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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必生变 ...

  •   “哦?皇上特地命内务府给了那名叫做李怀玉的大宫女赏赐?”

      钮钴禄氏放下手中的账册,抬起头疑惑地问。

      “是。奴婢还听说了,皇上夸她识文断字,知书达理,闲时还会给皇后念书听。”鹊喜蛮有把握地答道。

      钮钴禄氏忍不住好笑,言语里俱是嘲讽:“难怪坤宁宫命人过来,要了好些浅显易懂的蒙学书册和山海图志之类。本宫还以为是二阿哥天赋异禀,这么点儿小就要开蒙。搞了半天,竟然是为了皇后?”

      “一个小小的宫女,变着法子讨皇上欢心,这小小招数使的,倒也十分可爱。”

      钮钴禄氏“嗤”地冷笑了一声,别过头去,说:“难怪皇上最近天天去坤宁宫点卯。”

      鹊喜听了,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问:“娘娘,您觉得皇上总去坤宁宫,全是因为那个……李怀玉?”

      钮钴禄氏取了笔墨朱砂,准备在账册上写些什么,听鹊喜这样问,随口就答:“当然也不会全是为了她……二阿哥还养在坤宁宫呢!”

      她转头见鹊喜还是愣愣的,便放下笔,将鹊喜一推,说:“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自古以来宫中固宠的法子多了去,这又算得了什么?”

      鹊喜突然觉得自家主子好像会错了意,赶紧摇着手说:“主子娘娘,我的意思是,那这个李怀玉……如此乖觉,我们如今对她又知根知底了,是不是可以……让她为我们所用啊!”

      听见这话,钮钴禄氏刚刚重新提起的笔,又放了下来。

      *

      时光如梭,转眼两个月过去,中秋佳节将至,宫中一片喜气洋洋的。

      钮钴禄氏奉旨协理六宫,操持起宫中各项琐事,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在宫务上头,她与佟佳氏两人的意见时常相左,争执了好几次,有两回甚至被佟佳氏闹到了皇帝跟前。

      其实要真论起来,两人不过见解不同,并非什么绝大的矛盾。只不过钮钴禄氏老成持重,宫中诸人那里,她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而佟佳氏则是年轻面嫩,又碍不住宫中各人求上门,总是今儿个“网开一面”,明儿个“下不为例”,两人的不对付,便由此而生。

      每一回闹到皇帝那里,多数是钮钴禄氏占着理儿。可佟佳氏是皇帝的表妹,在圣驾跟前撒娇卖乖,玄烨念着生母恩深,便不忍开口说她。再者见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玄烨每每和和稀泥了事。钮钴禄氏在一旁看着,十分尴尬。

      太皇太后听说,便私下里寻钮钴禄氏说话,将她着意抚慰,赞她处事得体,只命她让着些佟佳氏,说,只消她谨慎持重,将来少不得有“再进一步”的机会。

      “你说,太皇太后所说的,‘再进一步’,究竟指的是什么?”

      钮钴禄氏自从慈宁宫回来,这样稳重的人,也忍不住寻了鹊喜来说话。

      鹊喜闻言大喜,连忙给自家主子福了福,凑到钮钴禄氏耳边悄悄地说:“恭喜娘娘,六宫之事,太皇太后的话分量最重,她说您能再进一步,就必定能再进一步啊!”

      “可是……可是上头毕竟皇后还在……”钮钴禄氏心中窃喜,面上却显踌躇。

      “但是您想想,若是您独得了副后之位,六宫大权在手,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傀儡一般,担了个虚名儿一样的正宫?”

      鹊喜说的,恐怕才是太皇太后真正的弦外之音。这一点钮钴禄氏也知道得很清楚,可她明明白白地觉出自己的心正从喜悠悠的半空中,一路坠到谷底。

      ——当初心心念念的,就是做能与他并肩的那个人啊!

      副后……毕竟还是多一个“副”字,换到寻常人家,也不过是妾室之流。

      “不说这些了,本宫去慈宁宫之时,可有人来过?”钮钴禄氏奋力将心底起了的念头又按捺下去。

      “有,庶妃纳兰小主刚才来过。”鹊喜老实禀报,“她觉得阿哥所的嬷嬷们照料大阿哥不甚尽心,又觉得拨给大阿哥的人入冬的份例少了。”

      “阖宫的人,今年入冬的份例都减了一成,也不独是阿哥所那一处。”钮钴禄氏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指甲,“新鲜的凤仙花还有么?本宫的指甲颜色已经不鲜亮了。”

      鹊喜略有些为难,补了一句:“纳兰小主说了,大阿哥怎么也是皇上的长子。她还无意说了一句,说坤宁宫二阿哥那里的份例怎么就没有扣减的。”

      钮钴禄氏正支了一名十五岁上下的小宫女去檐下掐凤仙花去,她抬头看了看鹊喜,半晌,方才幽幽地说:“二阿哥么,皇上金口玉言,钦定的储君,又怎么能与旁人一样的待遇?”

      鹊喜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冲钮钴禄氏重重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晓得怎么去回那位小主了。”

      钮钴禄氏却还未够,笑着道:“你不妨也告诉她一句,毕竟有景仁宫那一位在呢;本宫本来是一直想要将后宫的一碗水端平,可是被景仁宫驳了那么多回,本宫也只好爱莫能助了。”

      鹊喜见自家主子只动了动嘴皮子,就暗中挑动了纳兰氏对中宫心生不满,顺带手还饶上了个佟佳氏,顿时心生佩服。

      鹊喜出去的时候,那名小宫女正取了一只笸箩,准备去檐下掐着凤仙花,眉宇间稍稍流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

      不久便是中秋正日子。因南面战事胶着的缘故,宫中不曾大肆操办中秋宴,只是在慈宁宫中安排了家宴,不过是皇帝与宫中妃嫔等侍奉着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这两位老人家一起乐一乐,算是承欢膝下。

      皇后也由贴身侍奉的大宫女李怀玉陪着过来了慈宁宫。

      两个多月过去了,这位皇后依旧“微恙”,依旧“不便”开口,只在自己席间木然而坐,不动也不言语。这时宫中风言风语也早已传得遍了,人人都自以为心中有数,见到这副情景,免不了私下里又议论起来。

      “哎呀,再怎么遮掩,傻了就是傻了,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若是一切都安好,又会是眼前这副样子?”

      “是呀,只会那样木木地坐着,也不会说话,就跟个人偶没有二样……”

      这等闲言碎语,偶有一两句,飘进李怀玉的耳朵。

      李怀玉正悄立在凤仪身后,担心地望着凤仪。

      哪儿就能这么快呢?

      作为时时刻刻陪伴左右的贴身侍女,她清楚地知道凤仪在一点一点地好起来,可是却没有那么快——这位皇后,从当初那个如婴孩般一团混沌、无知无觉,什么都不明白的女子,到如今能端坐在众人跟前,能偶尔与人对答一两句,能装模作样地撑过一场家宴的人偶皇后,已经很是不容易。

      这世间有些病……确实是没有速愈的法子。

      李怀玉正想着,凤仪眼珠转了转,眼神慢慢地在座下嫔妃们脸上扫过,视线缓缓地与余人一一相触。

      与她视线相对的人难免各自心虚,随即低下头。可也有人马上就省了过来,觉得那不过是虚张声势——一个失却了心智,什么都记不得的人,就算那一对凤目又美又亮,又能如何?哪里就真的能做到气势迫人了呢?

      “哟,这还真是会拿腔拿调呢!”

      “是呀,索额图大人家也真是有办法,连个坏了脑子,连亲儿子都不记得的皇后,也能摆布得似模似样的。”

      “尸居余气,说的便是上头那位吧!”庶妃纳兰氏坐在马佳氏身旁,忍不住小声开口抱怨道。

      马佳氏虽然与纳兰氏交好,却是个胆小怕事的,赶紧小声对纳兰氏道:“你这话,给我听见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再在旁人面前胡说了。”

      纳兰氏心头郁郁,嘴上不愿让步,只是道:“我说的难道不是大实话么?六宫之主,如此要紧的一个头衔,可是却搁在这样一位的娘娘头上……皇上怎么也不想想,她……她有什么能耐,能担得住?”

      由这样的人身居后位,岂不有若身怀异宝的三岁小儿?

      不不不,坏了脑子的痴傻之人,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可那也是皇上的意思!”马佳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是呀,但皇上竟要……”

      ……皇上竟要立中宫之子为太子啊!——纳兰氏最不忿的,其实是这个。

      两人在下首头凑着头,喁喁细语了一阵,再抬头的时候,纳兰氏不免惊讶:“咦,皇后呢?”

      旁边庶妃李氏接了一句口,“皇后娘娘大约是嫌太气闷,由她那名‘贴身宫女’陪着,出去走走去了。”

      李氏口中,将“贴身宫女”四个字强调了一番,众人都听得出什么意思,不免相视一笑——

      撑不下去了?觉得没脸了?所以将那木偶皇后领下去了?

      ——凤仪确实是由李怀玉陪着,走出了慈宁宫。

      如今正是中秋夜,夜空明净,月灿星稀。除了慈宁宫灯火辉煌之外,整座紫禁城里,各处俱是寂寂无人。

      沿着宫中曲曲折折的道路走了好一阵,李怀玉心里有些发慌,开口劝凤仪:“娘娘,咱们回去吧!您若是不想回慈宁宫,咱们回坤宁宫便是!”

      然而凤仪却不答,脚下不停。

      她走出很远,略微觉得有些不对,停下脚步,偏头轻唤道:“怀玉!”

      没有人作答。

      凤仪倏地回过头来,发现原本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李怀玉,已经踪影全无——不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凤仪:作者菌,今天没有小剧场,您又拖我出来干啥?
    作者:需要你帮忙求个收藏,来一起念:各位看书的小仙女们喜欢就点下收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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