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撩灰飞烟灭》怅晚

49、倒戈

　　萧锦风无奈地摇了摇头，旋即举盏将酒饮尽，方才笑道：“美景美酒，当有美人相陪……”

　　说罢，他便径自拍了拍手，几个身姿袅娜的舞姬鱼贯而入，娉娉婷婷地走到了中间。

　　天枢眉心一蹙，正想同他说自己来是为了赏风赏月，而不是为了调风弄月，萧锦风便已朝那几个低眉垂首地舞姬说道：“开始吧。”

　　管弦声起，吹得纱幔悠扬纷飞，却又熏得眼前的光景渐渐糜烂腐败。舞姬腰肢轻摆，手中的水袖如流云般在半空划过，翩若惊鸿。

　　天枢却杵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即便有舞姬冲他抛了个媚眼，他的心中也并未惊起半分波澜，反倒嫌恶地垂下眼眸，用余光扫了扫在座的所有人。

　　萧锦风正阖眸听着曲儿，手指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案，天枢暗暗观察了一番，发现他没一个是叩在点儿上的。

　　谢霜陵尽职尽责地替萧锦风倒着酒，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玉衡则直接转过身，倚在了画舫的阑干上，眺望起了两岸缓慢移走的景色。

　　天枢顿时大感困惑，他们谁也不看这些个花枝招展的舞姬，萧锦风为何还要将她们搬出来煞风景呢？

　　“这骚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小声嘀咕道。

　　思来想去，天枢还是没有丝毫头绪，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坐在原地，静观其变。

　　舞姬还在随音律舞动着，似乎不知疲倦一般，手腕和脚踝上佩戴着的铃铛流淌出一串串清脆的声音，勾人心魄。

　　一舞接一舞，一曲续一曲，天枢终是经不住困意，昏昏欲睡起来。

　　香炉上的青烟也渐渐淡薄，几个舞姬将素手负于身后，莞尔一笑后，终于踩着莲步，款款退到了门前。

　　突然，数柄萦绕着骇然剑气的长剑被她们倏地举到了身前，剑尖直指在场众人。方才还楚楚动人的舞姬竟都面容狰狞起来，一双双含春的眼眸隐约间泛着嗜血的光泽。

　　天枢登时清醒了过来，只是还未待他做出反应，其中两个舞姬就凭空挽了个剑花，长喝一声向他攻来。

　　他连忙踹起身旁的矮案挡了这凌厉的两剑，旋即一跃而起，将飞到了半空中的玉盘踢向那两个舞姬。

　　那二人向两边旋身避去，随后再度挥剑斩向天枢，他忙结印设下一道屏障，将二人挡在了身前。

　　“当真是红颜祸水啊……”天枢不由叹了口气，旋即扭头看向萧锦风，正欲找他算账时，却发现他竟也和三个舞姬缠斗在了一起，当即惊诧道：“不是你派来的？”

　　萧锦风掐诀格挡开三人的进攻，飞身掠至梁上，低头看向天枢，神情复杂地回道：“是。”

　　天枢冷笑道：“你倒是敢作敢当，可惜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是我大意了。”萧锦风自嘲地笑了笑，旋即伸腿凌空一扫，将追上来的舞姬悉数踢了下去。

　　天枢讥讽地轻哼了一声，便不再管他的死活，而是转向另一边去寻找玉衡的身影。

　　岂料自己刚一有动作，那道屏障竟有了破碎的迹象！

　　天枢定眼望去，只见那两个舞姬诡异地笑着，她们手中的长剑竟被几缕黑气包裹着，而屏障上，一条裂痕正以极快的速度延展开，那剑上的黑气正源源不断地流入缝隙内，替它开疆拓土。

　　天枢忙将自己的真气又灌了些进去，可那屏障就像变成了无底洞一般，不仅将他刚刚输进去的真气蚕食殆尽，还死死地黏住了他的手掌，拼命索取着真气。

　　有了真气的滋润，裂痕中翻滚着的黑气如鱼得水，显得愈发的嚣张，整个屏障仿佛被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裹了个严严实实。

　　因着真气损耗加剧，天枢的嘴唇开始发白，意识也有些溃散。

　　“阿枢。”

　　清冷的声音伴随着灵气流经他的每一条经脉，顿时将他从泥沼中捞起。

　　“三哥！”天枢疾声唤道。

　　玉衡紧贴着他的后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随后垂首附于他耳畔低声道：“绝尘一出，我会立即破开屏障，到时你便杀了外面那两人，你可能做到？”

　　天枢愣愣地点了点头，耳根有些发烫。

　　玉衡并未发觉他的不妥，竟又往他身上靠了靠，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头上，沉声道：“屏息，凝神。”

　　天枢呼吸一窒，旋即有些虚弱地笑了笑，问道：“凝不了神怎么办？”

　　玉衡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未深究，只道：“那就阖眸。”

　　天枢乖乖照做。

　　他的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耳边却依旧嘈杂得很，可紧贴于他身上，迟迟不肯褪下的温度，令他根本无暇顾及此时的纷纷扰扰。

　　能得此一瞬，便是真的挨上几剑，命丧黄泉，他也心甘情愿。

　　他终究，只是俗人一个。

　　突然间，他感到掌心传来一阵凉意，于是急忙睁开了眼睛。

　　缭绕在绝尘剑上的光芒还未消散，剑刃上盛了星星点点的光屑，像是沾满了白霜，淬得绝尘剑愈发锋利无匹。

　　与此同时，玉衡将天枢的另一只手从屏障中抽离，失了倚仗的屏障顿时破碎了去。

　　没了阻拦，两柄魔剑携着万钧之势朝天枢的面门齐齐刺来，带出的罡风吹得天枢衣袂纷飞，竟让他看起来很是人模狗样。

　　剑锋已至眉心前三寸，天枢却不避不闪地站在原地，嘴角微微上扬。

　　下一刻，绝尘剑抵在了那两柄剑的剑刃上，天枢不过将剑柄轻轻一挑，它们便一起折了腰。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那两个舞姬尚来不及露出惊诧的表情，天枢便一个闪身蹿到了她们身后，手中的绝尘剑流下一滩血泪，而那两个舞姬轰然倒地，脖颈处均留了一道极深的伤口。

　　一剑封喉！

　　天枢将绝尘剑负于身后，冷冷地瞅了一眼地上的尸首，随后又溜到玉衡身旁，满怀期待道：“三哥三哥，我方才表现得怎么样？”

　　玉衡失笑一声，竟也难得地给了他一颗甜枣：“甚好。”

　　闻言，天枢咧嘴笑了起来，玉衡不由地愣了愣，旋即垂眸轻咳了几声。

　　天枢登时以为自家三哥又要训人，忙不迭地将视线转移到了萧锦风那边，指着他说道：“这些原先都是他的人，估计是倒戈相向了，就打算把我们一锅端了。”

　　玉衡也抬眸看了看战况，皱眉道：“不是他的人。”

　　天枢侧目望向他，脸上满是疑惑之意。

　　玉衡继续道：“这些舞姬皆是魔种，若我没感应错，这画舫之下，还有。”

　　天枢神色一凝，瞥了一眼正处在血战中的萧锦风和谢霜陵，不甘心道：“要帮他？”

　　玉衡颔首道：“既然他与魔族的盟约已被撕破，那么他于我们而言，便不失为一大助力。”

　　闻言，天枢叹了口气，旋即转了转手腕，提剑掠去。

　　此时萧锦风身边已聚集了五个舞姬，可他看起来依旧游刃有余，天枢一剑挑落其中一个舞姬，对萧锦风嘲讽道：“萧家主省着力气是准备与这些佳人共度良宵么？”

　　萧锦风挑眉笑道：“此等绝色，锦风自是无福消受。”

　　天枢眸光一凛，当即冷声回道：“那还留什么后手，赶紧解决完，还有下一批等着你一亲芳泽呢！”

　　仿佛是为了印证天枢的话一般，他话音一落，原本平静的河面竟炸出了数十个水花，溅起的水柱浇得画舫的纱幔像干腌菜似的黏在了一起。

　　那些潜藏在水中的魔族纷纷凌空跃进了画舫中，许是人数过多，画舫竟猛地向下一沉，随后摇晃了起来。

　　萧锦风与天枢对视了一眼，旋即干脆利落地将剩下的舞姬悉数清理干净。

　　血腥味渐渐弥漫开，与画舫中的香粉味混合在了一起，竟异常刺鼻，令人作呕，可那些魔族却仍旧向舫内的四人扑来。

　　天枢将绝尘剑一挥，面不改色道：“你再不尽全力，恐怕得死在美人堆里了。”

　　萧锦风却不甚在意，反而还笑道：“若能舍了这一身的烦心事，倒也乐得轻松……”

　　天枢弯了弯嘴角，笑意却很是凉薄：“可惜你舍不得。”

　　未待萧锦风回应，他便率先迎上了魔族的攻击。

　　可魔族的实力到底是要胜过魔种几筹的，虽说天枢能一剑解决一个魔种，但放到魔族身上来，他顶多能将他们肩上挂着羽毛削掉。再加上他们人数众多，围攻之下，天枢一拳难敌四手，难免就吃力起来。

　　见状，玉衡眸光一晃，当即施法将围困住自己的魔族全部撂倒，飞身掠至天枢身侧。

　　天枢将绝仙剑从一个魔族的胸口处拔出，诧异道：“三哥，你怎么——”

　　“小心！”玉衡大喊道。

　　天枢忙向前俯身，抬脚向后踹去，却正好踢中了偷袭之人的腹部，那魔族顿时跌出了一丈远。

　　玉衡脸色一沉，弹指拨出一滴水珠，照着他的面门打去，那魔族还未从地上挣扎坐起，便已眉心刺血，丢了性命。

　　许是当真动了怒，玉衡并未就此罢手，反倒摊开掌心，引出了一缕青色的火焰，旋即向上空抛去，那火焰离了他的手便自行分成了数份，阴森森地飘在空中，随后竟像长了眼睛似的向他们四周的魔族飞去。

　　那些魔族闪躲的速度自是及不上火焰，于是他们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躯在火光中瞬间被燃成了灰烬。

　　不过少顷，天枢周围的魔族已荡然无存。

　　如此雷厉风行的打法，天枢也是头一回见，故而激动得连拿着绝仙剑的手都在不停地发颤。

　　“三哥，方才是什么？”

　　虽说此时问这个问题很不合时宜，但天枢终究还是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玉衡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有了片刻的迟疑。

　　就在这时，一丝抽气声骤然响起，两人略微一怔，顷刻间便反应了过去，登时循声望去。

　　只见萧锦风半跪在地上，一手捂着左肩，一手撑着地，那妩媚的面容此时已经揉作了一团，可见他在承受多大的痛苦。

　　谢霜陵手持短匕护在他身前，眸光如晦，神情肃穆，那身红衣被鲜血再染了一道，显得愈发灼目。

　　她的周遭已被魔族围得密不透风，可她依旧镇定从容地站在那里，未曾有一丝一毫的胆怯！

　　可魔族却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他们蜂拥而上，瞬间将她淹没。

　　一柄长剑从天而降，径直刺穿了一个魔族的喉咙，随后狠狠地插/进了地面，发出一声铮鸣，像是无数幽魂齐声恸哭悲泣。

　　那雪白的剑刃在灯光下泛着森森鬼气，衬着剑下那具尸体瞪得比铜铃还大的眼珠子更加骇人可怖——

　　竟是死不瞑目！

　　见如此惨烈的一幕发生在自己眼前，众魔族皆愣怔住，旋即纷纷嘶吼起来，似乎在寻找罪魁祸首。

　　“别找了。”

　　不知何时，天枢竟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谢霜陵和萧锦风身边，将他们逐一扶起，旋即上前一步，枕着头吊儿郎当地笑道：“我在这儿呢……”

　　魔族们呲牙咧嘴地仰天长啸一声，随后像发了疯似的冲他扑去，天枢掐诀将绝尘剑收了回来，横在了自己身前，朗声喊道：“谁再上前一步，休怪刀剑无眼！”

　　他这一声可谓是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力气，因此喊得也分外响亮，震得那些魔族皆面面相觑起来，极为忌惮地盯着绝尘剑。

　　趁这一空隙，他掀着嘴皮朝身后两人低声问道：“可还能走？”

　　谢霜陵轻轻地点点头，旋即望向靠在她肩上的萧锦风，方才还坚毅无比的目光瞬间瓦解成似水柔情。

　　“主子……”她担忧地轻唤道。

　　“无妨。”萧锦风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随后朝天枢看来，语气竟带了几分歉疚：“多谢道友出手相救。”

　　天枢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数落道：“先别急着谢，三哥说水底还潜着好几个呢，他已经去解决了……你说你，好死不死，偏偏要玩出引狼入室，这下好了，栽跟头了吧？我可不想给你陪葬！拂云州的地形你最熟悉，赶快想想咱们现在该如何脱身！”

　　萧锦风闭了闭眼，斟酌了片刻后，终是幽幽开口道：“流光河畔，有一条暗道……”

　　“主子！”谢霜陵突然尖叫一声，旋即咬着嘴唇，朝他摇了摇头。

　　天枢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萧锦风却笑着拍了拍她的脸颊，温声道：“罢了，走一步算一步，我想两位道友，也是大度之人……”

　　天枢冷笑道：“那可不一定。”

　　萧锦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谢霜陵却蹙眉瞪了天枢一眼。

　　突然，画舫外又爆出一声巨响，还未待三人探个究竟，玉衡便掀开纱幔跃了进来，青裳竟未沾上半点水渍。

　　而纵观流光河上画舫周围，却已漂满了魔族的尸体。

　　见状，画舫内的魔族在此起彼伏的嘶吼声中向四人攻来，双瞳竟已被嗜血之意染得通红。

　　玉衡沉声道：“走！”

　　闻言，天枢一把拎起萧锦风，纵身跳下画舫，随后踩着水面上漂浮着的尸体，以极快的速度前行着。

　　后面喊打喊杀的声音依旧未远，他回眸望了望，依稀可见那些魔族依葫芦画瓢地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追在他们身后。

　　情势依旧不容乐观。

　　天枢垂下头，似是而非地笑着对萧锦风说道：“还请萧家主带路，记住，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若要耍什么花样，就先问过我手中的绝尘！”

　　萧锦风捂着胸口猛咳了几声，方才颤巍巍地回道：“直行至岸边，再向右走一里，到时让阿陵开启机关，密道自会显现。”

　　天枢冷哼一声，便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拽着他向那个方向掠去。

　　待四人借着茫茫夜色暂时摆脱了魔族的追杀，来到萧锦风所说的地方时，萧锦风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得一干二净，并且身体也冰冷得像刚从冰窖中捞出来的一样。若非天枢一直死死地架着他，他定会瘫倒在地上。

　　“你到底是伤着哪里了？怎么会如此严重？”天枢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皱眉问道。

　　“主子！”谢霜陵忙上前扶住他，声音带了些许哽咽。

　　萧锦风回握住她的手，气若游丝道：“无碍，快开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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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接近5000字，结果还是没写到……还好，明天肯定能到告白了，我死也瞑目了，头在这里，你们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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