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绛尔

2、第二章

　　卫成闻言颇为惊讶，心中早已瞬间过了许多想法。

　　卫淑瞪大双眼，径直将所有情绪都表露了出来，“你说鸣雀师弟是杀害师父师娘的凶手？这怎么可能！鸣雀师弟自幼由师父带大，他为何要杀害他们？”

　　是啊，杀人放火，丧尽天良，她的爹娘究竟是犯了哪一样，竟惹得鸣雀下如此毒手，甚至连庄内无辜的人都不放过？她真的不明白。

　　纵使鸣雀是山庄成员之一，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清白的，也不曾亲眼见到他动手杀人，卫淑就算有心为他辩护，也很难找到着力点。

　　“比起鸣雀来，那个武功很高的人恐怕才是幕后主使，只是他为什么要和荡雪山庄过不去？”荡雪山庄在江湖中寂寂无名，唯有师父叶正侠年轻时经常混迹江湖，留了点名声。自从生下女儿后，他便远离江湖修建了这座荡雪山庄，他们几个都是被师父师娘收养进来的。

　　卫成卫淑不知道，叶飒飒就更不知道了，她不信对所有人都很好的爹娘，会有人要杀死他们。她坐在圈椅上，渐渐放松了身体，倏忽间深吸了一口气，仰头问：“大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卫成沉默了一下，似是做了个非常艰难的决定，“先让……师父师娘和小五他们入土为安吧。”

　　眼下天气炎热，尸体留不了几天就会开始腐烂，从老祖宗那儿流传下来的规矩是依着死者的。死者为大，进了棺材入了土才得安宁，这些道理叶飒飒都明白。

　　只是她一日尚未雪恨，爹娘他们在九泉之下就一日不得安宁。

　　叶飒飒默然了很久，久到痛苦的心情微微平复，也想到了一些之前不曾注意过的事情。她看向面容肃然，安静陪在一旁的大师兄，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一切都听师兄的安排。”

　　第一个生离死别夜，叶飒飒整夜未眠。她待在书房里，陪着爹娘冰冷的尸体熬过了十几个时辰，入殓的棺木早在第二天上午就备好了，葬坑却一直挖到下午。卫成找来的帮手将山庄内所有的尸体都装了棺，唯有爹娘二人是她亲自收拾好，细心妥善地放进棺木里。

　　所有人都被葬在了后山的一块高地上，背山望水，风景极好。叶飒飒的身上都是凝固的血迹，她浑不在意，望着眼前新隆起的土包，恍如隔世。她将买来的纸钱全都烧了，看着它们一片片融于火焰中，心底的难受似乎能好一些。可她依旧茫然无措，下一步路该往哪儿走都不知道，她忍不住又掉了几颗眼泪，实在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人帮一帮她。

　　叶飒飒直至夜深才回到山庄，她去厨房烧了锅水清洗了一下身子后，又回到了书房。于她而言，现在能给她熟悉感的地方只有这里了，来不及收好的字画、尚未下完的围棋，桌子上还有一对崭新的金钏，用漆盒小心装好，是娘亲留给她的生辰礼物。

　　她抱着漆盒睡在锦榻之上，瞪着双大眼，静静地看着房梁。不知过了多久，待看得她眼睛酸涩无比时，卫淑来了。她端着一碗稀稠相宜的白粥走了进来，粥是刚煮好的，端到她面前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师妹肯定饿了吧，喝点粥吧，对胃好。”卫淑放下托盘，细心地替她搅拌了一下热粥。

　　“谢谢师姐。”叶飒飒的确饿了，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胃早就饿的没什么感觉了。她接过碗吃了两口，默默地看了一眼气质秀婉的二师姐，她对她是挺不错的，她甚至有过想找她倾诉的念头。只是一旦想到平时对她较为冷淡的大师兄，她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大师兄睡了吗？他应该也累了吧。”她又喝了几口粥，状似无意地问道。

　　“嗯。”卫淑答应了一声，她随即又想到了此行的目的，不禁沉默下来。

　　“师姐有事就直接说吧。”

　　卫淑抬头看向她，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山庄里剩下的几人都走了，师兄自作主张分了些银子给他们，你莫生气，他们也是死里逃生。”

　　叶飒飒一边听着，一边咬紧下唇，樱唇被她咬的泛了白，最后她只能哂笑一声，道：“碰上这样的倒霉事情，换我我也走。”

　　卫淑走后，书房里又只剩下她一人，整座荡雪山庄都被淹没在一片死寂中，安静的可怕。她断断续续浅眠了一会儿，纵使困意如潮，但心中总有根弦绷着，叫她睡不安稳。在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悄悄推开了。

　　叶飒飒刚好背朝着门，听到开门的动静时，她睁开了眼睛，心底一片冷然。

　　进来的人不知是卫成还是卫淑，他似乎很相信叶飒飒此刻已经熟睡，放心大胆地翻起书房来。

　　叶飒飒不知道他想找到什么，可他如此大胆，大概是依仗着什么。她突然想到了临睡前卫淑端来的白粥，那里头怕是有猫腻，若不是她胃里不舒服全部吐完了的话，此时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了。她暗暗捏紧拳头，不敢轻举妄动，她想要是他们想杀她灭口的话，她拼死也要一战。

　　那人翻了一会儿，仍旧毫无收获，手上的动静不免重了些。卫淑站在屋外不敢进来，胆战心惊地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她一会儿盯着卫成，一会儿又在担心叶飒飒会突然醒过来，将他们抓个现行。

　　见卫成一无所获，她不禁开口唤道：“师兄……”

　　卫成冲她摇了摇头，又扫了一眼躺在锦榻上的叶飒飒，慢慢退出房间关好了门。

　　“不找了吗？”

　　“明天找个时间支走她，我再来看看。”卫成悄声说道，转眼间已经带着卫淑走远了。

　　叶飒飒又躺了一会儿，见无人返回时才起身。她看着静寂的门外，心中冷凄凄，被背叛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她只知道这里是她的家，是爹娘曾经存在过的地方。

　　既然她保不住山庄，那就毁了它吧。

　　翌日清晨，天不过才蒙蒙亮，卫成被一阵浓郁的烟味给呛醒了。当他走出房门看见大半个荡雪山庄都淹没在熊熊火海之中时，心情不禁一沉再沉，他看向书房的方向，那里刚好是火势最凶猛的地方，他最看重的东西也在里面。

　　而叶飒飒，恐怕已经带着那样东西远走高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