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孤行》栈茶

5、雕刻时光

　　上学的事情尘埃落定，去了葛瑶心口的一块大石头。想了想，她决定带葛艾去游乐园玩一圈，作为给葛艾的犒劳。还有，她给予的稀少的童趣。
　　葛艾乐得眼睛的小弯月都没了。
　　这是暑假期间，游乐园的游客量颇为壮观，大都是父母带着孩子来放松，或者是小情侣。葛瑶买了杯饮料给葛艾抱着喝，两人一起排摩天轮的长队。
　　很快便到她们了。
　　摩天轮看似很慢，其实并不慢，好像时间。城市的喧嚣璀璨尽收眼底，尽头是与之相接的蔚蓝天空，空中偶有几朵白云。风吹过，云慢走。
　　葛艾很兴奋，从摩天轮下来也乐个不停，他手里的饮料已经喝完了，于是拽着葛瑶的手，道：“大瑶，我想上厕所。”
　　葛瑶带着他去找厕所。
　　随后母子俩找到激流勇进的游乐项目。游船穿过峡谷，从陡坡高处骤然划下，撞出巨大的水花，视野骤失，沁凉的水浇在身上，像是给人洗了一把澡。好在穿着雨衣，否则就成了实实在在的落汤鸡。
　　游船在终点停下，葛瑶抱着葛艾出来。母子俩和人群站在边上，脱掉身上的透明雨衣。有雨衣护着，确实没成落汤鸡，但脸上已被淋得湿透，葛艾拽着衣袖给自己抹脸，袖子立马潮了。葛瑶哭笑不得，只好拿面纸给他吸衣袖的水，以及脸上还未擦干的水渍。
　　激流勇进结束，游乐园里儿童能玩的娱乐项目已经没有了。葛瑶牵着葛艾，准备找个地方坐会儿歇歇再回家。
　　她们照着来时路往回走。
　　才是下午三点多，摩天轮那里依旧排着长长的队伍。葛艾今天格外开心，攥着葛瑶的手，望着排成长龙的队伍，道：“大瑶，这里好多人，像一条长长的蛇。”
　　葛瑶失笑。
　　葛艾又道：“大瑶，我看见沈叔叔了。”
　　她抬头看。沈络手里拿着单反，身边跟了一名助理和一对情侣，他低头看两眼单反，不知说了什么，其余人都笑了。一边笑，一边走过来。
　　葛艾道：“大瑶，我们去找沈叔叔吧！”
　　葛瑶略有迟疑，然葛艾已经拽着她往沈络那边走。
　　离得近了，葛艾大喊一声，“沈叔叔！”
　　“小艾！”沈络脚步大了些，走过去，道：“去坐摩天轮吗？”
　　“我和大瑶已经坐过摩天轮啦！沈叔叔也来玩的吗？”
　　“我是给小哥哥小姐姐拍漂亮照片的。想不想看看？”
　　葛艾眼睛一亮，脆生生道：“想。”
　　沈络回头让助理给一对新人补个妆，稍微歇会儿再继续。葛瑶不好意思道：“抱歉，沈总，打扰您了。”
　　“没关系。”他发现跟葛瑶说话说的最多的就是“没关系”这三个字了。她心里，到底是有多敏感？带着葛艾在背阴的地方，蹲下来，将单反中的照片翻给葛艾观看。
　　葛艾看的时候表情很丰富，时不时发出惊叹声，夸奖一对新人长得好看、夸奖沈络拍的照片漂亮。
　　沈络看他喜欢，问：“你想拍吗？”
　　他的眼睛忽然晶亮，却是迟疑了半分，才问：“可以吗？”
　　“葛艾。”葛瑶蹙眉。
　　葛艾知道葛瑶生气了，眼神一黯，但嘴角的笑容还在。他回到葛瑶身边，与沈络道：“谢谢沈叔叔。”
　　沈络揉揉他乌黑柔软的发，无奈地望着葛瑶，笑说：“拍几张照片而已，我也不费事。你跟小艾等等，我给他们拍过给你们拍几张。”
　　“沈总，不用了。我和小艾这就回去了。”
　　“就当我奖励小艾刚刚夸我的。”沈络道：“你们稍微等等，我这边会尽快的。”他一边说，一边向助理那边去，没给葛瑶拒绝的机会。
　　葛瑶望着他的背影，左手拇指陷入食指指节间用力攥着，面上一片宁静。
　　沈络从来体贴入微，他能够轻易看破任何人，在人的心口撒上温柔的蜜糖。蜜糖一点一点渗透，变成沙漠中的清泉、变成黑暗里的启明星，变得不得分离、变得不可或缺。
　　葛艾看着她出神的模样，小心地拽了拽她的衣摆，低声道：“妈妈，对不起。”
　　“是我很抱歉。”葛瑶蹲下，看着依旧带着童真、期盼与抱歉的眼睛，歉意与愧疚接踵而来。她能给葛艾的东西太少了，连爱都贫瘠。在还没有来盐城之前，她连给他的关注都少得可怜。更别提，给他那些别人家的小孩从小就有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她道：“对不起，小艾。”
　　“大瑶很好！我喜欢大瑶！”
　　葛艾搂住葛瑶的脖子，细小的胳膊让葛瑶鼻子一酸，险些落了泪。

　　葛瑶遥望着认真工作的沈络，他握着单反，时不时从单反后面抬起脸跟新人说些什么，再举起单反为他们拍照。烈日下的这对准夫妻表现得很自然，没有在其他摄影师镜头下的僵硬，仿佛只是情人间的一场普通的约会。
　　“我们给沈叔叔他们买点水，好吗？”
　　“好！”
　　母子俩手牵着手，跑去附近的商店买了几瓶冰镇过的饮料。又不疾不徐的回头，等沈络暂歇。
　　沈络拍婚纱照并不拘泥于陈规，拍起来也往往很流畅，因为更多时候他会减弱自己的存在感，让新人自由发挥。
　　等了半个多小时，沈络终于停下来。
　　葛瑶拍拍葛艾的小肩膀，让他拿着饮料送过去，她跟在他后面。葛艾便笑嘻嘻地拿饮料，一个一个的给，道：“姐姐喝水！哥哥喝水！叔叔喝水！沈叔叔，给！”
　　若是葛瑶给的，他们大概还要客气一下，但对着一脸稚气的葛艾，只能接过手，然后道谢。
　　沈络也笑，“干的不错。”他喝一口水，看了眼今天拍的所有照片，颇为满意，道：“就拍到这儿吧。过两天我再通知你们过来选片，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小何。”
　　新人应声。他便让小何带这对准夫妻先离开。
　　阳光西斜。
　　“走，去坐旋转木马。”沈络突然将单反挂到葛瑶身上，吓得葛瑶双手接住，怕不小心摔了。他却身子一低，将迈着两条小短腿的葛艾抱起来，“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
　　“喜欢旋转木马吗？”
　　“喜欢。那个里面有一只木马长得丑丑的。”
　　沈络哈哈大笑。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聊，葛瑶反倒落了后。
　　到旋转木马处，沈络买了三张票，三个人一起玩起来。葛瑶和葛艾在外围，沈络在最里层。音乐一响，木马转动。
　　他没有让葛艾摆造型，一边开着单反锁定葛艾和他身后的葛瑶，一边跟他们聊天。镜头里的画面很温馨，有淡淡的甜流淌着，葛艾笑成一朵花，葛瑶微微笑，满眼幸福。沈络按下快门，拍了一张再一张。
　　出了旋转木马，又去玩了碰碰车。
　　沈络格外擅长动中取静，纵使葛瑶和葛艾两人在那一小块地方穿梭来去，但镜头中的人已经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包括他们眉眼间的喜悦。
　　他们几乎将白天玩过的所有游乐项目再玩了一遍，直到太阳落山，星光烁烁。
　　沈络就地取景，拍了几张夜景下的葛艾和葛瑶。
　　霓虹漫漫。
　　游乐园依然热闹着。
　　沈络在人声鼎沸中道：“走走走，去吃饭！”他抱着葛艾就跑，别说葛瑶拒绝的机会没了，就是一不小心，沈络和葛艾被她跟丢了也是有可能的。
　　并不想继续叨扰沈络的葛瑶没办法，只能跟紧。
　　晚饭倒是随意，在游乐园附近的馄饨店解决的。沈络和葛艾都是吃得一本满足，仿佛这不只是馄饨，而是山珍海味、鱼翅燕窝。
　　而且，葛艾每次遇见沈络似乎都非常开心，饭量也不觉变大了些。
　　又是沈络请的客，葛瑶想说谢，但谢字说了太多反而不值钱。何况在沈络眼里，这也不算什么。
　　从店里出来，沈络习惯性看腕表，道：“很晚了。你们住哪儿？我送你们回家。”
　　“不用了沈总。”
　　“太晚了，你一个女人还带着小孩在外面不安全。先上车吧，我们边走边说。”
　　在沈络强势的贴心下，葛瑶不得不妥协，报出地址，请沈络送她们回家。听了地址的沈络道：“是租房吗？距离蓝天幼稚园蛮远的，不考虑换个地方吗？离学校近点的，上下学也方便。”
　　其实不算远，公交车半个小时就到了，不过半个小时花在路上也确实耽误时间。
　　“恩，等找到房子再说。”
　　沈络没再多话。
　　到小区门口时，葛艾已经睡了。葛瑶废了点力气才将葛艾抱出来，小孩被闹得半梦半醒。葛瑶道：“跟叔叔说再见。”
　　葛艾茫然地抬着脸，伸出头，在沈络脸上吧唧一口，道：“谢谢沈叔叔！沈叔叔，再见。”
　　沈络被萌到了，一脸春风，“小艾，再见。”他与葛瑶笑道：“养得真好。没事带小艾到公司玩，要不然直接带到我那儿也行。真可爱！”
　　“谢谢沈总。”葛瑶笑笑，“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
　　沈络挥挥手，上车，离开。

　　这一天走了很多路，玩得很嗨，葛艾到家洗漱后沾床便睡，葛瑶替他盖好被子，沉默地躺到床上。
　　宋循还没回来，家里静静地，楼下时不时有车路过。
　　葛瑶也很累，听着外面的杂音，却有点睡不着。葛艾第一次去游乐园，她也是第一次。从上午到天黑，虽然累，却有点兴奋。兴奋在她的脑海里叫嚣着，在她的心里叫嚣着，她闭着眼睛，安抚着情绪，却在灯光背后偷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