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石溪篇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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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溪篇三十一
“故山，越国王都也，天涯芳草离亭晚，不如归去归故山。”——《央水国志·越志》
“我数到十，便杀了小小姐，做的干净点。”
他话音刚落，躺在地上宛若死尸的老山精便颤动手指，男人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道，
“一——”
血泊中的老怪物便听得浑身冒汗，浸湿了衣裳，正因为他和顾之湫相像，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能明白，方才他听到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顾之湫是真的会杀了小姑娘！他恼怒交加地用牙齿啃咬指甲，叶舒杳若是死了，那他整整三百年的憋屈苦闷该如何报复？那他精心部署的计划该怎么办？明明他离成功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却听男人嗓音冷冷，不容置疑道，
“二——”
愈来愈接近的数字扎入了老山精的心······
他便从血泊中直起身子，全身残破如一具腐败僵尸，他不停支棱着眉毛嘴巴，试图调整出最和蔼的神色，但却失败了，只能气急败坏道，“开这种玩笑可一点儿也不好笑！我来这儿是想救小姑娘的！可不是想······”他话未说完，便被男人一声“三——”无情地打断，老山精登时挥舞双手道，“等等！等等！我可是来救你们俩的！方才不过是看你有趣，便开了一个小小玩笑！我可不想害死你们舅甥啊！”
男人却仍是神情漠然，嗓音冷冷道，“四——五——”云纹玄袖下，他瘦手正暗地把玩扳指，心中是万般思量，说谎！说谎！这老怪物还是在说谎！像他们这种人，只会趁其有价值时，骗取他人真心信任，然后，疯狂地将此人榨得一干二净，最后再捅上致命一刀！什么仁义道德，在他们心里皆是个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费尽心机才是王道！所以，他必须逼着此人说出真话，不然······男人双眸深沉似万丈墨渊，背后被捅刀子的便会是他······他若是被人捅了刀子，无妨，捅千刀百刀回去！捅得此人全身上下皆是血窟窿！
但是，他绝不允许小姑娘被人捅刀子！
男人墨眸射出一道寒光，嗓音冷冷道，
“六——”
听着这愈来愈接近的数字，老山精便皱眉紧盯镜中景象，他神情忽而痛苦，忽而欢喜，瘦脸扭曲成一团，狂笑不止道，“桀桀桀桀，是我急傻了！你怎么会舍得杀了小姑娘呢？她可是你的心头肉！你的掌中珠啊！”他诡异金瞳便闪烁着光芒，嗓音嘶哑道，“我亲爱的小东西，你别以为这样便能骗过老怪物！骗不过骗不过······骗不过啊！你别以为老怪物不知道，榻上女子看着与叶舒杳与一模一样，其实根本不是她！不过是一个戴着人/皮/面/具的假货！桀桀桀桀！”他大声叫嚣着，“假货！假货！”
“七——”
便见男人抬起瘦手，不屑冷哼道，“那你睁大狗眼看清楚，看我顾之湫敢不敢！”
只见，铜镜中的黑衣人忽然有了动作，他将锋利刀刃藏入胸前，继而伸出遍布粗糙刀痕的手，摩挲着小姑娘柔嫩脸颊。感触到有人抚摸，小姑娘才缓缓睁开双眼，她眼睛里似是有微弱星光在闪闪烁烁，闪闪烁烁。看着她，黑衣人干涸无神的双眸这才亮了起来，小姑娘便虚弱一笑，似只骨瘦如柴的小猫，“小黑哥哥······唔——”她痛哼一声，不敢轻举妄动，待疼痛逝去，她才低声喘息道，
“舅······舅舅呢？”
她满怀期望地注视着黑衣人，便看得他眸光一动，在她瘦得可怜的小手掌上写下“放心”二字，小姑娘便安心一笑，双颊便露出两个浅浅梨涡，继而满脸疲倦地阖上双眸，又陷入了沉睡之中······黑衣人便替她掖好被子角，又梳理好她乌云鬓发，最后才手脚利落地从胸前抽出尖刀，准备随时夺去小姑娘的性命······
“八——”
便见男人双眸深沉似墨，一声冷笑道，“我为何会不舍得杀了她？与其治好伤后，被人凄惨地暗算至死，还不如今日便死在我手上！她是我的小姑娘，我养了她十年，哪怕是死在我手上，她亦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老山精便满脸震惊，久久不能回神，他没想到男人竟然会如此狠心，手段如此毒辣，明明他视叶舒杳为命脉，为他生活下去的唯一目的，此时却敢拿小姑娘的性命来做赌注！老怪物硕大金瞳便闪过惊叹之情，顾之湫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啊······继而又一言不发，陷入沉默，他到底该如何应对？难道真的放任顾之湫动手杀了小姑娘？不行不行！无论怎样，叶舒杳绝不能死！她若是死了，还有谁能作为吸引小山神上钩的诱饵？
便听男人冷冷嗓音回荡在空旷庭中，宛若万千利剑射入老怪物胸中，
“九——”
老山精便皱着眉头，心中暗道，不行不行！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未等顾之湫说出最后一个数字，他便嗓音嘶哑道，“停下吧！别杀她！”他眸光久久停留在小姑娘身上，似乎那把悬在她身上的尖刀正捅在他心口上，顾之湫敢拿小姑娘的性命来赌，他可不愿赌！这整整三百年的憋屈苦闷，他势必要讨一个说法！就怕行差步错······老山精便金瞳闪烁，嗓音嘶哑道，“桀桀桀桀，你不就是想听老怪物一句真话吗？那我今日便告诉你，叶舒杳她是救我于危难之中的大恩人，我此次便是来救她的，绝不会伤害于她！你若是不信，老怪物便在此立誓！”
“若是我伤害叶舒杳一根毫毛，便以头戕地而亡！”
男人听了，仍是神色冷冷道，“半真半假。”他便抬起瘦手，连十都未说出，黑衣人便猛地刺下锋利一刀，只见汩汩泉涌血流从小姑娘身体中缓缓流出，她还来不及轻哼一声，便当场毙命，“啊啊啊啊啊—”老山精忽然爆发出一声震天哀嚎，宛若一头发怒的凶猛金狮，他撞开顾之湫扑向了铜镜，看着镜中小姑娘的可怜死状，他目眦尽裂，扯嗓怒吼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杀了她？杀了叶舒杳，她以后还如何成为公子沅有的女人，日后她还如何成为越国王后？啊啊啊啊啊！我的计划！我的计划绝不能就这样泡汤！不能这样泡汤！”
男人听了，薄唇却浮上诡异笑意，“你终于说出你是为何而来的了······”老山精便听得一怔，颤抖着双手，再看向铜镜，便见那把尖刀正插在小姑娘腋下，根本就没有刺入心脏！方才不过是个障眼之法，黑衣人故意挡住他的视角，当他看到尖刀刺入，鲜血直流时，便会误以为小姑娘已经死了······
老山精金眸中便闪过阴狠怨毒，“顾之湫你真是好深的心思！好毒的手段啊！”遭人欺骗后，老怪物便愈发疯疯癫癫，他手舞足蹈，狂笑不止道，“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自天地蕴化以来，皆是老怪物我欺骗耍弄别人！没想到，我也有被人欺骗耍弄的时候，真是天道有轮回啊······不过，”他硕大金瞳中便闪烁着异光，嗓音嘶哑如破风箱道，“顾之湫，你不会忘了吧？这世间唯有我一个人知道如何救小姑娘！你因为欺骗我而受到的惩罚，老怪物我一定会加倍奉还在她身上！桀桀桀桀，你觉得让叶舒杳死得无比凄惨，无比痛苦怎么样？是不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空旷无比的室内便回荡着他的诡异笑声，“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让她去死！让她去死好了！桀桀桀桀，让她亲眼看到你落入尘埃，万人唾沫，饱受折磨，然后流干眼中最后一滴泪水地死去！桀桀桀桀，小东西，你光是想想便痛得心如刀绞吧，因为你连一滴眼泪都舍不得她掉！”
说完，老怪物便欲转身离去，却听背后有瓷器碎裂声响起，但见男人左手捏碎瓷杯，流溢鲜血淌了一地，哪怕细小碎片刺入他软肉中，男人亦是默默承受，神色毅然，目光如炬，老山精看他模样便怪笑，“小东西你难道是在用你的性命威胁我吗？桀桀桀桀，你难道真的以为凡人贱命很值钱？”
听着这满嘴嘲讽，男人并未予以还击，而是一声不吭地承受着，他紧攥双拳手指咔咔作响，白瓷碎片便融入他血肉，深入他骨髓。在徒逍逍以为顾之湫会扑上去，暴揍老山精一顿时，却看见他屈下膝盖，扑通一声，跪在老怪物面前，灼灼眸光宛若一片燃城火光，“恳请先生原谅我的大胆放肆！”他深深埋下高傲头颅，嗓音沉沉道，“是我救人心切，冲撞了先生······若是毁了右手不够解气，那我便毁了这一双手！”
话音刚落，男人又捏碎了一只茶盏，便见他双手血肉模糊扎满了碎片，鲜血滴滴答答淌了一地，可他双眸却似熊熊燃烧的火光，看得老山精浑身一颤，便背过身去。不想，背后的男人竟然拿起茶盏狠狠摔在头上，俊美非凡的脸上顿时血流如瀑，却有一道阴狠冷光从他垂下的濡湿黑发中射出，嗓音嘶哑道，“够不够？不够便再砸！”
老山精的手微微颤抖，却仍是默默不语。
见他如此，男人露出狠心决绝的神情，但听呯砰嘭嘭的瓷器破碎声响起，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皆扎满了碎片，成了一个墨发披散的淋漓血人，他疼得摇摇晃晃，弯下身来蜷缩着，捡起一块尖锐碎片，嗓音颤抖嘶哑道，“先生若还不解气，我······便以余下十几年寿命来赎罪！但请先生务必治好叶舒杳。”
他便将碎片对准了颈部血管，一用劲便是殷红血痕，不消一会儿他便会命丧黄泉，可就在这时，瓷片却忽然化为雪白齑粉，他不由一声惊喜道，“先生！”
但见老怪物铜铃般的金瞳射出一道冷光，嗓音嘶哑道，“聪明的小东西，你不就是算准了我不会让你死吗？”男人听了，默默不语，他确实是算准了这一点。老怪物是舍不得让他死的，他若是死了，这世间乐趣可少了许多······便听老山精轻哼一声道，“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若是要我医治小姑娘，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注：
“天涯芳草离亭晚，不如归去归故山”引自李叔同先生的《归燕》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石溪篇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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