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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颜色 ...

  •   次日,天家亲派一小黄门来到,于是清秋理好衣冠,接了旨意随他入宫。
      传旨之人一路带她进皇城,过宫门。又有几个小监随行,低眉顺目。
      邢清秋一袭朱衣,除一缕披在额前外,墨发尽然被高高束起,一双眸子似河面冰封,一派浩然正气。

      正直冷秋,偶过御花园。
      邢清秋略一打眼,里头却仍是花飞蝶舞。不知是被做了什么术法,竟丝毫不若外头一般萧索。

      稍后那公公示意众人停于御书房前。
      只他走近,向门前的侍卫施礼。
      侍卫明显是早得了吩咐,见来人正是邢清秋,便赶忙开了封锁,让道引她入内。

      “多谢。”邢清秋微一颔首,便大迈步进了书房。
      龙案前的天子正手持羊毫挥洒作画。
      他将将过不惑,依然体健身强。龙袍加身,面容俊美。
      却偏装出一身老气。

      分明是画技拙劣,却附庸什么风雅……老黄牛长犄角,净充洋相。
      邢清秋微微一扬眉,腹中编排。
      却恭敬下跪,道:“臣邢清秋,叩见陛下,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清秋快请起。”
      见她来到,天子放下手中的羊毫,口中说着,就仿佛要离案来扶她:“许久不见,怎的你也学会了这些虚礼?”

      邢清秋自知受不住,赶紧起了身子,笑道:“并非虚礼。陛下虽恩赐臣见而不拜,臣却因身轻贱,无比惶恐,自知此身承天子隆恩,便愈发不可失了为臣为民的本分。”

      明黄龙袍加身的皇帝略略一停,目光微动。继而一笑,不经意间暴露了心下的放松:“你呀你……却何来卑贱不卑贱。”
      “朕亲眼看你长大,从襁褓稚儿,至于如今的少年英雄,便也能算是你的叔父罢?怎地同自家人还说这些客套话。”
      信手指着一旁的檀木椅:“去,莫站着了,坐那里歇歇脚。”
      那椅子本身虽名贵,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贵就贵在它是皇上自己闲暇时所坐的。

      邢清秋自是不为所动。
      历经数年狼环虎伺,这个上位者的心,她就算不尽知,却也能猜上个七八分。
      他防她,他不信她,他试探她,以为她看不出来?

      天家探寻的等着她。
      邢清秋晃了晃头,摆出一副甚头疼的形容:“陛下纡尊降贵,臣惶恐万分。然惶恐之余,却又受宠若惊。竟至于有些忘情。”
      “然陛下既是臣的叔父,却哪有叔父站着儿侄坐着的道理?再者,就算是叔父坐着,清秋身为小辈,也自当在一旁伺候。”
      然后她又抬起头,目光诚恳而坚定,直直看向那个一脸亲善的帝王:“叔父给侄儿椅子坐,却竟是置侄儿于不礼不肖。叔父心疼侄儿,侄儿自知。可圣人亦有云,捧即杀。清秋滞于两难,便只能择一从之。有违君令,请望叔父降罪。”

      帝王眸子一冷,一瞬间神色莫测,继而方才的笑意又如面具一般,被重新覆于脸上:“只几月不见,你倒愈发能言善辩。”
      “罢了罢了,你便爱坐不坐,我这叔父是不敢瞎□□的心了。”

      天家信步回到最初所在,指着案子上的画帛,又讲道:“快过来看看,朕画的如何?”

      邢清秋走近,低头细看那副没完成的画儿。
      嘴角不禁一抽,却是什么玩意儿。
      然心口自是不一:“好一个长河落日马潇潇。陛下的画作又有增益,倒是衬得清秋整日不学无术。”

      其实画仍可入眼,算不得多好,倒也不赖。
      不过清秋惯常便不太待见这位无所作为的君主,是以总在心下排谤他。

      天家摆摆手,淡了脸色,像是在自谦。却悠悠起了另一话头儿。不知是有意无意,再对着清秋,他又换回了称呼:“卿这回又凯旋而归,不知可有什么想要的封赏?”
      清秋揖袖答道:“普天之下,皆是陛下的皇土,便无论陛下赏臣什么,都是臣一生莫大的荣光。”
      “好。”淡淡一字,无悲无喜。又道:“那便把朕的大女儿嫁你如何?”

      “啊……”邢清秋猛的一抬头。
      “怎么,卿不乐意?”
      邢清秋赶紧跪倒在地:“微臣不敢。”

      这皇上莫不是脑子进了浆糊……
      明摆着不信她,当她有虎狼之心,却又欲要推自己的掌上明珠进“火坑”。
      是要更好的监视她?可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却还不若探子好使呢。
      怪哉。

      她垂目思索,稍一停留,便继续道:“臣是恐怕公主殿下受轻慢。”
      “卿是王爷,何来轻慢一说?”
      “陛下处在朝堂之上,终日操劳万民,自然少知江湖的深远。现下边关表面安定,实则内里暗流汹涌,尤是□□。如有来犯,臣则必当身先士卒。战场国家之前,臣怎顾得儿女私情。”

      娶公主?
      怎么可能。
      做驸马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入赘入皇家!意味着一辈子都要对着公主低声下气,做她一世的家仆男宠!更意味着再也无法入朝为官手握重权。
      且不说她同是个女儿家,即便她是男子,身为一个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将军,哪个会愿意自解甲胄,放弃自由,只做他一辈子的富贵囚犯?

      邢清秋明白皇帝的意图,她也明白皇帝看得出她的担忧。于是选择了另一条折中之道:
      隐晦的告诉今上,告诉他边关离不开自己,盛世太平亦离不开自己。

      圣上一颗九曲玲珑心,又如何不懂,顿时有些震怒:“你以为朕的四方国土之中,偏就你一个能打仗的?”
      “臣断无此意。陛下圣明,自会有所决断。”

      底下邢将军保持着俯身跪拜,上面皇帝也凝了眸子紧紧盯去。
      门外无声,门内寂静,无针可掉,只余下不知谁的浅浅呼吸声。

      许久过后,终于有人先败下了阵。
      只见那皇帝身子一沉,眸光一黯,倚去龙椅上,神情淡然:“爱卿所言亦有理。征战辛苦了卿,这桩亲事……便以后再议罢。”
      “说了这许多,朕已疲乏。爱卿便退下罢。”
      邢清秋恭敬叩首:“陛下万安,微臣告退了。”

      邢清秋起身,心道终于一事毕。正欲反身退下,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太监进了门。
      他手提着一个食盒,不卑不亢的对着座上的九五之尊施礼:“官家万安。”
      “娘娘顾您劳累,特命奴婢送了亲制的莲藕碧心羹来,您便趁热喝了罢。”这太监知道皇帝一向亲善皇后,得到准许,赶忙麻利盛了一小碗恭敬递上。

      帝王盯了盯手上浓白的羹汤,漾出一丝怪异笑意,忽的叫住了即将离开的邢清秋,道:“方才朕想给的,清秋皆不想要。可朕是天子,说要赏赐,便一定不得食言。”
      他轻轻晃了晃手中莹透玉碗:
      “那朕先借花献佛,这碗羹汤,便先赐予卿吧。”
      支了一旁的内侍端着过去。

      邢清秋心下顿时大惊,紧促且难受:“分一杯羹……分一杯羹,他何至于如此试探我?”
      已至门口,却只得再跪:“陛下恕罪。臣竟不知自己福气这样浅薄。”
      “半月前臣还在返京路上,却忽然腹痛难忍,高热不退。好容易找了个沿途县上的名医为臣治病,却说微臣是误食了一味野果子。还道这果子单吃无事,但与莲藕同服,就会致病。”

      看天子听的认真,邢清秋微一放心,继续信口胡诌:“好巧不巧,便该着臣倒霉。那日看见果子前,刚吃了一整盘的凉拌藕片。于是纵然有药提着,还是上吐下泻了好几个日夜。自那以后,臣只一食莲藕,便全身发红疹,变做个没翅膀瓢虫,家中的大夫亦不知其因。”
      “竟有这等事?”听见她的“瓢虫”描述,皇帝忍俊不禁,直似是忘了自己原来目的。

      “卿可真贪嘴。罢了,快快回府罢,朕会遣了刘太医去卿那里。”
      “卿这也不要,那也不要,朕便只能先赏你些金银了。且慢慢走着,旨意随后就到。”

      清秋起身:“谢陛下。”
      转身便走,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权当没看见屏风后露出的一截浅粉裙摆。

  • 作者有话要说:  邢将军摩挲下巴,眼中满满的探寻,像是有些生气:“宁公子,这回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宁公子不觉舔了舔嘴唇,心虚的垂下眼睫,手微微攥上,半晌没言语。
    最后终于轻轻答道:“嗯……”带着点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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