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的就是心跳》涯影

8、晨雾朝弥

　　经过刚刚的“乌龙”，苏漠羽决定乖乖坐在椅子上，免得再发生什么尴尬的事，顺便果断决定转移话题。

　　“所以，你确定要查零点计划？感觉和你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吧。”苏漠羽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丝毫不像是有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沐景言睨了她一眼，也不戳破，语气淡淡地说道：“碍着我了。”还是之前那句话，顿了一会儿，又接着道：“他们似乎认定我发现了什么，所以打算杀人灭口。既然这样，肯定是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这件事不处理，留着终归是个隐患。”

　　苏漠羽缓缓地点点头，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那你有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有没有进一步调查的突破口？”

　　沐景言盯着苏漠羽看了两秒，垂眸思索了些什么，又看向苏漠羽，说道：“你说要建立信任，对吧？”

　　苏漠羽不疑有他，点点头。

　　沐景言神色不变，又道：“那你先说说你的事。”

　　“我的人生哪有你那么有趣，没什么好说的。”苏漠羽一脸理所当然。

　　“是么。”沐景言沉吟道，“那就先说说你父母的事吧。”

　　苏漠羽愣了一下，抿了抿嘴角，然后摆出一副故作轻松的表情：“我父母……没什么事啊。”

　　沐景言看着努力挤出笑容的苏漠羽，这个人看起来没什么，整个脊背却都已经僵直了，抿抿嘴角，道：“那我先和你说说我父母的事吧，我们交换。”

　　苏漠羽没有反驳，尽管父母是她心里的一道伤疤，今天也必须要将它揭开，因为她父母和零点计划有着非常直接的关系，或者说，她父母是因为零点计划而死的，尽管在苏漠羽心里，她父母会死都是因为她。父母的死，是苏漠羽至今不愿提起的，那件事。

　　沐景言沉默了两秒，然后眼里浮现出回忆的样子，深邃中带着晶亮的星光：“我的父母都是军人，他们同属一个军区，分属一个营的两支特战队。在我八岁的时候，也就是十五年前，我爸去执行一项任务，一项绝密任务，结果战死在了那里，而我们却不知道他的尸体在哪儿。他的墓，到现在都只是一个衣冠冢，他死后，甚至没有荣誉。”

　　苏漠羽看着沐景言神色有些复杂，她其实可以不说的，就算她不说她父母的事，只要苏漠羽自己做好心理建设，那道伤疤想揭开其实很容易。这个人，其实很温柔吧。

　　沐景言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未变，只是眼里多了些什么，抿抿唇接着开口：“我不知道那项任务是什么，我曾经试图查过，但是什么都没有查到，当真是绝密。在我爸的死讯传来一周以后，我妈突然出车祸死了，她的车一头撞在了马路旁的护栏上，好像是在躲什么人吧。”

　　苏漠羽敛着眉眼，不知该说什么好。

　　沐景言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其实，我不相信那是个意外，那是谋杀，我知道的。……车祸报告说是我妈饮酒过量，那场车祸是醉驾导致的，但是我妈从来不喝酒，因为酒精会让降低人的注意力和判断力。但是，我不知道是谁做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呵。”沐景言说到最后，自嘲地笑了笑。

　　苏漠羽看着仅一瞬失态又立马恢复面瘫的沐景言，抿了抿嘴角，这个人的自制力太强，强到让人心疼。苏漠羽一时无措，她不知该说什么，不知怎样安慰别人，小二不开心的时候摸摸毛就开心了，但是这个人……苏漠羽不知道怎么办。

　　“怎么了？”沐景言看着苏漠羽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地笑了笑，“我没事的，不用安慰我。”

　　苏漠羽抿抿唇，没说话。

　　沐景言看着她那幅样子，勾起嘴角说道：“要不你以身相许？我一定会开心的。”

　　苏漠羽顿时精神就好了，瞪了沐景言一眼：“想得美，我为什么要为了让你开心把自己卖了。”

　　沐景言轻笑出声，看来是没事儿了，怎么她的事这个人一副比她还伤心的样子。

　　苏漠羽撇撇嘴，知道这个人是故意的，抿唇说道：“你说完了，那我接着说。”沐景言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些担忧，只是提到她父母这个人都是这副样子，还要说出来是不是太为难了，她是不是应该再给她点时间。

　　然而苏漠羽并没有让沐景言“要不之后再说吧”这句话说出口。

　　“我父母啊，都是做研究的，我不知道他们整天都在研究些什么。我很小的时候，对父母的印象就是他们很忙，忙到没有时间陪我。我六岁的时候，十六年前吧？应该是。有一天，我偷偷跑去了他们的实验室，他们没带我去过，可是我有偷偷跟着他们到过那里。我小时候似乎就特别擅长这些调皮捣蛋的事儿，总是让他们头疼。”苏漠羽眼里流露出几分怀念。

　　沐景言抿抿唇，调皮捣蛋？大概只是想让父母多关注一下自己吧。

　　“可是十六年前的那天，我的调皮捣蛋却让他们送了命。”苏漠羽脸色苍白，嘴角紧紧地抿着，片刻后才又接着说道，“我跑去他们实验室的时候，一堆黑衣人守在里面，脸色很吓人，我不敢进去，就偷偷躲进了门口的储物间。后来，我听到里面有激烈的争吵声，有我爸妈，还有别的什么人，他们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听清楚。只有几个很零碎的词，什么钟，还有不同意什么的。”

　　苏漠羽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又道：“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里面的争吵声停了。再之后我就听到了脚步声，很快，我透过门缝看了眼，是我妈，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我推开门刚想问她发生了什么，她脸色很吓人，把我塞进去说了声别出声别出来。我待在里面，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我从没见过脸色那样吓人的她。几乎是下一秒，我就听到了刀子刺进人身体的声音，很清晰，就像是在耳边一样。”

　　苏漠羽说到这里，脸色更白了，眉头蹙得很紧，“之后，我又听到了很多脚步声，有一个人问了一句‘拿到了吗？’另一个人回答‘当然’，然后那些人就离开了实验室。我在储物间里等了很长时间，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才出去。我刚出去，就看到了我妈倒在那里，还有气，她跟我说‘钟表被人拿走了，一定要找回来’，她本来可以跑掉的，都是因为我……”

　　“别开玩笑了，”沐景言沉声道，“你没去的话，那堆黑衣人就追不到你妈妈吗？”苏漠羽杀人从不用刀，原来是因为这个么。

　　苏漠羽抿唇不言，眉头微微蹙起，接着道：“然后，我跑到里面去找我爸，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身上中了好多刀，他用手指在地板上写了四个字，零点计划，那个‘划’字还没写完。我在实验室里待了三天，后来可能消息走漏出去了吧，有人来了，他把我带走了，还让他的手下把实验室里的资料全部带走。那个人后来给我父母建了墓，之后我才知道，我父母的研究没有申请到国家的启动资金，是由那个人私人资助的。”

　　沐景言眯了眯眼睛：“那个人是……”

　　“吴修云。”苏漠羽语气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

　　沐景言心里一凛，副总统。

　　“把我带走之后，他几乎每天都会问一样的问题。研究是不是成功了？钟表去哪了？是谁带走了？杀掉你父母的是什么人？”苏漠羽冷笑一声，接着道，“我花了一个月摸清楚巡逻规律，之后就偷跑了，可能是他们觉得一个小孩子没什么威胁吧。”

　　沐景言沉默了片刻，六岁的孩子，跑出去会遇到什么……苏漠羽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眯了眯眼睛，沐景言问道：“跑出去之后呢？”

　　苏漠羽勾了勾嘴角，脸上却是出现了真实的笑容。沐景言从未见过笑得如此纯粹的她，抿了抿嘴角，果然还是有防备么。

　　“我在街上流浪了一个月，然后就被捡到了。”苏漠羽语气轻快，似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沐景言微蹙着眉头不语。

　　苏漠羽眯了眯眼睛，接着说：“捡到我的是一个女人，她是一个法医，唔，一个变态。”

　　沐景言闻言挑挑眉，苏漠羽虽说那女人是变态，却没有任何厌恶的情绪，抿抿唇，这个人似乎对她很重要。犹豫了片刻，沐景言开口：“她……”

　　“她当时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副皮囊看着不错啊，就是太瘦了，先养两天看看吧’。我当时没听懂她的意思，不过，若是听懂了估计就不会跟她走了。”苏漠羽边说边笑，好像是在刻意掩盖些什么。

　　沐景言知道，她又把心里那道裂痕重新缝合好了。

　　“她这一养，就养了十年。十六岁之后，她说要出去好好锻炼一下这副皮肉，就把我扔到了云贵高原的一片森林里，我在那里捡到了小二。就说她是个变态吧。不过后来我才知道，那里有她一个情人，不知道是不是唯一的一个，据说要那人暗中保护。我去问她她还不承认，还说她才不会为了一具身体费劲，就算是极品也不会。我都见过她那个情人了。结果第二年那俩就结婚了啧啧。”苏漠羽说着摇了摇头，一脸调侃之意。

　　沐景言扫了苏漠羽一眼，那个女人，大概是像她妈妈一样的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