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绛尔

24、第二十四章

　　这是一座带二楼的民宅，专门用来租给那些短期需要的人，修建得颇为偏僻一些，离城里有些距离。虽然少了点烟火气息，但胜在安静风景好，民宅后面还有一片湖，夏日里开满荷花，倒是富人们避暑的好去处。

　　慕双一边下楼梯一边想着关于越溪的事情，心中忽然有些难过。在他派人去接她过来的时候，她本来还有些庆幸，以为他终于发现了她的好，等她怀揣着满腔甜蜜见到他时，她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人家根本没有其他的意思，他接她来也不过是因为叶飒飒罢了。

　　他需要她照顾那位叶姑娘，所以她装作毫不在意地留了下来，在他离开之后，尽心尽力地看护着她。其实是她心里有些怕，怕她没有做好，怕他回来会责怪她。她一直力求臻至，不希望他看到她任何的不完美，这两年来有多累，恐怕只有自己知晓。

　　她并非一味的柔善可亲，面对这样的越溪时，她会感到气愤、幽怨又无力，她耻于深闺怨妇的模样，也不愿做那样惹人嫌的人。她经常在夜深人静大哭一场后，劝自己看开一点，强扭的瓜不甜，越溪能将她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又养了她两年，她已经很知足了。既然缘分已到，她和越溪分开是迟早的事，她不求能留在他身边一辈子，只要他心里有她一点位置便好了。

　　爱而不得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

　　她走到了楼下，又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看二楼。那叶姑娘似乎是一个不多话的人，有几分固执却不是坏心肠，比起她来，其实像叶姑娘这样的人才更适合越溪。

　　叶飒飒度日如年般在床上躺了两天，昏迷的时候不知事，现在让她待在这里直到养好伤，简直会要了她的命。她趁慕双不在屋里的时候看了下伤口，比起前两日来，已经恢复了不少，除去上好的疗伤药，慕双的细心照顾最重要。叶飒飒很感激她，但她现在一心只想回到黑云镇。

　　她掀被下床，才刚穿好衣服，就被发现了。慕双端了午饭上来，一进门便瞧见她这副模样，站在门口不由地愣了愣。

　　“叶姑娘，你这是？”

　　叶飒飒看了她一眼，“我要先离开了，这阵子多谢你的照顾。”她将床边放着的鞋子穿上，稍微有些挤脚，穿穿应该就会松些了。她之前的那套衣服没办法再穿，这套新衣服外加鞋子是越溪替她准备的，颜色鲜亮娇嫩，她也没注意这衣服和自己配不配，披头散发就往外走。

　　慕双忙放下手中托盘追了出去，在她下楼之前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臂，她一筹莫展地看着她，问道：“你要去哪儿，你打算就这样走了？”

　　“我要回一下黑云镇。”叶飒飒转头看着她，想抽出自己的手臂，却发现她抓的很紧，美目中藏着微小的恐慌。

　　她秀眉微蹙，面上显露出几分担忧来，“你的伤还没好，若是现在赶路会裂开的。”

　　“可是我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她有些无奈。

　　她又有了隐隐要往前挪动的意思，慕双忙紧紧拉住她，“你现在离开了，越公子回来我无法向他交差，他会打我的！”她的个子比叶飒飒矮一些，身子骨也弱，叶飒飒走了两步，她就被扯着往前滑了滑。

　　听到这句话，叶飒飒总算肯转身正视她了，她一脸的不可置信，“越溪会打人？”

　　被她这样看着，慕双颇为难堪，越溪当然不会打她，她只是不想让她现在离开罢了。

　　见她这样表现，叶飒飒再傻也明白她是骗她的，她闭了嘴，又没法狠心推开她，只好妥协道：“他回来你跟他实话实说就是，不是你不好，是我自己要走的。如果他想找我，就叫他来黑云镇，三天内我定会在那里。”

　　“叶姑娘你当真要走？”

　　她十分坚定地点了点脑袋。

　　“那求你带我一起走吧，不然越公子回来看到我，一定会责怪我的。”

　　慕双的招数一次比一次厉害，面对这样的情况，叶飒飒颇为头大。她站在原地安静了一会儿，直到身上感觉到冷意时才轻轻吁口气，“好，我答应你留下来，等越溪回来后我再走。”

　　“太好了。”慕双原本愁苦的脸上总算展露了笑意，她拉着她回房，看着她吃完午饭，“你的头发有点脏了，要洗头吗？”

　　不听她提起，叶飒飒还没注意到，她捞起一把头发闻了闻，果断地应了声好。慕双帮她端来温水，她就坐在房间里痛痛快快地洗了次头，一段时间没洗，头上散出的味道一言难尽。洗完后，她拿干巾狠狠绞了绞头发上的水，慕双握着梳子替她梳开打结的长发。

　　叶飒飒的发丝不是很黑，至少不像慕双越溪的那么黑，她要稍微偏黄一点，看起来不是那么纯粹。所以她一向不中意自己的头发，只要它们一旦超过腰际的距离，她就会剪掉一截，等它们长长以后再继续剪。这次的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它们早就超过了腰际，可她却没心思去修剪了。

　　慕双离开后，她重新躺回床上，按捺住强烈的想要回黑云镇的念头，闭上了眼睛。半响过后，她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安静下来，便又从床上坐了起来，熟料动作太急，不小心牵动伤口，疼得她狠嘶一声。待痛感逐渐消失，她才下床穿鞋，无聊地绕着房间走了两圈，最后心烦意乱地坐下书案前，提起笔胡乱写着字。

　　她若心静还好，若不静写出来的东西也像鬼画符般，虎头蛇尾没个章法。慢慢地，她写了久了，心情倒是没有那么糟糕了，纸上的字勉强能看得进眼。她放下笔，出了口气，心道这难熬的时刻也算是被捱过去了。

　　她忽然想到被她遗忘的凤兴言，不知道他后面有没有找过她，她就这样失踪了，可能他已经不再相信她了。她身上根本没有那两本经书的下落，纸包不住火，这个谎言很快就会被人们识破了。最关键的是，她再一次失去了鸣雀的消息。

　　叶飒飒盯着纸张上的某个点，仔细回忆着那晚的鸣雀，她恍惚记得她曾经有那么一刻觉得他的眼神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