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府上热搜》苏拾五

2、两只鬼

　　一脸蒙圈的阮灵：“……”

　　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别开生面的开场白了。

　　她若不是还没睡醒，应该就是已经烧糊涂了吧？

　　许是见她未答话，这位小姐姐柳眉一蹙。

　　“该不会神志也跟着受损了吧？你确定勾魂方法没出错？”

　　神志受损，勾魂方法？EXM？？

　　“我……我到的时候，她……她魂魄就已……已经离体了。”一个低弱的男声忽然响起。

　　阮灵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心头猛然一跳，这才慢了大半拍地开始注意起周围的环境。

　　光线模糊，远处一片晦暗，只有周遭十米余内的这一小方地，在昏黄灯光照耀之下，依稀可辨——

　　像是一座颇有年代感的古旧石拱桥，又长又暗，望不到尽头，只隐约能看见远处有一群人排成列，垂着头，整齐又静默地走向另一端。

　　而她正“站”在桥头之上。

　　哪怕是“真”烧得再糊涂，她也能明确记得自己确实是“躺”上了床。所以……她这确实是在做梦？

　　旁边两位仍在自顾自交谈。

　　小姐姐微微侧过脸，语调微凉：“生魂鬼魂都不分，勾错魂还不自知，你倒是挺厉害。”

　　方才出声的男人带着一副厚重黑框的眼镜，模样却很是俊朗，他头半垂着，耳尖似乎有点红，闻言没作声，只默默往角落缩了两步。

　　“罢了，先将她送回去吧。”

　　“天……天好像快亮了……”男人顿了顿，声音又弱下去几分，结巴得更厉害了，“我……我……我上的是晚班，白……白天不……不能去人间。”

　　“规矩重要，还是人命……”

　　“抱歉。”这两人你来我往，对话越来越玄幻，听得阮灵一头雾水，头疼又开始剧烈起来，她终于忍不住出声，“这位小姐姐……”

　　小姐姐柳眉一挑，打断道：“你叫我什么？”

　　一旁的男人这时默默又往角落移了些许。

　　面前的小姐姐一身素色旗袍，容色极艳，不笑的时候，身上隐隐有股威压之气。

　　“小……小姐姐？”阮灵莫名有些紧张，眨了眨眼，胡乱补充道，“那个……小姐姐是网络上的流行语，泛指一切长得好看的姑娘，并不是说你比我大的意思。”

　　“哦？”小姐姐忽地朝她凑近两步，“你觉得我好看？”

　　阮灵微仰着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不由怔了一怔。

　　然后猛点了好几下头。

　　“我确实比你大。”小姐姐红唇一弯，桃花眼中像是漾着一汪水，潋滟生光，“我叫孟妡，你可以叫我孟……姐姐。”

　　阮灵隐约听到一旁的男人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头疼得厉害，顾及不上这许多，一心只想把这跑偏到太平洋的话题再拉回正轨。

　　“孟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车再说吧。”说话间，她原搭在阮灵额上的手顺势下滑，一把握住了阮灵的手腕，“正巧我也闲着，一道送你一程。”

　　上车？

　　阮灵回过头，就见身后不知何时停了一辆公交车，中间电子屏上有一排血一般鲜红刺眼的字——

　　奈何桥—444路—传送阵

　　幽幽一阵冷风吹来，浑身灼痛未减，阮灵却莫名觉得自己从身到心似乎都微微颤了一下。

　　四肢疼得发软，被半拖半带着拉上了车后，阮灵听完男人那断断续续、紧张不已的叙述，原就痛到不太好使的脑袋瞬间晕得更厉害了些。茫然、震惊等种种情绪在她心头不停颠来倒去，疼得快炸了的大脑如生锈的齿轮一样运转不良，半晌，她才一条一条慢慢捋顺方才所听之言。

　　她死了。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没死透。

　　据说是魂魄不知为何突然离体，恰巧又被旁边这位刚上任的、业务不纯熟的、叫褚宋的鬼差小哥哥给错勾进了地府。现在之所以这么难受是因为魂魄受损严重，原因和“死因”一样——不详。

　　但她阳寿未绝，生气尚存，及时送回人间的话，据说还能再抢救一下。

　　如果以上都是实情的话，那身旁这二位，以及开车的司机——

　　阮灵僵硬地垂下头，握在她腕上那只手素白如玉，凉得透骨，没有一丝温度。

　　她……她……她现在背“富强、民主、文明……”这一段二十四字箴言还来得及吗？

　　车上空空荡荡，再无其他“乘客”，这位444路公交车司机把车开得像飞一样，冷风一阵阵灌进来，吹得阮灵稍微头脑清醒了那么一两分。

　　“果然还是在做梦吧？”她恍恍惚惚地想。

　　毕竟比这更荒诞离奇的梦她也不是没做过。

　　而之所以会感觉到疼和难受大概是因为昨晚吹了许久海风，导致感冒发烧了。

　　——这个想法明显逻辑自洽，全无猫饼，还非常符合马克思精神和社会主义价值观，听起来怎么都比“一觉直接睡进了地府”这个封建迷信、玄之又玄的解释靠谱得多。

　　嗯……依常理判断，她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大概离清醒也不远了吧？

　　这么一细细琢磨，阮灵总算心下微定。

　　444路公交车一路未停站，一直从“奈何桥”开到了终点站。下了车，阮灵抬头看了下眼前的这个似乎有点眼熟的建筑，又回头瞧了眼车上那三个依然鲜红的大字，不由再一次蒙圈脸。

　　传送阵=摩天轮？

　　有长了张盛世美颜脸的小姐姐，有颜值不输当红小生的鬼差小哥哥，有晚班公交车，还有长得像摩天轮的所谓传送阵……

　　她大概是梦到了个假地府吧？

　　随着鬼差小哥哥刷卡进了摩天轮，哦不，传送阵后，阮灵正想四处打量一下，走在前面的孟姐姐忽然回过头，一脸正色地看着她。

　　“你魂魄不稳，回到人间的地界后，兴许会有点难受。”

　　阮灵：“……啊？”

　　她现在已经很难受了，有点难受是多难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阮灵又双叒叕蒙圈的样子取悦到了眼前的漂亮小姐姐，孟妡唇角忽然微微一弯，浅笑嫣然地抬起了另一只冰凉的手——

　　在阮灵脸上轻轻掐了一把。

　　“这么多年来，倒还是头一回听人叫我姐姐，我都有点舍不得放你走了。”

　　感觉自己被调戏了的阮灵：“……”

　　虽然小姐姐这张脸她还能再看个一百年也不怕腻的，但是“魂入地府”这种噩梦她还是敬谢不敏，最好早点醒来为妙。

　　所以你这话我完全没法接啊孟姐姐！

　　好在一旁的“鬼差”小哥哥褚宋这时又弱弱开口道：“好……好了。”

　　一旁的孟妡闻言点了点头。

　　下一秒，阮灵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空间忽然被撕裂开。

　　刺眼灼目的光线，扑面而来的热浪，以及比之前猛烈千百倍的灼痛感骤然一同袭来，阮灵一瞬间几乎觉得自己身体正被无数只手同时往不同方向撕扯着，马上就要四分五裂了一般。

　　攥在腕上那只冰凉的手莫名紧了力道，阮灵心头倏地有一丝奇妙的、说不清的难过感闪过，她忍着痛楚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一片火海。

　　冲天的火光将身旁二人的脸照得透亮，不一样的面孔，却带着同样的、近似于悲悯的表情。

　　剧痛每秒都比前一秒更甚，阮灵意识渐渐模糊，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她最后一眼看见的是，熊熊大火肆意翻腾的窄小房间内，躺在烧塌了大半的青旅木质下铺上，被火光团团围绕住的人，那只剩半张的、隐约可辨的脸——

　　*

　　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似梦似醒中，阮灵有点想不起置身何地，也不知今夕何夕，她只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会儿觉得自己正睡在宿舍的四人间中，再不起床，上课就要迟到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还睡在青旅的上下铺，而昨晚订的飞机已经到点起飞。

　　只有身上那乏力的、沉重的、烧灼的感觉真实又清晰。

　　朦胧中，只觉身边有人靠近，周身气息冰凉森冷，阮灵本能地靠过去，灼痛感瞬间大减，清冷的气息将她团团包裹住，冰凉又舒服，莫名让她觉出一丝似曾相识的味道，又莫名有种令人又安心的感觉。

　　下意识地，阮灵又往那人身上蹭了蹭。

　　意识总算清明了一两分，朦胧间她似是想起了这个气息属于谁，含糊不清地咕哝出一个称呼。

　　“孟姐姐？”

　　顿了顿，有人回道：“醒了？”

　　同样的台词，同样的语调。

　　只是这个声音好像……离她有点距离？

　　如果孟姐姐不在她边上，那刚刚被她蹭来蹭去的……是谁？

　　这个念头甫一闪过，阮灵心头便猛地一激灵，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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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好多眼熟的小仙女，开心！
谢谢:)、林居居、游女王大人、灰白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