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人来（霍去病）》若水未央

5、乞巧

　　刘愔收回手，借着河灯才看清霍去病脸上的伤，“打架了？”她问。
　　“是打架了，”霍去病捏着手帕，“但不是跟纨绔公子，而是士兵们。”
　　刘愔把绢巾往回拽了拽，霍去病啧了一声，把手绢抢过来，“我稀罕你这个帕子啊，给表兄擦擦又如何？这般小气。”
　　“给你，给你，都给你！”刘愔索性一推，站起来闷闷道：“整日打仗，有什么好。”
　　“不打仗何以有安定？就你的夫子好？”
　　“教书先生哪里不好，推广礼乐，绝恶于未萌...”
　　“文治内，武安外，文武兼之才有太平，匈奴来犯你就派个夫子去游说？寄希望于蛮夷知礼知节。不一刀砍了你就不错了”霍去病说：“你读书比我多，这个道理都不懂？”
　　刘愔一时语塞，跺脚道：“我今天不想跟吵架。”
　　他原本也不是为了吵架来的，霍去病说：“你不是想约人出去吗？表兄我如何？”
　　刘愔嘴角抽动，退了两步上下打量，霍去病亦退后两步昂首挺胸任由她瞧。
　　他今日没有披甲，着青袍，显得身量修长，腰间悬剑，就算脸上有淤青，也勉勉强强算个美男子吧。
　　“你”刘愔犹豫着。
　　“正是。”霍去病咧嘴一笑，齿白如贝，眼眸如星，平日他面对将士不苟言笑，这下总算有几分与年纪相符的少年气。
　　“这...”刘愔还在犹豫。
　　“哎哟。”霍去病抓过刘愔的手，笑着劝道：“走吧。”

　　刘愔命女婢和驭者把辎车停在东市城门，她休市之前会回来，安排妥当便跟霍去病逛街去了。霍去病出身不好，但婴儿时期姨母卫子夫就得刘彻盛宠，他的童年非但不苦闷，准确说是长于绮罗。
　　自龙城一役，刘彻筹划多年反击的匈奴的计划，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实施者，这个人就是卫子夫的弟弟，霍去病的舅舅卫青。
　　刘彻少年继位，经过文景两帝的休养生息，国库充盈，中原安稳。可西北面自战国时代就被匈奴压制，长年侵扰汉地，北部五原、云中等郡县被匈奴斩杀平民十余万，掠走的兵甲之财不计其数。那年，刘彻任卫青为车骑将军，出兵上谷，卫青不负圣望，展露头角，虽然杀敌不多，只有几百人，但是同时出发四路人马中唯一有所获的一队。
　　其他的不是迷失了方向，就是全军覆灭。宿将李广更惨，他居然被匈奴俘虏，最后侥幸逃回来了，但一万大军所剩无几。
　　卫青被封为关内侯的时候，霍去病养在他的宅邸，只有十一岁，他亲眼见证了舅舅建功立业的雄姿，便下定决定要做舅舅一般的功臣良将。
　　刘彻或有慧眼，或有天子独有的敏锐，他竭尽栽培卫青，顺带捎上了霍去病。也许他心里也期盼着，大汉能在年轻一代将领的手中，再发光辉。
　　霍去病自小习武，身材高大，再加之他母亲姨母舅舅皆是风姿如朗月之人，他当然也不逊色，在路上居然有大胆的女子，直接将鲜花投之于他。
　　霍去病拿着那鲜花呆住了，刘愔吃吃笑道：“你且收下罢。她喜欢你呢。”话未说完，那厮把花朝原主人又扔了回去，砸在那姑娘脸上。
　　刘愔：“．．．．．．”
　　．．．好解风情的人啊。
　　此时，在乞巧节有女子登高楼，对月穿针的习俗，刘愔情窦初萌无疾而终，她自然也想对月祈祷，希望下一个人能等等她，别再早早就娶亲了。
　　对于西市，霍去病和刘愔都不熟，两人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刘愔忽而抬手一指，道：“你看你看。”
　　霍去病扬起脸，原来前方一栋歌坊露台上，有许多年轻女子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月亮出来。
　　“走走，我们也去。”刘愔吆喝霍去病赶紧跟上，往歌坊奔去。
　　歌坊并不都是宣淫之所，那时流行“乐”，一为乐舞，二为享乐，这在富庶长安更甚。歌坊中舞女乐师云集，宴饮，百戏，并不是贵族特权，平民也能享受。
　　那歌坊有四层，露台在第三层，木梯本来极其宽敞，可这几日过节，客人络绎不绝，上楼的下楼的几乎堵住了楼梯。
　　刘愔往楼上走，打前面有一个小贩提着竹篮走下来，见她衣着华贵，便凑到跟前，笑眯眯道：“姑娘，我这有针和五彩线，要不要买啊？”
　　说罢掀开他竹篮上盖住的粗布，篮子里小玩意果然很多，她挑挑选选，这也喜欢那也喜欢，正看着呢，楼梯口有人道：“前面的女子不要挡路啊，我们要上楼。”
　　霍去病怕刘愔挑花了眼，误了事，就对小贩说：你这最贵的给我们看看。
　　“好好好，”小贩从竹篮底部掏出一个锦盒，盒子打开，里面放了一根金镶玉针，顶为金，柄为玉，手掌般大小，配着五彩线，霍去病暗中摇头，这等货色他平日绝计看不上。
　　但他们堵住了上下路口，不能久站，他问刘愔意见：“如何？”
　　“好看，就它了。”说完拿着锦盒就往上走了。
　　小贩有些懵：“诶，姑娘，还没...”
　　霍去病拦住他，道：“别嚷，我给你钱。”
　　他从怀中拿出几百钱给那小贩，小贩要找零，霍去病不耐烦摆手，“不必了。”
　　小贩得了大便宜自然高兴，道：“小哥，你对姑娘这么好，她又有何求？”
　　霍去病瞥了小贩一眼，自然不会搭理他，正欲走时，小贩拉住霍去病又掏出一个竹简，道：“小哥，这个送给你。”
　　霍去病着急去找刘愔，可那小贩拉住他不放，他只得打开那两方竹简一看，只见面上写道：“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他疑惑打开来，只一眼便耳根发烫，将竹简扔回给小贩，道：“快滚！”
　　霍去病撩袍追刘愔而去，可恨那小贩还在身后喊，“小哥，此乃房中宝物，我送给你的，不要钱啊。”
　　刘愔挤到角楼的西边最有利的位置，跳脚跟人群中的霍去病招手：这边这边！
　　霍去病走过去时，刚好月破云出，刘愔还未发现，他更加着急，大叫：“你干嘛，月亮出来了。”
　　刘愔忙转身，匆匆从袖中拿出针线，对月穿过，双手合十，虔诚许愿。霍去病站在原地，左右不得劲儿，这四周都是妙龄姑娘，唯他一个男子，有人窃窃私语道：“这个都有伴儿了，怎么还过来祈祷啊。”
　　刘愔许完愿，一位歌坊招待过来笑着说：“姑娘，你的针线我可以赠一个荷包给你装着。”
　　没想到服务如此到位，刘愔把东西给他，招待挑了最好的荷包将针线装进去，嘱咐道：“姑娘，你许了愿望，日后如果有中意的郎君，就把这针线送给他。就算了愿了。”
　　“知道了。”刘愔认真将荷包揣好，回头对霍去病说，“我们回去吧。”
　　霍去病又从众女子中挤下楼去，并在歌坊的街上寻到刘愔，这人望着满城灯火接天无穷，点头道：不错，不错，日后要经常出来。
　　“等月末，我再向父皇请旨，再来玩耍。”刘愔问霍去病，“你要不要一起啊？”
　　霍去病已经满头大汗，底衣贴在背上，竟然比练兵还要累，他道：“来不了了。”
　　刘愔面露异色，“为何？”
　　“月末陛下要出兵匈奴，我跟着一起去。”
　　“又出兵？”刘愔说：“暮春时节舅舅不是才班师回朝吗？”
　　“乘胜追击这四个字你懂吗？”
　　刘愔不恼，边走边问他，“你怕吗？”
　　“怕什么？”
　　“匈奴啊。”
　　“不怕。”霍去病说：“我只怕不能好好打一场仗。”
　　“我听说，匈奴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不是谁都能找得到的。”
　　霍去病手挎着佩剑，仰头道：“别人找不到，我未必不能。”
　　他自负，但并不狂妄，刘愔最是清楚，想听听他的想法，霍去病眼中带着狡黠，说：“我把张瑞带着了。”
　　“看来是有备而去。”刘愔笑笑，眼波流转处正好看到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她走过去，拿起一个面具递给少年郎。
　　霍去病接过来，“白虎？”
　　仙戏是当时贵族爱看的戏码，歌姬伶人会带着面具登场演出，面具中有神仙有猛兽，再加上鼓瑟吹箫，霓裳羽衣，犹如置身仙境。
　　白虎是仙戏中常有的角色，刘愔赠与霍去病，道：“星宿白虎君，威者，猛也，愿霍票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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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贩给霍骠姚看的那个，
就好比面上写着带枪出巡，
以为是警察故事，
实则是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