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奏鸣曲》甄倪_

22、新生

　　第一次站在6001门前的那个周一下午，童安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的。对她来说，敲开面前的这扇门，就是翻开了人生新的一页。在坐上开往上海那班飞机的一刻起，童安便告诉自己，不管未来迎接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挑战，从此，她都要学会好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亓童安。

　　“来了？欢迎欢迎……李嫂，行李帮忙放一下。”

　　丁尚文展开双臂，想给童安来个大大的拥抱。可是被童安躲开了：

　　“李嫂，行李我自己放就可以了。谢谢你。对了，呃……我的房间在哪儿？”

　　童安看着丁尚文诧异的眼神，感到有些尴尬。突然对相识的人这么冷漠，确实很不礼貌。

　　“你干嘛？累了？不舒服？”

　　丁尚文伸手想摸摸童安的额头，又被童安躲开了：

　　“没有，我没事。只是……想快点安顿好，尽快进入工作状态。”

　　出发前，丁尚文已经提前和童安沟通好，到上海的第一个月，先在6001住着，一是为了方便适应和了解丁尚文的日常需求，二也是为了能够在找到房子前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急什么啊？我今天不用工作，打算全天在家打游戏。过来，过来！你呢，先放好行李，我给你看看住的房间，看满不满意，然后呢，再好好给你介绍一下咱这里的几位家庭成员。像李嫂，这位，对了，上海银！她是咱家的家务总管，家里有个高材生儿子，退了休呢，就来我这儿发挥余热了，以后和家政清洁有关的事情找她就可以了。”

　　丁尚文兴奋地推着童安走走停停，热情地拉着李嫂和童安互相认识。

　　“李嫂好！”

　　李嫂人很和善，看见童安笑眯眯地：

　　“童安小姐你好呀，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大家互相照应着吧！你刚来，有什么不懂不会的，都可以问我，丁先生人很好的，我们这儿都像一家人似的。”

　　初来乍到，就能遇到这么和蔼可亲的同事，童安的心也稍微感到踏实了些。

　　“你的房间在这儿！”

　　丁尚文推开房门。房间目测有十三、四平米左右，连上套内洗手间，应该还不止。内里陈设着床、衣柜和一张简易的书桌和小沙发，全是深色的木质风格，很内敛。还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户，上海的市景一览无遗。

　　“被单床套什么的都给你换了新的，全洗好了。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我说。”

　　“已经很好了。谢谢你。”

　　“这么客气干什么？哦对了，今天大厨陈师傅刚好请假了，明天来了再给你介绍吧！他做的菜啊，那可是一流的！什么菜都能做，保管你这半个美食家吃完后赞不绝口！”

　　童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兴奋的丁尚文，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

　　“丁尚文，我……有些事情，想认真和你谈谈。”

　　“好啊，走，我带你去书房！李嫂！给我和童安沏杯茶！”

　　“好嘞！” 丁尚文一路拉着童安走到了书房。

　　还是内敛的木制深色装潢，二十平米不到。里面没有多余的家具陈设，只放置了两张简易书桌和几张转椅。桌上堆了好几台电脑，有的配备了大屏幕，还有些是笔记本电脑。电源线到处都是，看着乱七八糟的。窗帘关着，整个房间几乎没有自然光线。童安感觉这里干巴巴的，完全没有人味。和面前兴奋的丁尚文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谈什么？坐啊！”

　　丁尚文一屁股坐在了书桌上，随手拿起了桌上的橘子剥了两截放进了嘴里：

　　“吃吗？” 又递到童安嘴边。

　　“不吃，谢谢。”

　　童安一直思忖着该如何说接下来的话。

　　*

　　看着眼前的丁尚文一口一个地吃着橘子，兴奋又带点天真的模样，童安突然有些不忍心开口说接下来的话：

　　“我……你……我们……”

　　“对！这是你，这是我，这是我们……”

　　丁尚文一边说，一边玩笑似的用类似手语的手势比划着：

　　“童安，你进来就是想教我说中文的吗？”

　　“不是，我……我们……”

　　“好了好了，你今天一早的飞机，估计也累了，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吧。等晚饭好了再叫你。今天陈师傅不在，李嫂给咱煮面！”

　　丁尚文一边说着，一边把童安推至门口。童安一下转身，冲口而出：

　　“我觉得我们应该划清一下界线！”

　　丁尚文听了顿时一副问号脸。

　　“我们……之前在香港、在东北……那两次……是，挺开心的，但是！我认为，既然现在我的身份是你的助理，那么就应该划清一下界线，公是公，私是私……可能，对你来说，给我的那点工资连给你塞牙缝都远远不够，但是对我来说却很重要，那是我重新开始新生活的唯一保障，我想干好这份工作。就算，就算……即使以后你不再是我老板了，我还能靠这点工作经验再另谋出路……所以，我不想……我不想因为私人的事情牵扯不清而影响到咱俩的工作关系。你……明白我说什么吗？”

　　童安一直低着头，一口作气地说完了那一大段话，完全没看见，丁尚文此时的脸色已经彻底地由晴转阴：

　　“明白了。你可以出去了。以后在这家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问李嫂。至于我这边有什么工作需要你做的，到了时候我自然会吩咐给你。明天你需要自己到我公司走一趟，办理一些手续，我在公司的秘书叫Wendy，中文名姓沈，明天去了你就知道了。建议你平时多和她好好沟通，因为日后你们俩合作的机会是最多的。有什么不懂的，自己想办法学，争取尽快上手适应。既然你要求的是公事公办……那么，如果以后在工作中出了什么纰漏影响到我了……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明白，这样挺好的！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丁先生。”

　　童安离开房间，带上了门。刚出了走廊到了客厅，就听到一阵很大的声响从书房里传来，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摔在了地上的声音。吓得李嫂急忙过来问：

　　“哎哟，怎么了啊？”

　　“应该……没什么。我可能说错什么话，一时刺激到他了吧……”

　　这样的反应，其实是在童安的预料之内的。虽说和丁尚文之前只见过两次面，但就是经过上两次的相处，童安的心里已经很清楚，丁尚文听完那番话必定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好心的李嫂，见状便凑过来拉着童安说到：

　　“童安啊，你才刚来，我跟你说啊。这丁先生呢，人呀，心肠是好的。就是这脾气呀太倔了些，有时候还爱钻钻牛角尖什么的。所以呀，你以后说话还是要小心点，多顺着点他的脾气，不然天天这样的话，咱们这些打工的都不好做的哦。晓得吧？”

　　李嫂拉着童安的手，轻轻地在手背上拍了拍，就像自家长辈一样。童安突然觉得刚才的那番话确实说的有些太过僵硬了，或许，换种方式跟他说，他会更容易接受一些吧？

　　*

　　到上海第二天的一早，童安就按照丁尚文给的地址走进了他的公司。

　　距离上一次在公司里上班已经是差不多五年前的事了。看着一张张充满了胶原蛋白的年轻面孔和一个个朝气勃发、来来往往又忙碌的身影，童安忽然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老了。五年，如果那五年的青春都是在办公室里度过的话，她现在的人生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砰！”

　　身后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只听到一堆重物散落在了地上的声音。童安回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呃，不好意思啊，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原来，是一个穿着短裙染了一头棕发的可爱女孩儿，一边忙着捡地上的文件夹，一边拼命地点着头和周围的同事说着“对不起”，她一脸焦急地看着童安。

　　“没事。”

　　童安赶紧和周围的同事一起蹲下帮忙捡文件夹，她又一个劲儿地不停说着：

　　“谢谢谢谢谢谢，对不起啊，不好意思啊……”

　　童安想，这一定是个实习生吧？和她当初到公司实习时一模一样，总是一副唯唯诺诺、每一分钟都在害怕自己会做错什么事的样子。现在想起来，那段实习期好像每天都是在高强度的工作压力和战战兢兢下度过的。童安已经忘了当时的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什么事？这么吵？”

　　“呃，Wendy姐，是我，不小心把文件夹摔地上了……”

　　“下次小心点。你是亓童安吧？”

　　丁尚文昨天口中的秘书Wendy原来就是面前的这位女士，看上去应该有四十来岁的样子，一头短发和职业套装，看上去非常干练，她想必是丁尚文工作中非常得力的助手。

　　“你跟我来一下。”

　　童安只是点了个头，还没有说话，Wendy就已经转身开始领着童安走了。童安回头跟棕发女生又打了个招呼，便默默地跟在了Wendy的身后。Wendy领着童安办了一系列的相关手续。最后把她带到了自己的秘书专用办公室：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Wendy，姓沈。你以后叫我Wendy就行。嗯……你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存下来了，这个是我的，你记一下。”

　　童安马上乖乖地掏出了手机，拍下了她所有的联络方式。

　　“昨天丁先生应该有跟你大致介绍过我了，对吧？我是他在这家公司的秘书。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是一家投资公司，业务范围主要集中在新兴产业，尤其以现在流行的移动互联网为主。当然了，一些很有潜力的尚在研究开发阶段的科技公司也是我们的重点合作对象，像人工智能和基因工程等。这些你有空自己去大致了解一下就行。你呢，是丁先生生活上的私人助理，主要负责他的生活起居，而我呢，是他工作上的助理。当然了，其实很多时候也不一定是划分得那么仔细的，等到了真正工作起来你就会明白了。你和我最主要合作的部分，就是必须确保丁先生的生活和工作衔接地足够顺畅，任何一方影响到了另一方都不行，明白？”

　　童安点点头，她喜欢这样说话办事利落的女人。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到这里吧。哦，对了，刚刚在外面捡文件夹的女孩是这里的实习生，主要是跟我的，一些琐碎的工作我会交给她，等会儿你们也留一下联系方式吧！那么……合作愉快？”

　　Wendy第一次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向童安伸手做出了握手的姿势。

　　“合作愉快！”

　　童安也笑着握住了Wendy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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