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绛尔

5、第五章

　　在马车上待了半天，叶飒飒才知道自己身在一条车队之中。这个队伍似乎有不少的人，除了一些自愿卖身去龟兹的女孩子之外，还有许多产自中原的物品，看起来像是要去和西域人做生意。

　　从同车的女孩子口中听说，这个车队的领头人是个凶神恶煞的北方男人，他很有钱，富有到可以买下一个国家。但是，他也有喜欢玩弄女孩子的癖好，据说被他看上的女孩子最后都没有好下场，所以她们宁愿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也不愿被这个男人看上。

　　不管她们怎么说，叶飒飒一点也不关心那个男人如何。她现在就像只猫，虽然安静的不会叫人注意到她，但她一旦找到突破口，就会毫不犹豫的从口子里逃出去。

　　车队越往关外走，道路便越荒凉。太阳渐渐变得毒辣，干燥闷热的气息包裹着他们，每吸一口气，鼻腔里都是沙土的味道，枯燥到令人发慌。

　　在尚未进入荒凉的无人境之前，马车就已被撤下，换上了更能适应环境的骆驼。现在一路走去，伴随着脚步落下的还有清脆的驼铃声，悠扬的从白天洒到夜幕降临。

　　夜里的沙漠和白天是个极大的反差，白天能热死人，晚上就能冻死人。他们在一处还算平坦的沙地上生火搭营，叶飒飒她们被安排在队伍的后方，不远处是已经卧下休息的驼队，中间隔着几堆篝火，再远一点儿，就是领头人待的地方。现在正值吃饭时间，空气中隐隐飘来一丝肉香，几个女孩子馋得直吸口水。

　　叶飒飒坐在最不显眼的角落里，捏着张大饼默默地啃着。她闻着肉味儿，像是已经吃到了肉，就着手里干巴巴的饼，一口又一口地嚼的起劲。在同车的女孩当中，就她最安静听话，若不是她醒来时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一定不会有人注意她的，那个负责看管她们的中年男人如是想到。

　　吃完晚饭，有个女孩子怯怯地举起了纤细的手腕，说她要去方便一下，叶飒飒心思微动，也连忙跟了声。

　　“方便可以，但是必须要系上绳子。”男人坐在对面，扫了她们一眼，目光在叶飒飒身上停顿了下。

　　叶飒飒在系绳子的过程中，很清楚有道视线总是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她克制住想要看回去的欲望，面不改色地跟着离开了。她们在离营地差不多三十米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同她一起过来的女孩子纷纷找遮挡物，只有她站在原地四处看了看，最后朝一块大石头后面走去。

　　领她们过来的人见状扯了扯手中绳子，冲她喊道：“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叶飒飒隐忍地咬了下后槽牙，抬手揉了揉肚子，面色有些痛苦地看向那人，“我最近下痢，怕味道大……”

　　那人闻言很反感地皱着眉头，挥手让她去，“快点解决，少给我磨叽！”

　　她谢了声，虽然脸上“痛苦”之色不减，但还算正常地走到石头后面蹲下。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定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便从裤腿里取了把小刀出来。这是她上船之前就备好的，也幸亏她多了一个心眼，船上那伙人没有搜她的身，才得以让它发挥作用。

　　她拿刀将系在手腕上的绳子迅速割断，拎着绳头在石头的边角上缠了一圈，随意地打了个结。做完这些后，她有点不放心，偷偷瞄了那个看守她们的人一眼，熟料他一直在往营地看去，似乎在担心今晚分不到肉。

　　叶飒飒当机立断，一路弯腰小跑，看见前方出现了道斜坡时，她毫不犹豫地滚了下去。

　　越溪正在闭眼歇息的时候，手下人前来汇报有名少女偷偷跑掉了。他拉了下毛毯，却烦躁地睁开眼睛，本来以为天黑之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的，居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记得上一次趁他们睡觉时跑掉的女孩，再也没有找到了，不是迷失在沙漠深处，就是被狼给啃了。

　　他认命般地叹口气，拥着毯子坐起来，听着手下人隔着帐篷在对他说话。后来那人问他怎么办的时候，他才回道：“去附近找一找吧，别把命搭上就行了。”

　　那人听了他的吩咐，应了一声便立即离开了。越溪重新躺回温暖的毛毯上，眼皮搭啊搭的，竟然睡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帐篷外面嘈杂异常，除了走路声，还有人站在外边冲他喊话。

　　越溪听到他们说那跑掉的少女找回来了。

　　他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尽是化不开的困意，“哪儿找到的？”要知道他只是抱着心底的最后一丝良心让他们去找找的，没想到还真能碰上。

　　”呃……“那人停顿了一下，”是她自己跑回来的。“

　　那她还不算蠢到无可救药，越溪闭上眼睛，“嗯，没什么事情就散了吧。”这么多人围在外面，他怕是要失眠。

　　“但她坚持要跟您说话的，您看……”似乎是预料到越溪会拒绝，他又立刻补充道：“那小姑娘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她就死给你看，她的手里还揣着把刀呢。”

　　越溪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姑娘，他坐起来，心中好笑又好气，“让她过来。”他倒要看看她想耍什么花招。帐篷外有脚步声在靠近，虽然走的并不急，但他却感觉那人应该是很急的。

　　叶飒飒心里的确急，她返回这里已经是最不得已的选择了，若不是她意识到只靠自己没办法离开沙漠，打死她都不会回来的。站在灰蒙蒙的帐篷外面，她脑中不禁闪现出一个满脸横肉的高壮男人的形象来，心底多少有些忐忑。她捏紧手中的小刀，想从那里获得一点勇气。

　　“我想离开沙漠，你要多少钱？”

　　里面安静的像是没有人存在，她吸了口凉意，继续说道：“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只要你送我平安离开这里。”

　　撒谎，她根本没有这么多钱。越溪坐在毯子上不禁冷笑一声，慢悠悠地开了口：“你走了，那我的生意还怎么做啊？”

　　叶飒飒听到里面人说话的声音时，不由地愣了一下，没有恶声恶气反而年轻好听。她很快回神，“只有我一个人，不会影响到你什么的，我会给你钱！”

　　“我一个正经做生意的人，没有闲情逸致陪你们玩小孩过家家，既然不想跟我们走，当初又何必应下呢？再说了，我可不相信你能拿得出那么多钱。”不用看他都知道。

　　叶飒飒有些生气，不知是为了哪一句，多日来的焦虑让她有想和他们拼命的想法，又怕自己死了没人给爹娘报仇。可她咽不下这口怨气，如果不是他们横插一脚，现在她恐怕已经手弑了仇人，她越想越气，脑袋尽是些魔怔的想法。她趁着两边人不注意，飞快地挑起门帘，露出一张略显错愕的面孔来。

　　那人长得并不是十分的俊美，但五官搭配在一起却很有魅力。叶飒飒顾不上欣赏这些，她还未冲出两步，就被人紧紧抓住了手臂，将她大力按在了地上。

　　“你不答应我，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去报仇！”脑子里那些日夜纠缠她的念头已经让她逐渐疯狂起来。

　　越溪皱着眉，看着眼前不停挣扎的清丽少女，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惹上了这样一个疯子。他本来可以把心放宽点，让她就此离开的，可他又觉得不甘心，似乎这样做他就会吃亏。他恼怒地想了半天，决定将她带去龟兹，卖给脾气不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