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来了小姐姐》重帘藏花

55、明是非

　　明德帝急忙示意宫女将丽妃娘娘扶起：“爱妃的心情，朕很理解，好了，你也不要太过忧虑。”话里话外都是轻拿轻放的意思。

　　柔佳站在大殿中央，忍不住感慨，大约从今日起，自己也算不得草民了。她刚进京城，三四个月，如今却站在富丽堂皇的翠微宫……看着倾世宠妃和皇帝皇后太子上演好大戏，这可比元宵节的灯会要热闹了。这节还一波三折有起有伏，在你被吓得六神无主时，又给了你希望，眼见得有机会翻盘，它又把你砸在了地上。

　　她曾自信的认为天下之大，逃不过一个理字。如今看来也是如此，但……道理这种真是甘蔗一根，咬一口嘎巴嘎巴吐出来，同样流程重复几次，谁都能讲得花样百出。眼瞧的这次齐云珠和丽妃就要受罚，谁知又弄这么一出。因为柔佳曾经遇过先例，所以现在只有浓浓的失落，却没有太意外。

　　当初李文娇和张氏设计柔佳，勾结牛二入室。事后却说“反正她也没事嘛，我们也道歉了受罚了，你还想怎么样”如今这说辞也是一般无二：“她也没受多大伤害，我们也是为陛下操心。你们都这么怪我，我好委屈”

　　柔佳只觉齿冷，心道什么皇帝后妃大小姐，不过名头好听些，包装靓丽些，其实与一般市井俗妇刁女无二。

　　“对对对，陛下”齐云珠终于找到了时机：“陛下，臣女只是行事欠考虑了些，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皇后娘娘将这等重要工作交给了宫外来历不明的绣女，所以我大大不放心，才考校考校她的”

　　明德帝皱紧了眉，正欲开口，这时忽有宫人来报：“陛下，广平王小王爷求见。”

　　明德帝微微一愣，随即道：“宣”在场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又要唱哪一出。丽妃微微皱起了眉毛：难道广平王府真要与太子联手吗？这事情就严重了。

　　“小牧，你最近不是天天往翰林院逛吗？怎么有功夫来看朕了？”

　　袁牧之笑道：“陛下误会臣了，我倒不为自己逛翰林院，我是为陛下逛翰林院。”他笑嘻嘻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图纸呈交上去。明德帝嗔道：“你的箭艺不见长进，漂亮话的功夫倒是进展飞速，逛着玩还成为朕逛的了”皇帝一边说一边打开图纸，却惊讶的看到这一张张，一页页，都是云州图画……的复写。只是都添上了梅花，各种姿态，各种高低，各种构图设计都有。在场人都意外，随即惊叹：这事情未免办得太漂亮了。一个外姓小王爷能在宫廷混的风生水起又岂是单纯靠爹靠脸这么简单？

　　“听说陛下要绣的图画，偏偏卡在了最要紧一步，臣这几天偏访翰林院，那里都是博读诗书审美高雅之人，臣从经验厚重老师傅到风华才子年轻人请教了个遍，还带上了画师一起参详。最终得出了这些成品。所谓术业有专攻，绣工刺绣也靠底图，陛下亲自圣裁过，再交给绣娘补在绢上，岂不美哉？

　　明德帝已经微笑上脸，“你这后生，闲着没事，净斗些穷机灵”

　　这话一出，放在宫殿中还沉闷紧张风雨欲来的气氛顿时一扫而光。要知道明德帝对自己的亲儿子都不一定这样亲狎的嬉笑怒骂。柔佳不动声色的观察，心道袁牧之还真有这种能力，叫人悦目赏心心旷神怡的能力。看来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感受。

　　“好，既然这样”明德帝从一堆图纸中，挑出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副，交给柔佳：“梅花绣娘，你便依照这个样子，把绣图补充完整吧”

　　柔佳看看那构图，双手捧过，却视线溜溜一瞥那齐云珠：“国公府的二小姐说她在考校民女，那这样看来，民女的考校倒是通过了？”

　　丽妃闻言立即恨了她一眼，她原本打算趁皇帝心情好，揭过这一辙的。

　　袁牧之闻言，诧异问道：“考校？考校什么？齐二姑娘讲了啊，她压根不知这绣娘被宫廷所聘，何来考校？”他看看丽妃又看看皇后，笑道：“臣方才才走到花园，便听到人议论，说皇后与太子要构陷国公府。她不知底细才能被陷害。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明德帝皱皱眉冷哼一声：“一群女人哭哭啼啼吵吵闹闹，倒把朕指使糊涂了。”

　　丽妃顿时脸色大变，这满屋子人，不就她一个哭了嘛。皇帝这话——可能是无心的，可实在叫她太难受了啊。

　　“好了好了，你看看你们这么多人，成日家不知道在干什么，多用心思在工作本身上，有什么难题解决不了的。”话音落地，又指着太子，训一波“你看看小牧？也不比你大多少，却甚有兄长仪范，你哎，还是个毛头小子”

　　袁牧之听了这话，在心里来回滚了几次，觉得滋味并不大妙。太子却讪笑了两下，并无芥蒂，大约今日没让丽妃等人讨到便宜，还吃了个不大不小的软亏，他已经很满意了。这其中多得袁牧之之力，他又怎会介意？反正牧之姓袁，又不会与他有威胁……

　　“如今已耽误了不少功夫，诺，这绣娘，朕已把精挑出的样图交给你，你即可便动手吧。”皇帝意有所指：“任何人只能积极配合，不能横加干预，多生事端，否则，朕决不轻饶”

　　齐云珠已吓软了手脚，磕头在地，不敢抬起。

　　柔佳心中也梗了一下。因为这话表明皇帝对事情真相心里是有数的。但他并不打算追究什么。

　　“丽妃”明德帝说：“既然你知道妹妹行事鲁莽，那便好好管束吧。以后，可别让她再鲁莽了。”

　　丽妃娇丽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忌恨，垂首应答：“是，小妃知道了。”

　　“诺，这绣娘，朕如今已察知，你确实是无辜受屈，受了惊吓。来人，犒赏。”随即有个宫女捧来一个放着金衬布的红木托盘，那里头放着一块莲蓬大的玉如意：“等到事成，你果然手艺巧夺天工，那朕自然另外有赏，现在出宫去吧。”

　　柔佳微微一愣，忙俯身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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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佳被强迫进入齐国公府的事情，很快董明月也收到了消息。只是她正要去锦乡侯府，因此并没有太上心。然而这次做客并不愉快，她扫兴离开，回程路上，却看到眼熟之人，刚离了禁城不远的那条街上，站着一个穿素色衣裙，却裹着厚厚玄墨冬雪斗篷的姑娘，容色动人，冬日暗沉沉的天光下，却如明珠般静谧美好。这是？她急忙让车夫停下。“这不是那个绣娘吗，她不是被齐云珠捉去了？难道她插了翅膀，还能逃出来？

　　正惊诧间，却又看到一人，从街角绕出来，穿一身赭红色鱼龙纹立领箭袖，外面罩着白毛圈口流云广袖大衣，腰勒紫金腰带，身段流利，行为潇洒，叫人一看过去，就移不开眼球。这，这不是京城家喻户晓的小王爷吗？怎么会跟绣女在一起。

　　董明月不自觉握紧了手，她心里暗暗存着一个渴望，他只是恰巧路过。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直接叫她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连平日淡雅从容的外表都保不住。她们，竟然很熟的样子？
　　袁牧之笑吟吟的把手里的冰糖葫芦递给她：“表现不错，奖励你的”

　　柔佳看看糖葫芦，红艳艳果子，又圆又大，凑进了能闻到丝丝蜂蜜甜味。她故意苦着脸道：“哪里好了，我分明逊死了，还费尽心思留了证据，却什么用处都没派上”

　　袁牧之笑道：“不，已经很好了。我还当你会吓哭”他顺势拦住了柔佳的肩膀：“其实你并非一无所获。董相带着言官，弹劾齐国公多次了。为何没有用？因为我们这位陛下并不甘心受人摆布。而且，董相带着前朝论辩习气，喜欢戴帽子，一言不合，把人往死里怼。你看陛下可有杀死齐国公或丽妃的意愿？当然没有，所以董相才会次次受挫，反而觉得齐国公不过是犯了些许小错却有那么多人想让他死，觉得他委屈。但像今日这般，真判定对方不过是些许小错，皇上内心却十分容易接受。而这种小错慢慢积累，再多的好感也被消磨净了。”

　　柔佳听闻此言，只觉得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滞闷的感觉消散许多“我还是操之过急了”她昂头笑道：“你今日怎么出现的这么及时，我还当自己要栽在丽妃手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袁牧之轻轻一笑：“我在外面掐着时候呢，过了一刻，不见你出来，我便知道出问题了。赶紧去救场。”

　　柔佳闻言大大咬了口冰糖葫芦，咯咯笑道：“果然诚实可靠小郎君”

　　袁牧之凑过去，“既然这样，小姐姐喂我吃一个。”

　　董明月刷的放下帘子，她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