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撩夫两不误》足履金靴

35、你的情债我不还

　　归慕临回来大宅里就热闹了。再加上守在朱河渡口，明明离家近得跑步就能回，却两个月都没让进家门的小凤兮也被准许回家，今晚就更热闹了。

　　今晚算得上归家团圆，还有叶婉青、静和诚心三位贵客，所以晚宴非常隆重，至少是叶婉青见过的最隆重的一次。

　　归相直接把南面圉园收拾出来，从屋檐下开始，用三面屏风隔出四间，一直排到竹林。每一间都设宴，从山珍到海味到猛禽再到走兽，之丰盛程度不是让人吃饱，而是让人浪费的。

　　四间宴厅都安排了十数人的乐班和优伶，男男女女各个水灵妖娆，不禁让叶婉青怀疑归相搬空了城里所有的妓院青楼。

　　今夜天公作美，圉园灯火通明，丝竹吟讴响彻月下。归家主人们已吃罢山珍宴，现在随归相移往下一间海味宴。

　　众人才绕过象牙屏风，海味宴的乐班和优伶就弹奏歌舞起来。那优伶中有一女子长相极美，是权贵们争破头皮也在所不惜的绝色。叶婉青也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却发现那女子含情脉脉地盯着归赜隐，刹那间舞得分外妖娆。

　　归慕临最爱声色犬马之所。他其实比诚心还早到郢都，但一直住在姘头那儿，玩乏了才回。回家时一脸萎靡，被吴小年逮住从头训到脚，最后被罚去庖房帮工。

　　可归慕临相貌堂堂，伶牙俐齿，又会挑逗，最得女子欢心。庖房里的女人都不舍得让他蹲水边操劳。于是归慕临就在庖房里给婆婆妈妈姐姐丫头们讲了一下午的笑话。

　　尽管归慕临是见色起意之徒，但他从不碰归家大宅里的女人。仅因这点叶婉青觉得他还算识大体。这会儿他已微醉，拿着酒壶挤进乐班里，抢来一把琴，咚咚拨弄着，还时不时干嚎一嗓子。

　　归凤兮不说了，叶婉青的小棉花糖，爱吃爱睡，全家都宠他。但小凤兮不爱黏人，从小就很独立，对父母敬畏对兄长崇拜，但对穿越后的叶婉青有点亲近。他好久没回家吃顿好的了，一坐下就埋头猛咽，谁找他说话都不搭理。

　　诚心坐在归相和吴小年旁边，三人出乎意料地聊得很投机，再加上极会分场合说话的静，这四人在发酒疯的归慕临和胡吃海喝的归凤兮衬托下充满知性美。

　　再看坐在不远的归赜隐，他也发现了那个美丽的女伶，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舞动的身姿，目光柔和，面有微笑。

　　叶婉青低下头，夹了个肉圆子塞嘴里。真好吃。她咬一口就放下了，抬头看天边的小月亮。月亮很亮，毛茸茸的，但看不见星星。叶婉青收回目光，裹紧衣衫，说了声去小解，便起身离席。

　　归家大宅很大，她来此数月，除了自己和静的小院子，圉园，归赜隐办公的东院，本阳院的堂屋，别处皆是未知，就连归赜隐的起居院落都没去过。以前很好奇，渐渐的没了兴趣，特别是今次从上庸回来，她觉得天下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她的小房间。

　　可小房间也不是她的。是归相的。

　　是归相的。

　　归相！

　　一股恶寒从脚底窜起，叶婉青登时手脚冰冷牙齿打颤，僵在原地害怕地四处张望。这是个陌生的院子，刚才想心事乱走来的。可叶婉青顾不上其他，发现前面不远有个洞口，立刻猫腰钻了进去。洞里不大，刚够她一人缩在里面，虽然有股霉味，还又冷又潮，但很好，比在外面安全。

　　安全？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归相的。归相可是笑眯眯地送她去死的人。谈何安全！

　　上庸的六子，黑暗的地窖，锋利的刀口，流不干的血，吞不完的毒，无止尽的疼痛难受……这一切都历历在目，她怎么忘得掉，怎么能不害怕！

　　她好害怕！

　　归相的警告她完完全全收到。静也说的没错，归赜隐在这个家就是个儿子，根本保护不了她。她要不想再死第三次，必须离开这里。去哪归相已经告诉她了，该是对她最后的仁慈。

　　可是诚心能带她离开吗？她白天了拒绝他，他还会答应她吗？归赜隐怎么办？会放她走吗？她翅膀还没硬，能离开这个鸭妈妈吗？

　　叶婉青的手冰得发疼，她放在嘴边哈气，立刻呼出一大团白雾。好冷啊，石壁和地砖捂不热，还不停夺走她的体温。但叶婉青不想离开，因为这里比外面安全。

　　叶婉青不知呆坐了多久，突然听到细碎的吱吱声，她猛然惊起，从洞里爬出。对老鼠的惧怕让叶婉青清醒，她抬头望着天边的小月亮，辨别自己小院子的方向。

　　十几分后，叶婉青跌跌撞撞地回来了，走上门廊已是一身冷汗一头热汗。她扯掉帽子，只想洗澡，推开房门，猛看到归赜隐坐在里面，恼怒地瞪着她。

　　“你跑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人！”归赜隐劈面问道。

　　“我就到处转转。”

　　叶婉青慢慢移进屋。她今晚担惊受怕太多，神思又非常消沉，真不想再被指责。

　　归赜隐已经注意到她苍白的脸和脏乱的衣裳，心已软，走过去要摸她的头发。

　　“去哪里了，怎么弄得这么脏。”

　　叶婉青忙躲开，“我想先沐浴更衣，有点冷。”

　　归赜隐又捉住她的手，冰得他眉头一皱。叶婉青马上把手抽出来，小声说：“沐浴完，上床捂着就暖和了。”

　　“我这就叫人去备水。”归赜隐又捉住女子的手，盯着她促狭的眉目，“你有心事？”

　　归赜隐的手还是那么烫，烫得叶婉青心尖发麻。她又想挣，但挣不开，猛抬头看向她，赌气道：“你还有多少情债！”

　　归赜隐一愣，“什么意思？”

　　“六子这个债差点把我弄死！明明是你招惹的凭什么死的是我？我不想再替你还了。你若还有扯不清的姑娘，要么去扯清楚，要么别来找我！”

　　归赜隐双眸一闪，拉着叶婉青在榻上坐下，好笑地问：“怎么突然生气这个？没头没尾的。”

　　“那个舞女是谁？”叶婉青嗔怪道。

　　“舞女？哪个？”

　　“就是你盯着看的那个！”

　　“我每个都盯着看了。”

　　“哼！你还好意思说！”叶婉青猛一用力终于把手抽出来，生气地背过身去。

　　归赜隐当然看出叶婉青在吃醋，心里乐开了花，立刻靠上去抱住她的肩膀。这一摸又是一手寒，身前的人儿一点暖气都没有。

　　“是不是很冷？”归赜隐担心地楼主她，又忍不住责备：“以后不准一个人到处乱跑，特别是晚上。我看你没吃多少就走了，是不是还饿着？”

　　“不冷。不饿。”叶婉青硬生生地说，说完就打了个喷嚏，紧跟着哆嗦一下，最后又咳起来。

　　归赜隐立刻起身，“你今晚不沐浴了，等明白天出太阳最暖和的时候再说。你先去里屋躺着，我叫人备饭菜来。”

　　“等下。”叶婉青拉住要转身离开的归赜隐，幽怨地看着他，“除了六子，你还有几个女人？”

　　“没有过。六子才不是我的女人。”

　　归赜隐不愿想起那时候的事，但不说清楚叶婉青会一直误会吧。

　　“当时是父亲要求我去找她。对她我从来没有感情。如果她不害你留着也罢，但是现在她只有死路一条。”

　　“当真？”叶婉青抓着男人袖口没放。

　　“你放心，我肯定会抓住她的。”

　　“我是问你没有过女人此话当真？”

　　归赜隐眯眯眼睛，嘴角划过一丝笑，反问：“你为何在意这种事？”

　　“我……就是在意嘛。”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从来没有过。”

　　“并不是同床共枕才算。抱过谁、亲过谁、和谁拉过小手说过浑话，都算！”

　　“那帮她擦身上药沐浴算吗？”

　　叶婉青脸颊一红，甩开男人的衣袖，嗔怒道：“你就会欺负我！”

　　“我看光她身子了，你说她算是我女人吗？”归赜隐不依不饶地道。他觉得和叶婉青拌嘴实在有趣，心里的美滋滋逐渐浮现在脸上。

　　叶婉青忙堵住通红的耳朵，大声说：“我肚子饿了！”但用力过猛，了字没说完就咳起来。

　　归赜隐帮她抚背顺气，等平息了，要抱她去里屋。叶婉青摇头拒绝，催说肚子饿要吃饭。归赜隐叮嘱几句，起身走出厢房。

　　他跨过门槛，转身看一眼半躺在榻上的叶婉青，然后慢慢关上屋门，关到一半时，突然听到她的声音，说：“归赜隐，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