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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真相大白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方玉生找人家借了礼棚,鬼鬼祟祟领了几人进来,又四下转了一圈确定里面没人。

      雷策心中烦乱,道:“你有话就说吧。”

      方玉生正色道:“雷五,我要说的事,跟这个女人有关。”

      闵三娘听了,勉强笑了下,仍是默不作声。

      雷策终于抬眼看了方玉生一眼,冷冷道:“方玉生,如果你又想污蔑三娘子,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跟你翻脸!”

      方玉生怒道:“要不是看在咱们是表兄弟的份上,谁爱管你的破事!”

      向思诚见他们又起争执,忙从中劝解:“行了吧,方兄不是有话要说吗?这边事毕,五哥还得出去应付黄捕头呢。”

      方玉生愤愤道:“就是看黄一铭那家伙来了,我才好心要提醒他!”

      雷策一怔,不由自主侧头去看闵三娘。

      她自落水后全身湿透,那覆面的轻纱自然也湿了,但不知为何,她一直没有取下湿透的面纱。轻纱被水浸湿,谈不上还有多少遮掩面容的效果。

      然而,朦胧中,他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知道什么?”良久,他低声问。

      方玉生忙道:“昨日午后,我们家出城去祭扫。后来我嫌闷便到处晃了会,恰巧看见了这女人也在那上坟烧纸!”

      向思诚不解:“中元前后,大家都会去郊外祭扫的。闵姑娘应该也不例外,并不奇怪啊。”

      方玉生冷笑道:“哼哼,那你们怎么不问问她上的是谁的坟?”

      闵三娘缓缓仰起脸来,清澈双眼平静地直视他,竟是不再躲闪。

      方玉生被她直视,莫名有些心虚,一时竟然张口无言。

      倒是向思诚忽然道:“不对呀,闵姑娘不是大金中都人吗?为何会在我江州城外的坟头祭扫?”

      被他这么一提醒,雷策的目光不由闪了闪。

      这时就听方玉生道:“而且那是个娼妓的墓!”

      此话一出,几人都瞪大了眼。

      方玉生愤愤然:“那可不是什么新坟了。我特意跟人打听了,里面葬的是个青楼女,花名叫什么西子姑娘。”

      向思诚讷讷道:“当真?”

      方玉生道:“听说十年前在咱们江州城还挺有名的,是个花魁。哼哼,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好人家姑娘怎会跟个青楼女有交情?这女人自己定然也不是什么清白出身!”

      向思诚轻声道:“这也未必见得吧?”

      方玉生恼道:“倒不是说这丑八怪会是什么花魁。但看她那副狐媚做派,十有八九也是从窑子里出来的!”

      雷策听到这里,再听不下去,沉声道:“住口!”

      方玉生大惊:“雷五,你鬼迷心窍了吧?这样你还要护着她?”

      雷策却不理他,沉默许久之后,他径自看向闵三娘,缓缓道:“三娘,你说。他的话我不信。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方玉生惊怒交加,还想说话,却被向思诚止住。

      闵三娘苦笑一声,轻声道:“阿策,他说的对,我是青楼女子出身。”

      霎时间,浑身血液都在那一刻凝结。

      雷策不敢置信地握紧了拳头,双眼圆睁,定定目视闵三娘。

      方玉生道:“哈,她自己承认了!我就说了,铁证如山,她赖不掉的。”

      向思诚低声道:“怎会这样?她骗了五哥……”

      方玉生道:“雷五,你还不谢谢哥!要是让别人知道,你差点娶了个娼优当老婆,你就等着被笑死吧!”

      雷策忽然怒喝一声,喊道:“不!我不信!”

      这一声满是沉郁痛苦,如晴天霹雳骤然炸响,传出门外让梁御风等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三人互相对视一番,随即齐齐屏息凝神,细细倾听里面的动静。而棚内四人均是心潮澎湃,也无人察觉外面多了几个人。

      这时雷策快速道:“三娘,你、你别骗我,你别用那样的话骗我……”

      闵三娘静静看着他。室内的灯火照在他的面庞上,那么年轻。然而,异样的静谧里,有一层阴影仿佛已经深入肌肤。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春秋时越国浣纱女西施,常因心口疼痛而颦眉,仍不掩天姿国色。后人称之为西子。在从古至今的四大美女之中,名列“沉鱼”一席。

      当然,那个坟墓的主人西子姑娘不是历史上那个。

      十年后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芳名,可十年之前,江州城的男人们却很少有不知道她的。

      浔阳自古出美人,公认最美的那两位花魁却都在桃花楼——

      多愁多病的芊芊和琵琶声绝的小苹。

      芊芊身娇体弱,常年卧病,因其总是眉含轻愁,又被寻欢客们唤做西子姑娘。自古红颜多薄命,芊芊也不例外,在五年前仅仅双十年华便香消玉殒。

      无论她生前有多少恩客肯为她一掷千金,如今剩下的,也只有荒郊野外的一座小小坟茔而已。

      能记得去她坟前烧一沓纸的,也只有昔日的姐妹了。

      ——和“沉鱼”并称的,那便是“落雁”了。

      芊芊多愁多病,我见犹怜。而小苹却是琵琶声绝,侠骨柔肠。当年桃花楼头,一阙《阳关三叠》,声色悠悠百花动,从来都是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爱凑趣的风流纨绔们,又爱叫她昭君姑娘。

      昔日汉宫里,昭君自请出塞,为故国保数十载太平,义行传诵千古。可青楼歌坊中,任小苹才情绝世,也不过是倚门卖笑的娼妓罢了。老鸨一纸卖身契,便将她卖给了商人张彦做妾。

      十九岁那年,她跟着自己的买主离开江州,辗转飘零,最后流落至大金中都。这一走,就是六年。

      再回来的时候,她容颜不再,而昔日姐妹甚至已成一抔黄土。

      墙角的灯火爆了个火花,须臾便灭了,想必是蜡烛烧到了尽头。地上的影子在扭曲,仿佛空气中有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在缓缓吞噬着那些光华灿烂的憧憬与割舍不下的悸动。

      秋风凄冷,冷得好似连人心也将要冻结了。浸没在江水中的寒冷,仿佛也不及此刻的万分之一。

      苍白的脸颜上浮出一抹浅浅苦笑,掩藏在面纱后,湮没在暗夜里,无人看清。

      “阿策,你就当我骗了你吧。我原本的确是个青楼女子,十年前,我的名字叫小苹。”

      她眼里没有泪。

      一滴也没有。

      她只想好好看着他,眼里只容得下他。

      然而,她清晰地看见,夜色里,他的泪水像星光一样……

      “三娘……”

      雷策嘴唇翕动,依稀是在叫她,可语声却哽咽在他的喉咙里,再也听不清了。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并不是完全没有猜到这个结果的,但到了最后的最后,一切揭晓之后,终是意难平。

      面对他汹涌的泪水,她无话可说,只能疲惫一笑。

      她的沉默,她的冷漠,却让浔阳三英的另两人义愤填膺。

      “五哥、五哥他都哭了,你还笑得出来?”向思诚质问。

      方玉生更是怒不可遏:“什么叫妓子无情!妈的,今儿算见识到了。不要说王伯,我都想宰了她!”

      一听这话,梁御风按捺不住,立刻穿帘而进,扬声道:“江州六扇门总捕头在此。谁敢谋害人命?”

      被他叫破身份,黄一铭也不好再躲在外边,于是缓步入内,拱手道:“失礼了!”

      他没想到偷听却听到这样一桩惊天秘辛,对案情进展大有帮助,倒是十分坦然。

      石桐宇跟着进来,照例没多话,略一拱手便罢。

      梁御风却是得理不饶人,朗声道:“方公子,适才听说你蓄谋杀人?”

      方玉生正被他们三人陆续进来吓得不轻,闻言马上道:“胡说!”

      梁御风道:“我明明听得很清楚,你想害闵姐姐的性命!”

      方玉生差点跳起来:“只是随口一说也算?”

      不想石桐宇转头看向他,认真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方玉生顿时内伤。

      梁御风一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忽然质问道:“那王伯杀人是不是你指使的?”

      方玉生愕然:“怎么可能?”

      梁御风见他反应迅速,不假思索,完全出自直觉,倒也信了,于是点头道:“嗯,那就好。”

      方玉生呆呆看着他,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了,顿时勃然大怒,戟指道:“你小子又不是官差,有资格盘问我吗?”

      梁御风道:“诶,我是好言好语向你问话,几时盘问了?”

      石桐宇见方玉生又要发怒,在旁淡淡道:“你自己愿意答他的。”

      方玉生差点为之吐血。

      这时却听黄一铭终于开口道:“方公子,请问,你怀疑闵姑娘是青楼女子这件事,告诉了哪些人?”

      他说话时双目直视方玉生,语调平静。因他眸色本来极淡,光线折射之下更是犹如琉璃般透明。

      仿佛可以洞彻人心。

      方玉生被他看得心中一凛,顿了顿,没精打采答道:“家丑不可外扬,我当然没告诉过外人。再说我今日上午才回到城里,也没那个工夫。”

      黄一铭缓缓道:“你的意思是,并不是你将此事告知雷家的家仆王伯,暗示他杀人灭口?”

      方玉生一听这还了得,忙道:“我回了城之后又忙着打听那个花魁的事,根本还没来得及去过雷家!要不然也不至于到这时才告诉雷五。”

      梁御风看了闵三娘一眼,道:“这么说,想杀闵姐姐的应该也不是雷家的老夫人?”

      石桐宇淡淡道:“不好说。”

      黄一铭思忖片刻,道:“那么方公子,请问你是从何得知那位花魁的事?”

      方玉生不由踌躇起来。

      梁御风凉凉道:“黄大哥,这还用问吗?看他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一定经常去逛窑子。这种红极一时的花魁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方玉生大惊:“胡说!我喝酒是因为我练的家传武功,才没有去……”一时说不下去。

      梁御风瞥了他一眼,状若不经意对向思诚道:“向公子,令姐一定也很讨厌这种荒唐好色之人吧?”

      向思诚无语以对,只得当作没听见。

      方玉生满脸通红,愤然道:“那花魁都死了五年了!那时我才多大!怎么会……”

      梁御风激他:“那你就说啊!你到底怎么知道她的事的?”

      方玉生一咬牙:“……是我爹告诉我的。”

      他声音细若蚊蚋,梁御风还当自己听错了,道:“什么?”

      黄一铭却不须他再说一次,颔首道:“是了。黄某比你虚长几岁,倒也听说过令尊年轻时颇为风流不羁,是烟花巷里的常客。”

      方玉生急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啊!现在我娘管他管得很严的。”

      黄一铭沉思片刻,忽然道:“方公子,据我所知,你与雷五公子乃是姨表兄弟。你母亲是他的嫡亲姨母,是吗?”

      方玉生脸色微变,道:“黄捕头此话何意?”

      梁御风恍然道:“你父母当然也可以指使王伯杀人……”

      方玉生急道:“我爹娘和我都是今天上午才回城的,他们也根本没时间去过雷家!”

      黄一铭缓缓道:“他们根本不用去,只需差人传信,将闵三娘的身份透露给王伯即可。”

      石桐宇淡淡道:“或许,是透露给了雷老夫人也说不定。”

      显然,在这个世上,不会有一位母亲,也不会有一位忠诚的世仆,会愿意看到他们前程似锦的少主人去娶一名青楼女子!

      事情若宣扬出去,名震天下的雷五公子必然身败名裂,徒为天下笑耳!

      所以,无论是谁,他们都选择了——

      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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