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登仙[重生]》过野

17、预选

　　谢寻云藏身在一棵大树背后，一边看许之弃发脾气一边胡思乱想。

　　刚把师弟带上山时师父对师弟还是很好的，虽然嘴上不说，他却知道师父心疼师弟，半夜还烧着符箓给他取暖。

　　后来突然有一天师父从外面回来，态度就变了，从此对师弟冷嘲热讽。师弟开了灵，开出一块石头本命灵，师父还一直嘲笑他，说石头能有什么出息？

　　别人都说师父势利眼，谢寻云却觉得不是，因为只有他知道师父仍然记挂着师弟，所有给他的东西，师弟也会有一份，那一份有时藏在房间里等着他们不经意间找到，有时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扔出来。

　　那为什么师父嘴上又对师弟那么苛刻？师父出门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谢寻云都不知道，庆绮文也不愿告诉他。

　　师弟的本命灵是块石头，小石头，按衔烛派的规矩，他应该到山外去当杂役弟子。但谢寻云不肯，一直把他留在山上，庆绮文还很护着他们，这让很多弟子心有不忿，对许之弃的态度也很不好，寻着空就来找他麻烦。

　　谢寻云不在乎师弟本命灵是什么，他觉得这条选弟子的规矩就是个笑话。如果任何一个本命灵是无用的，它为什么会存在于世上？他还大言不惭，要教厨房里的炒菜师傅修炼，别人笑他，对他指指点点，他都无所谓。

　　但许之弃的本命灵不是一块石头，这件事只有谢寻云和庆绮文知道。所有人的本命灵都是一样特定物件，或者器官，许之弃却可以操纵世间每一块这样大小的石头，这很不寻常。谢寻云那时虽年少，也知道这个秘密不能随便与人说。

　　他茫茫然又想到别处——既然如此，修为上升后师弟能不能操纵岩石，甚至山岳？如果真能这样，师弟就不会总被人说闲话，日后自己不在，他也不会被欺负了。

　　谢寻云叹了口气。

　　他停止去想这些太遥远的事，眼神又转回师弟的头发上。这头灰发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当务之急是恢复师弟的生机。

　　师父说的意外之喜大约就是那瓶万年灵髓。灵髓能温养生机，万年灵髓效果更好，但绝对比不上摇光派那个灵髓池。

　　他看见映寒仙子时就生出让师弟去灵髓池里泡一泡的念头，所以求了师父，一定要见映寒一面。他没有提前告知师弟，这样的宝地一般宗门都不会允许外人进入，他不希望师弟空欢喜一场。

　　如今希望果然变成了失望。

　　他怀着歉疚慢慢走进院子，许之弃看见他先是眼睛一亮，然后迅速收敛，背对着他不肯转身。

　　“师弟气什么？”

　　许之弃不说话。

　　“师弟不说，那我走了。”

　　“你走吧！”那块石头砸在树干上，恨不得把树干砸出个窟窿，“你去找你的师姐，别管你师弟了！”

　　谢寻云眨眨眼，笑道：“师弟在吃醋吗？”

　　许之弃又不说话了。

　　他用枪把石头打落，拉过师弟的手：“师弟真是小孩子气。”

　　“我不是小孩子。”

　　即便被谢寻云拉着，许之弃的脸也扭向另一边。他放纵自己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明知师兄在院外他还装作不知，反而把石头摔得更响，刻意做给师兄看一样。

　　他不该这么任性的，他应该遵守自己许下的诺言，好好照顾师兄，保护师兄，让师兄开心。但他控制不住。

　　“我并不是喜欢映寒师姐。”谢寻云说。

　　都叫这么亲热了！

　　许之弃转过头，审视着谢寻云，想看出他师兄有没有撒谎。

　　他这一看才发现师兄脸色疲惫，兴致不高。

　　顾不上耍脾气，许之弃担忧地抚上师兄的额头：“怎么了？那女人给你气受了？”

　　“说什么呢，”谢寻云打了他一下，“叫师姐。”

　　“她不喜欢你吗？”难以想象世界上竟然有不喜欢师兄的女人。

　　“我也不喜欢她，我找她是为别的事。”

　　那是什么事？许之弃想问，但师兄明显不想告诉他，也就作罢。反正他成天待在师兄身边，总有机会知道，即便师兄真喜欢那个女人，他也不怕从中作梗。

　　他练到日落，谢寻云就叫停了，给他端了从厨房弄来的小灶，还有从庆绮文那儿偷来的小壶灵猴酒。两人在夕阳下吃完，又催着许之弃去休息。

　　“师兄，不用这么紧张。”许之弃无奈，“你都开始咬指甲了。”

　　谢寻云把手从嘴里拿出来，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你这是第一次参加宗门大比，我怎么能不担心！”

　　“只是预选而已。”许之弃提醒。

　　谢寻云不再多话，把他赶去房里睡了，自己倒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夜才睡着。

　　许之弃听他那边没声了，收回竖着的耳朵，带着微笑也闭上眼。

　　再没有大火，没有染血的师兄，没有哭叫的同门。他终于做了个好梦。

　　第二天一早考核殿门口就挤满了人。

　　衔烛派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人数远比内门弟子多，这些人要么本命灵平庸无用，像一般人眼中的许之弃，要么天资过差。除了偶然吸引长老注意被收为弟子以外，三年一次的大比是他们唯一进入内门的机会，只要在大比中展现潜力，就会有长老殿主甚至掌门青眼。

　　衔烛派给本命灵划三六九等虽然被谢寻云腹诽，但就这一点来说，其实已经是所有宗门中最为宽容的了。

　　他们排队等候，谢寻云一个亲传弟子也插在队伍中，格外显眼。

　　“师兄，你先去休息吧，不用陪我。”许之弃说。

　　“不行，我不放心。”谢寻云干脆地说。

　　许之弃搓了搓手，苦笑中带着甜蜜，谢寻云拉着他的手汗津津的，竟比他本人还紧张。

　　队伍挪得很慢，谢寻云脸色变了又变，终于一咬牙，伸手把许之弃拉近，贴着他的耳朵说：“师弟，预选第一比修为，这个你没问题，第二比元力，方法是……”

　　他话说一半，许之弃伸手捂住他的嘴。

　　谢寻云睁大眼睛，还想说什么，他的嘴唇在许之弃手心蹭着，像幼鸟柔软的翅膀，让许之弃心中忽然发痒。

　　“师兄不要说。”他轻声道。

　　谢寻云脸色已变得通红，许之弃知道这样近乎作弊的行为对他师兄来说是一场煎熬，师兄从来光明磊落，如果现在他告诉自己考题，之后不知会痛苦自责多久。

　　不要说他上辈子就考过并通过了，就算他真的没把握，也不会让师兄为他违背自己的准则。

　　“相信我。”他说，然后缓慢、带着点不舍地松开了手。

　　谢寻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眼里有恍惚的惊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要做什么。

　　他咬着的那片嫩红嘴唇刚在自己手心划过，许之弃盯着它，忍住伸手再去碰一碰的欲望。

　　许之弃进了考核殿，果然是先考修为。以许之弃的年龄，修为标准是三命修，他此时维持在体外的波动也是三命修，而实际上他已经是四命修士，自然轻松通过。

　　第二关测试本命灵和元力运用，在漫天的红色叶子中需要准确找出白色叶子并用本命灵击毁。如果许之弃没记错，这一关一共有十片白叶，击碎五片合格，击碎十片以上红叶不合格。

　　上辈子他击碎了七片白叶，两片红叶，成绩已经拔尖，现在全力以赴应是十成十的把握。但他还是留了一片白叶，以免被那些老头察觉端倪。

　　他出来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师兄预选已过，结果不错。

　　谢寻云这才松了口气，搂着他说要给他加餐。

　　许之弃心中滋味交杂。师兄这样为他担心他本该高兴，现在却忽然不太乐意了。不知为何，他不再愿意师兄像父母一样为他操心，提心吊胆。他希望……

　　他希望师兄能信任他。无论什么事，当师兄有困难时会第一个想起他，并且想，师弟什么都能解决，依赖师弟就好了。

　　许之弃不转眼珠地望着师兄，谢寻云低头对他笑：“嗯？怎么了？”

　　他突然抓住师兄的衣领，做了进去之前就想做的事——踮起脚在师兄嘴唇上亲了一下。

　　谢寻云被他亲愣了，半天才回过神，许之弃已经平复好心情，装作一切正常，笑得天真无知：“师兄给奖励。”

　　“好啊，师弟要什么？”谢寻云迅速忘了师弟亲他那一下。

　　“刚才就是。”

　　“什么？”

　　“师兄亲我一下就是奖励了。”许之弃说。

　　谢寻云似乎被他逗着了：“那可不行，哪有亲一下就算奖励的。”

　　“平时得不到的不就是奖励么？”

　　谢寻云不禁又有些惭愧，师弟从小无父无母，上了山身边也就他和师父两个男人，从没给过他肢体上的抚慰，比如拥抱和亲吻，也许师弟确实渴望熟悉的人的亲近。

　　他自以为想得很对，于是又低头，在师弟两边脸蛋和额头上各亲了一下。

　　“那多亲几下。”

　　许之弃不敢看他，眼睛到处乱转，转到远处山头上站着个人，身影熟悉。

　　他眯着眼睛看，居然是裴意，裴意看着他，挤眉弄眼地笑，嘴上一张一合，在和他说话。

　　许之弃读着他的唇语，哼了一声。

　　裴意说的是：“一大把年纪了，真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