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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白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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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不满道:“怎么?”
濮阳昭摇着头感叹道:“啧啧……这天底下恐怕是没什么方法能治好你了……”
天枢自是不解其意,便追问了好几遍,却始终撬不开濮阳昭的嘴巴,于是他也就不再折腾了。
多了一个人的归途,便从天枢的“一枝独秀”变成了天枢和濮阳昭的“两只黄鹂鸣翠柳”。
譬如现在,两人正站在一个岔路口,为“该往哪边走”争吵得天翻地覆。
“你个修仙世家的大小姐,怎么会知道去太微天门的路?”天枢抱手讥讽道。
濮阳昭不甘示弱道:“我的阅历可比你广多了,你最好还是听我的,走这边吧!”
天枢伸出食指和中指弯了弯,道:“两个字,做梦!”
濮阳昭冷哼一声,随后将头朝旁边一扭,道:“美人哥哥!你告诉他,该往哪边!”
天枢亦将目光投掷在玉衡身上。
玉衡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沉声唤道:“白虹。”
一阵狂风扑面而来,卷得三人的衣衫如浪击礁石般四处乱拍,就在天枢准备闪身避开时,那风却在玉衡面前烟消云散,而玉衡的肩上,多了一只通身白毛的小狐狸。
天枢抓了抓自己被凌虐得像鸡窝似的头发,而始作俑者慵懒地趴在玉衡身上,还冲他飘来了一个轻蔑的眼光……
这臭屁畜生!
天枢心里有多深恶痛绝,面上就笑得有多深不可测。
一触及他那诡异的笑容,白虹顿时脊背一弓,毛茸茸的尾巴绷成了长棍,呲着牙防备地盯着他。
大战一触即发!
玉衡适时地揉了揉白虹的耳朵,它像是破布袋般突然便泄了气,一边回蹭着玉衡的手掌,一边哼唧着。
天枢看着他那春风得意的可恶模样,干脆别过脸去,来了个眼不见心为净!
瑶光却两眼放光,飞身扑了过去,一把拽过白虹的尾巴,将它抛到半空,再伸手接住,随后按在自己怀中好一阵蹂/躏。
白虹哀嚎了几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她的胳肢窝处挤出了脑袋,顶着一头凌乱的毛可怜兮兮地望向玉衡。
玉衡似是而非的笑着,目光如惊鸿掠影般落在它身上一瞬,又飞速地转移开。
见玉衡准备袖手旁观,白虹便放弃了挣扎,视死如归地趴在濮阳昭怀中。
待濮阳昭意兴阑珊后,她便把白虹放到了地上,然后负手一步横跨到天枢身旁,谄媚道:“我替你收拾它了!”
说罢,她颇为自豪地扬了扬头,那双弯起的眼眸里堆满了殷勤,每一根“卑躬屈膝”的睫毛都仿佛在求天枢夸赞她一番似的。
天枢暗觉好笑,面上却斜睨着她,冷言冷语道:“自己要作妖,就别大言不惭地拿我当挡箭牌,我可不傻!”
“我冤枉啊!”濮阳昭愁眉苦脸地喊了一声,旋即眼珠一转,踮起脚尖附于他耳边说道:“你说我都把它折腾成那副惨样了,美人哥哥为何不管?”
天枢嫌恶地偏了偏头,冲她摆了摆手,道:“我怎么知道。”
濮阳昭一脸高深莫测:“也许是替你出气呢?”
她说得极为随意轻快,可那句话落进天枢耳里,却重若千钧,压着他的心倏地往下一沉。
他眸光一敛,问道:“什么意思?”
濮阳昭无辜地摊了摊手,笑而不语。
玉衡自是不知他们扎堆在一起窃窃私语些什么,只扬声提醒道:“该走了。”
闻言,濮阳昭率先应了一声,便一蹦一跳地朝他那边走去,天枢眯了眯眼,也跟了上去。
玉衡低头看向正抓挠着自己衣摆的小狐狸,道:“回太微天门。”
白虹举着两只小肉爪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旁一左一右的两人,颇有些不情不愿地甩了甩毛,毫无威慑力地低吼了一声。
一卷浓烟将它包裹住,然后冲天而起,又迅速溃散在风中。
一个巨大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赫然是天枢和玉衡第一次见面时,玉衡召唤出来阻拦魔种的那只白狐!
所以……白虹等于臭屁小狐狸,也等于凶残大狐狸?
天枢举目望着它那双森然的眼睛和那排锋利的獠牙,心中百味交杂。
濮阳昭倒是比他淡定许多,似乎是早就知晓了它的真面目,因此便理所当然地随着玉衡一同跃上了白虹的背,末了还绞着它的毛编起了辫子。
见天枢还在地上傻站着,白虹转过头来,张开“血盆大口”,想要把他叼起来扔到背上,却未料到天枢一掌直接按在了它脸上,一个跟斗便翻到了它的头顶,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它背上,挑了个地躺了下来。
白虹哀怨地吼了一声,抬起一只前爪狠狠地拍了拍地,正欲抖一抖背上的毛让天枢吃点儿苦头时,却突然想到玉衡还坐在上面,于是只得作罢,腾空向太微天门的方向飞去。
流云奔涌,他像是置身于瀚海中的一叶扁舟,只是此刻没有狂风巨浪的阻碍,顺畅无比地前行着,倒真少了几分波澜壮阔的无畏感。
他躺了没多久,上眼皮便开始同下眼皮兵刃相接起来,为了让双方偃旗息鼓,天枢只得坐起身来,阖眸敲了敲自己的头。
“怎么了?”
面前一阵衣衫摩挲出的窸窣声音,天枢忙睁眼看去,却见玉衡已面对着他,撩袍坐了下来。
“可是有哪里不适?”玉衡将手指搭到天枢的手腕上,皱眉问道。
冰凉的触觉与往常并无不同,却烫得天枢猛地将手一缩。
两人同时一愣。
玉衡的神情并未有太大变化,只是指尖微微颤了颤,仿佛枯朽的枝桠被风牵动了般,有些萧索。
他正欲将手垂下,天枢却眼疾手快地回握住了他,炙热感自手背攀援而上,如燎原之火般迅速侵袭全身,令他顿时僵住,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分毫。
天枢亦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底的礁石被如惊涛骇浪的惶恐疯狂地拍打着,但他却不能直接放开这个“烫手山芋”——他怕玉衡会误会自己嫌弃他!
虽然将这只无瑕而修长的手比作山芋委实有些不厚道。
天枢很不合时宜地想着,然后情不自禁地屈起拇指蹭了蹭。
于是,那只“山芋”便冷不丁地从他手中溜了。
“既然你已无碍,我便放心了。”
玉衡神色一敛,站起身来说道,目光自始至终都没落到天枢身上。
完了!揩油揩出娄子了!
天枢在心里欲哭无泪,却又极为敏捷地攥住了玉衡的衣角,玉衡脚步一顿,似是于心不忍,终是回首看向他。
天枢正为如何辩解而绞尽脑汁,却在与玉衡目光交汇的一刹,一切前功尽弃,那轻浮的话语冲口而出:“三哥的手甚是好摸。”
“唰——”
天枢拽在手中的衣角瞬间被玉衡抽出,光滑的锦缎竟摩擦得他的掌心火辣辣的疼,可想而知,玉衡是有多么的气恼。
看着那本该清微淡远的人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天枢收回擎在半空的手,掐了掐眉心。
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失落。
而这本来就应当是玉衡该有的反应,但天枢隐隐觉得,自己所期望的,并非如此。可他又说不上来,他所期望的,究竟是什么……
是茫茫星空下不经意的轻瞥,还是彻夜甬道中醒来的第一眼?是无关风月的絮絮作别,还是恰似惊鸿却又仓皇的初见?
从何时起,他对玉衡的感情开始变得复杂。较之最初时的敬仰与感激,更平添了几分依赖与眷怀。
他不敢深思,亦不敢揣测,因为他怕自己又走进人情世故的囫囵,再无法脱身。
只有他不在乎,才能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然后得他板起脸来的一句“胡闹”。只有他不在乎,才能一直伴他身旁,然后得他略显生硬却又无微不至的叮嘱和照拂。
原来,他早已脱不开身了……
“小哥哥,你调戏美人哥哥啦?”
天枢猛地一咳,差点儿被唾沫星子呛得半死。他侧眸横了这神出鬼没的濮阳昭一眼,没好气地扯了扯嘴角,道:“你说的什么胡话!”
濮阳昭挠了挠额头,鼓着腮帮子道:“不是?可他刚刚过去时脸红得像被烙铁烙了似的……你竟还承认!”说罢,她鄙夷地斜眼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轻薄了良家妇女的采花贼,眸中充满了谴责之意。
“你说什么?”天枢却按住她的肩,下巴朝玉衡的方向抬了抬,压低声音道:“他……脸红?”
濮阳昭拍开他的手,旋即瞅着他冷笑道:“难不成还是绿的?”
天枢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声音杂乱无章,像是有无数的小人在搓麻将一般。
所以……三哥其实是恼羞成怒?
对了!按他的性子,若是真厌恶了自己的触碰,早就挥掌把他打到三途川重新投胎了,哪还有放着他不收拾,反倒自己坐去一旁的道理!
思及此,天枢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噫……”濮阳昭的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嫌弃:“要是有镜子,我一定让你好好看看你现在这副嘴脸!”
天枢挑眉一笑,反唇相讥道:“你还是先看看自己这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吧,跟只破罐似的,可真够碍眼的……”
濮阳昭浑身一怔,随后低下头,那双纯澈的眼眸仿佛跌入了万丈深渊,再未能在其中攒动一丝火苗,显得孤寂而清寒。
天枢顿时方寸大乱,有些自责地轻声问道:“你没事吧?我不过随口一说……”
她微微摇了摇头,笑声在风中虚弱无力地徜徉着,似有些疲惫,却带着亘古的怀念。
“已经太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喵了个咪,又晚了!我该改名叫怅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