寻李幼衿，可长长的回廊哪里有她的身影，当下也顾不得瑜枝，忙朝着大门外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