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他是个女娇娥》小五姑娘

7、前缘(2)

　　坊间有戏言，"邢家有二虎，一为刑夫人，二为子清秋。"

　　邢清秋自打生下来就没了爹，听乳母讲，先王爷是在沙场上战死了。

　　八岁以前，清秋从不敢去问娘亲任何关于爹的事。
　　爹长什么模样，爱吃什么糕点，他全不知。

　　只因他曾亲眼看见在他心里那个任何事情、任何时候都坚不可摧的娘，把自己关在房里抱着爹的衣裳、嚎啕大哭的模样。

　　后来长大一些，娘亲才对他说了爹的一些事。

　　说起爹的时候，娘亲的眼睛充满了小星星。
　　清秋觉得，那便是戏文中所说的爱情了吧。

　　娘亲那个样子，真的很美。

　　自记事起，清秋就知道娘亲得管着一大家子人，是一家之主。

　　作为家主，事无巨细，娘亲都要一一过目。因此经常脚不沾地的从鸡鸣忙到就寝。

　　但就算再忙，曾荣儿也从没有减少对清秋的关心。

　　好在小儿亦十分出息，四岁便熟读了孙子兵法，到了八岁上，武艺已经非常杰出，狠狠压下其他世族子弟好几个头。

　　清秋记得四岁的时候，娘亲就带他去了书院读书。
　　每天十分郑重的嘱咐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在外人面前脱裤子。

　　虽然乖乖应了，清秋却很纳闷，我一个好好的男孩子，怎么会去做那人前脱裤子之类的无耻之事呢，娘亲还把自己当三岁小儿吗？

　　人世间最难抓住的莫过于光阴。转眼间就过去了四年。
　　清秋八岁了。

　　回顾四年，清秋小公子不仅熟读了各种兵书兵法，练就了不错的武艺，还非常机智的物尽其用，凭借着前两项，成为了敏同书院的一霸，人称小白虎。

　　大家同学的爹娘虽都不是等闲之辈，但出来混，除了看老子，到底还是要凭自己的本事。就算是小小书院，也会分个三六九等。

　　处在一等的有三人。

　　景之敏善文，大家平时课业范本的来源，加上他又是皇帝的亲侄子，于是没人敢去开罪；陆杳如人缘好，得罪了他大家全看不过去，群起而殴之；
　　邢清秋嘛，清秋比较能打。他们即书院三霸。

　　原本他们三个是相互不搭腔的，可是有一天，他仨因了抢同一个座位的由头，不打不相识。谁道三个孩童性格竟十分合拍，发展到最后，甚至私拜了把子，饭后课余经常一同玩。

　　恰有一阵清秋小姑家的女儿，也就是他的表姐，要出阁，嫁给北城大家－赵家的公子。

　　这原本倒关不到自邢王妃什么事，只管去吃个席就得了。可那赵公子却是个死了亲娘的，如此一来，整个赵公府上下没一个能力家世都拿得出的的、可以出来主事的如夫人。
　　清秋的娘本来就被称为京城的第一女家主，蝶玉又是自己的亲侄女儿，是以小姑母一来请，母亲便帮衬去了。

　　没有主母的赵公府，表面上虽是安谧稳定，内里却早已一团乱麻。邢王妃足足忙了一月有余，才理清了一些。

　　整天邢赵两家来会穿梭，自己忙得不可开交，是以疏忽了对清秋的照看。

　　八岁的孩子，脱缰的野狗。

　　清秋再上进，本质也不过是个贪玩的稚子罢了。

　　好容易甩了一直跟着他的影卫哥哥，撺掇了他俩仁兄弟，便天天领着俩人东大街上闲逛、西鸟市里买鸟去了，总之光顾着荒唐玩乐，私停了背书习武。

　　婚事办完了，老赵公感激的握着邢家主母的双手。
　　邢王妃本想这回总能歇歇了，却来了影卫，一股脑的通报给她这些天清秋怎么不学好的行踪。

　　王妃气的要炸，要你这影卫做什么！怎的不早来告诉我！

　　影卫也很委屈，他跟了夫人小公子许多年，看夫人累成那个样子，他又怎么忍心去添堵。

　　本就很累了，清秋的不学无术真的凉了王妃的心。

　　是夜，邢清秋便被叫到了娘亲的房里。看乳母的眼神儿，知道自己是躲不过挨打这一劫了。

　　打开门。娘亲背对着他。

　　跪下！

　　清秋知道自己不对，什么都没说，乖乖的便跪在了娘亲的身后。

　　只见自个儿娘亲，狠狠地转过身来，手里拿着尺把长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向了邢清秋稚嫩的背上。

　　清秋被抽的迷糊了，心里竟生出了一丝丝恨意 :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连爹都没有！我就玩了几天…

　　话没有说完他便停住了，因为方才那一仰脖他看见了娘亲的脸。

　　娘亲脸上全是泪，除了许久以前偷偷瞧见的那次，清秋还没看见过娘这么伤心。

　　一时呆住了，心里的难受甚至盖过了身上的疼。

　　娘亲仿佛变成了水罐子。鞭子不停，泪也不停。

　　直到鞭子被打断，娘亲方才抽抽噎噎哭出了声。

　　清秋这时当真后悔极了，恨自己不该不学无术，恨自己不该伤娘亲的心，娘可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啊。

　　清秋怯怯的伸出小手，去拭娘亲的泪。
　　娘，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表面刚强的女子这下再也忍不住了，她紧紧的抱住年幼的清秋，放生大哭了起开，仿佛要把这些年心里郁结的伤痛都哭出来。

　　待到哭够了，她把清秋从地上抱了起来，仔仔细细的给清秋上了药以后，告诉了他所有一切。

　　八岁以前，清秋以为自己是个男儿。
　　八岁以后，清秋知道了自己是个姑娘，却还是只能当自己是个男儿。

　　哥哥们的早夭，父亲的尸骨无存，姐姐的被迫远嫁，母亲的坚强隐忍…

　　清秋知道自己是时候，该扛起这个家了。

　　娘亲的担子太重，换我来挑好了。

　　过了那夜，邢王家的小霸王邢清秋，像是没变，却又像是完全成了另一个人。
　　不过大家都更喜欢清秋之后的样子，平静坦然却重情重义，仿佛，他天生就该是这么个样子。

　　十三岁时，清秋从书院结业，托了姑父的关系，去随军出征。

　　她拒绝了姑父的好意，执意从最下等的兵做起，匿了自己的身份，只装作一个普通的平民，混迹在行伍之间。
　　从此邢王世子不见踪影，军营却多了一个话不多、但人挺仗义的英气少年。

　　天下大势虽已定，边境几个小雀却不肯安生，是以大仗没有，小仗却接连不断。

　　邢清秋很快便凭着，自己祖辈都有的军事头脑，和卓越的战斗能力，立了一次又一次的小军功。
　　相貌出众，最重要的是仗打得还行，不是个小白脸，已经参军一年半的清秋，在自己所在的营中，慢慢小有名气，甚至在一次战争结束后，升做了小头领，管着三四百来人。

　　但清秋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她就像黑暗中的兽，悄悄积蓄自己的力量，等待一个机会，大放自己的光芒。

　　机会很快就到了。

　　并且真正的让她从幕后走到台前。

　　那只是一个寻常的冬日。
　　前方探子来报，边界有异动，不知哪方军队，正在百里外集结。

　　带兵的将军，却是个没打过几次仗的毛头小子，名叫薛浩呈。若非要说他的底细，那便是新晋宠妃薛贵人一母同胞的弟弟。

　　薛浩呈其人，倒也不是个草包，只是太缺乏实战经验，刀枪阵里磨上几年，管保成个名将。

　　但这个时候推他来当将军，却不是个明的举动。

　　自他上任以来，确实领着手下的一众兵马，成功打了好几场胜仗。

　　那些在清秋眼里，都是些不值得提的小役。但对于新任将军来说，却是助长了他不该有的骄。
　　于是，面对探子的情报，薛将军非常轻易地犯了一个兵家大忌－－轻敌。

　　而邢清秋早就感到异样。
　　这几个小国像是串通好了一样，轮流着来，却并不动真格，一想就有预谋。

　　莫不是…
　　烛火摇曳，帐内的英气少女眯起了本就狭长的凤眼。
　　好时机！

　　次日。
　　将军草草整顿了兵马，准备派出大部分人马，去吓唬吓唬那邻国小家雀，预备只留下几百人看家。

　　其他小头子都在跃跃欲试，想跟随将军，去看那小国军队被绝杀的场景。邢清秋却走出行伍，自请留守。

　　一时间，他们那个小队仿佛炸开了锅，更有甚者直接大声质问了出来。邢清秋只是定定的看着薛小将军，什么也没解释。

　　薛浩呈也听闻过清秋。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却是在这么个场景，心里十分失望。本以为是英雄少年，没成想竟是个懦夫之流，虽这么想着，面上却还是笑嘻嘻的准了她。

　　大军很快离开了营地。留下的兄弟都十分不理解。

　　关于为何自选留守，清秋只字不提，兀自闭目养神，让那些兵该休息的休息。那几百个兵见这人如此的扶不起来，也都无奈的散了。

　　天渐渐黑了，底下的兵叫她吃饭。
　　清秋这才缓缓的睁开眼，是时候了。这时帐外寒风猎猎，一反白日的温和旭日，竟似是要下雪！

　　通知所有的兄弟们，好好吃饭。吃饱喝足了，咱们也去好好大干一场！

　　叫邢清秋吃饭的那个士兵大惊。
　　他一开始挺敬佩邢清秋的，平民出身，却混成了一个小统领。但因为头儿自请留下的那件事，他又觉得这人没出息。可听了清秋方才的一段话，分明就不是个软蛋！他赶紧称是，心头大喜，跑向帐外去通知众人。

　　城外百里，距离敌军营地较偏的一座不知名山上。

　　天上果然飘起了雪花，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而这，邢清秋三日前就知道。

　　她自来到这个边城，就开始寻找可否有什么容易被忽略的致命之地，老天助她，就在半年前偶然出来的时候，发现了这儿。

　　这个荒山乍一看是不起眼，可是细一探寻，它的山脊处竟有许多山外看不见的凹坑，正适合偷袭的士兵藏匿于此。又加上山上本就没多少树木植被，很难让路过的敌军起疑。

　　但是，这死地能不能真的成为死地，全看上天助不助清秋。

　　此地颇偏，平日里不是敌军回营的必经之路。但若是大雪封了他们的必行之路，势必择优而从，取道于此。

　　观察了一年半的天象，若是有什么异常，清秋可不是门儿清。于是三天之前，她就察觉到星位略有偏移，很可能有大雪将至。
　　行伍之中，会占星看相的人虽不多，但也绝对有，可谁又像邢清秋这样五百多个夜晚，从不间断。

　　上天眷顾有准备的人，邢清秋的机会就在眼前。

　　大雪越下越大，渐渐眼里能看到的整个世界，都结了银装。
　　邢清秋的兵们却并不觉得冷，甚至很兴奋。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邢清秋行军前的一段话，他们都觉得建功立业的时机到了。

　　来了！

　　远处乌泱泱许多人来了！没想到敌军会有这么多人！

　　而自负轻敌的薛将军，此刻正随着他残存的几千兵力，蔫头耷脑的被绑在俘虏台上。

　　四万的兵，竟然死的只剩下了几千。
　　邢清秋听到了周围一阵吸气声，却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娘对她说过，世界上有许多人都是无辜的，可是我们每个人，为了自己要守护的，有时却不得不牺牲无辜人。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命，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就像当初，娘为了不让自己是女孩儿的消息传出去，为了邢家上上下下几百人的性命，也不得不杀了那几个稳婆和丫鬟。

　　自己生来就伴着血和死亡。

　　就算自己当初说出了自己的怀疑，难道那个年轻气盛的将军就会信？
　　我有罪孽，我愿意承担。但我不会后悔！

　　敌军已经走近，清秋收敛思绪，下令攻击。

　　霎时间，无数滚石从山顶自上而下，因了积雪的缘故，越来越大，许多敌军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便丧了命。

　　未等一众大兵想出应对之法，后方却是传来震天的兵马声！

　　竟然是前后夹击！

　　邢清秋微微一笑，援军到了。

　　敌军却未料到忝朝竟然这么狠，四万将士都舍得做个引子，环中环计中计！

　　可知道了也就意味着命不久矣。

　　两天两夜，敌军全灭。

　　邢清秋一战成名，朝廷下了令嘉奖。她手下的士兵们始才知道，这人竟是当年的战神——邢王之子！

　　早料到敌军的雕虫小技，骗得薛浩呈，却骗不得她邢清秋。
　　于是她偷偷的查探了敌军的营地，果然发现了猫腻。于是与执掌另一城伐的姑父通了气，一旦发了信号，立即来援。方才有了这前后夹击，尽灭敌军的一幕。

　　这一役，重重打击了边关小国近几年来越发猖狂的气焰。

　　今上也一反常态，大方封赏，命她提前袭爵，与她十万兵力，命保边疆太平。

　　而被她亲手救出的薛大将军，从此也成了她的跟班，整天大哥长、大哥短的缠着她。

　　京城的曾荣儿很快收到了消息，接旨的那一瞬间，这个十几年来、一直用剽悍来武装自己的邢王妃，终于在众人面前大哭出了声。

　　至此，十五岁的邢王清秋之名，天下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