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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   “回府······”

      高黎昕长袍颤动,藏在袍里的一双脚迈着细密的步子,从幽森的竹林踱到一片皎皎的月光下,她轻撩起煽动着的衣摆抬脚便上了马车,斜身倚在软绵的云锦方垫上。

      车帘垂落,一张深刻的五官再次隐匿在昏暗中。

      纪柔弓身托起手里的棉绒毯子盖在她的身上,被一团温暖包裹,高黎昕阴冷如锋棱毕现的钻石精金一般的面孔才渐屈现了些暖意温润。

      高黎昕仰头轻移了移身子,寻了个还算舒适的位置便缓缓阖上疲累的双眸。脑海中再次回忆起适才楚莹宣英姿飒飒带着狠绝的剑法,高黎昕陡然一怔,后背掀起阵阵刺骨的冷风。

      她是何时习得武功,自己与她在一起时竟然毫不知觉。

      高黎昕一双薄薄的眼皮底下,眼珠轻转,脑中嗖的一声闪现出了当初楚莹宣替她挡刀受伤的画面,清晰可见的鲜血淋淋。对方肩头上的衣衫已经被黑血染湿了一片,刺鼻的血腥味奔涌而来。肩头上的衣襟被刀口划破的地方,汩汩粘稠的黑血往外涌,吓得她失措间连忙用手去捂住还在往外喷涌的伤口,黑血还是从她的指间渗了出来。

      望着楚莹宣疼得发紫的嘴唇和她额头上沁满的冷汗,血衣死死地黏在她的肌肤上,高黎昕颤抖的心仿若被狠狠地拧了一圈,带着抽搐的疼,她伸出不禁然打着颤栗的胳膊将几欲昏迷的楚莹宣拥在怀里,布满红血丝的眼眶里翻滚着汹涌的泪水,烫的厉害。

      刀上怕是染了剧.毒,高黎昕无措地趴伏在床前,眼睁睁地看着楚莹宣暴露在外的肩头上的肌肤从莹白一点点地被黑紫侵噬。

      宫里的御医匍匐了一地,各个悬着一颗心,昏黄的烛光映射下,御医皱缩的脸上苍劲纵横一路,额间竖眉突兀。

      高黎昕几日里守在楚莹宣的床前未敢合眼。连日来,高黎昕的顶心像是被罩上了旋绕着荆棘的圆箍,刺得她神经突突的疼。

      直到楚莹宣苏醒的那一刻,她提着的心才算是稍稍放了下来,瘫软在榻前。

      自那以后,她对楚莹宣的爱更深了。

      车身颠簸了下,牵动着高黎昕的眉头轻颤,骤然往里聚拢。她不解,若是楚莹宣会武功,以练武之人的反应能力,以及她比自己提早撞见了刺客,应该是来得及回击的吧?还是说她当时也被对方的来势汹汹吓怕了?

      又或者······这是她与高瑾她们联合起来设的一个局,想要夺取自己的信任?那这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高黎昕搭在毯子上的手攥成了拳头,若真是如此,她倒是有些替楚莹宣惋惜。毕竟,前世的自己对她们,是完全的信任的。

      她们根本无需多此一举。

      ***
      御书房

      “即日起,朕准许你着明黄服饰,赐乘龙辇,以合储君之尊。”

      数日里,太女高黎昕为国所做出的努力,皇帝一一看在眼里,对此深感欣慰。遂特意召见高黎昕与楚相,命楚相将旨意周知内大臣。

      如此一来,高黎昕与皇帝共议朝政也便是更加名正言顺,根基也算是更稳了些。

      “臣领旨。”楚相俯身应道。

      “父皇,儿臣······”高黎昕心中一惊,但更多的是心喜,她低头努力掩去心中的微漾,俯身欲要推辞,没曾想竟被皇帝抬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楚相可否暂缓几日再将此消息告知各内臣?”

      出了御书房,高黎昕追上楚相,凑近身子压着声问道。

      “这······”楚相不明所以,皱着眉似有些为难。

      “楚相放心,出了事我担着。”皇帝只说将此事周知列位内臣,但并未说即刻,她只求楚相暂缓几日告知,也不算是有违圣命。

      楚相乃高黎昕的岳丈,在此事上虽有些为难,但对方已说她会一力承担后果,帮她这忙也未尝不可。毕竟,以太女如今的境况来看,最终登上皇位指日可待,他没必要绝了自己的路,更让自己的女儿日后为难。

      得了楚相的允诺,别了对方,高黎昕便眉眼弯弯,信步闲庭地往韶华殿赶。

      御书房的事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她还是与平常一样,整日如沐春光、神色悠然,依旧着往日的常服,未有改变,下了早朝照惯例去长宁宫问安,母女俩闲聊半晌便起身回了韶华殿。

      不过,期间她有特意出宫回了趟太女府,在太女府上小住了两日。

      十几天一晃而过,似是平静无澜,楚相也曾私下里询问过她何时将旨意告知内臣,她只答快了。

      ***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朝堂内静默了片刻,忽然有人站了出来,粗着嗓子说道:“回皇上,臣有事启奏。”

      高黎昕扭头往他身上觑了眼,暗自轻哼一声。

      “武爱卿何事要奏?”皇帝捋了捋胡子,声音平稳,与武志忠气势汹汹的语势形成鲜明的对比。

      “臣举证太女殿下未经旨意私穿明黄服饰。”武志忠犹豫再三,还是拱手禀道。

      “证据呢?”皇帝脸上闪过一瞬的愕然,眯缝着眼仔细打量着武志忠,心中颇有疑惑,他明明已命楚相周知内臣,为何武志忠还会有如此荒唐行径?

      更何况,数日来他并未见着高黎昕有穿明黄服饰,还是她往日的常服,这武志忠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敏感地觉得武志忠定是与后宫有所联系,想来也并不为怪,这武志忠与荣妃可是亲兄妹,往来倒也寻常,只是他矛头若是指向太女,背后的目的倒是引起了皇帝的警惕。

      不过,他倒并未往高瑾的身上想,高瑾素来表现的无欲无求,一身怡然的洒脱,他只是痛恨武氏一族硬要将她的两个女儿置身于敌对面,这让他很是恼火。

      “有人在宫外的太女府上亲眼所见。”武志忠是靠他的父亲才得以在朝中立住脚跟,但论智谋却是比他父亲差了一大截。

      但此为压制太女的有效契机,未有旨意私穿明黄服饰,那便是有篡位之心,如此良机,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铤而走险。

      “何人?”皇帝顺着他的话头往下接,他倒要看看他们这是想要置太女于何地。

      高黎昕立在一旁一动未动,不反驳也不惊慌,全全一看热闹的状态。

      果然,武志忠道出了高黎昕在宫外的太女府上的一婢女的名字,称那婢女曾亲眼所见太女卧房内的明黄服饰,私下里一时说漏了嘴道与他人听,这一传十十传百,便传出了府外。

      明黄服饰之所以会出现在太女府是高黎昕故意而为之,被身边伺候的婢女发现也是她的有意安排。

      “胡闹!”

      皇帝猛地一拍龙案,他气愤于武志忠的鲁莽和他的别有用心。武志忠虽极力解释是听闻传言,但皇帝又怎会不知如此信誓旦旦的他不是在太女的跟前安插了眼线呢?

      只不过,这眼线究竟是他安插的,还是高瑾安插的呢?皇帝忽然有些担忧,他那个乖巧明理的女儿,真的有可能有争权夺位的野心吗?

      皇帝拍在龙案上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心也跟着抽搐了起来,他不愿看到的局面,难道真的有可能在他有生之年发生?

      皇帝扭头瞥了一旁的高黎昕一眼,陷入深思,眼见着两个女儿之间的关系开始起了微妙,他浑身一怔,当机下旨罚武志忠俸禄三月,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皇帝向群臣表明了他已下旨于太女可着明黄服饰,赐乘龙辇,以合储君之尊,并警示列位臣工切莫鲁莽行事,凡事以国家大义为重。

      退了朝,皇帝特意留了楚相与高黎昕问话。

      高黎昕知晓躲不过,也并未打算欺瞒皇帝,便将自己曾一度怀疑有人在自己的太女府安插内线之事如实禀明,并将拖延告知内臣皇帝旨意一事一并揽在自己身上,但她并未提起她所怀疑的对象究竟是谁,她只不过想借由此事看是否能将那居心叵测之人引出来。

      其实,她也并未有十足的把握,只不过是想试上一试。

      皇帝叹息一声,她如此做无非算是自保,虽对她有些气恼,但也不会太过于怪罪于她。

      不过此事倒是让皇帝对于武氏起了防备之心,开始警惕起武氏在朝中的权势,今日他敢公然弹劾太女,自是仗着皇帝对他们的几分纵容,以及武氏在朝中的地位。虽说他们使出的这一招并不算高明,但足以昭示出他们跃跃欲试的野心。他决不能再如从前那般纵容他们了。

      皇帝疲累地垂眸,一手揉着太阳穴,另一手在额前挥了挥,示意高黎昕同楚相退了下去。

      武志忠一事虽然奏效甚微,但对于高黎昕而言,起码能够点醒皇帝一直以来对于武氏的纵容,那也便间接地削弱了高瑾在朝中的力量。当然,高黎昕知晓,武氏只不过是高瑾的一方势力,她还有自己一手捧起来的文臣武将。

      所以,她需要努力加强太女府的势力,夯实太女禁卫队,培养一批衷心于她的文臣武将。

      当然,太女的威严还是当立,不正官风还是该正,眼下首当其冲的便是要去府衙监听参审。

      自那日高黎昕在御书房与皇帝商议正官风、为民请命之事,新宗帝再三斟酌后便效仿前朝下旨命各级官署大门前必须置一鼓一钟,并且规定钟鼓响时官必上堂。太女高黎昕可在三月内随时亲临首都府衙监听参审。

      雨后的清晨空气总是格外的清明,凉风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扫净一片尘埃。

      晨起的阳光明晃晃的,朗朗的晴空中薄薄的白云轻轻浮动,天空划过一条七色的彩虹,淡淡的若隐若现,却是好看的紧。

      今日,高黎昕依旧身着一袭白色暗纹长袍,腰系玉带,只堪堪缀着一枚白玉佩,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如玉树临风。

      “公子,今日已是第五日了,至今还未有人击鼓鸣冤,我们何必还要白跑一趟呢?”纪柔碎步向前跟在高黎昕的身旁,歪着脑袋眉眼皱聚在一起,一阵凉风拂过,纤长的脖子不禁然往衣领里缩了缩。

      高黎昕双手负于身后,脚下的步子稳健,她侧头垂眸凝视着身旁嘟囔着小嘴的纪柔,分明透着不情愿。

      “你可以回府,躲在被窝里多暖和?这种劳力受冻的事我自己受着就是,哪敢劳烦纪柔姑娘啊?”高黎昕嗤笑,说罢转过身子,在纪柔的跟前顿停,手上的雅扇在纪柔的肩头敲了两下,“不若······咱俩换一换,你来做主子好了。”

      “不不不······奴婢哪敢啊!”

      纪柔惶恐,瘪着张嘴巴连连挥手,两片荷叶袖撩起层层波浪,眼眸中隐约还透着晶莹,声音嘤嘤宛若蚊蝇,“奴婢还不是怕您又一次无功而返受了那些狗官的冷眼嘲弄吗?”

      这几日高黎昕每日晨起便会赶赴首都府衙,然而好像真的如同某些个官人所言,天下太平,万民祥和。

      公堂中塑着威严,衙差手执水火棍立于公堂两侧,堂上的地面一尘不染的透着光亮,显然是鲜少有人踏足。

      府尹大人张卢川端坐于公案前,嘴边浓密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偶尔露出嘴边噙着的怪异的笑。

      太女向来不问政事,在朝中也未有结党的私僚,与惯常游走于官大人之间的七公主高瑾形成鲜明的对比。身居高位者,眼光自是犀利的,对于毫无杀伤力的太女高黎昕,他们虽然表面上恭恭敬敬,内心却未有几人真心臣服于她。

      如今她又整出这么一出,分明是与他们窝藏私心的官员对着干,他们自是不会这么轻易地顺了高黎昕的意。

      数日来高黎昕倒是按时赶赴公堂之上,但官署大门前却是未见有一人击鼓鸣冤。

      漫卷秋风冷飒飒,高黎昕被凉风打得禁不住一个激灵,身子疲累地晃了晃,感觉屁股下的紫檀红木椅子越来越冷硬,透着汩汩刺骨的凉气直穿入体内。她白了公案前似笑非笑的府尹大人张卢川一眼,僵硬地挺直了脊背,纤细的手指端起身旁桌案上的梅子青,杯里的白毫银针失了原色孤冷地坠于杯底,茶面平如绫镜。手里的梅子青在空气里划了个弧度送于唇边,高黎昕微微低头轻抿了口,水中的凉意瞬间窜入口中,震了心脾。

      高黎昕嘴角抽搐了下,蹙紧了本就皱缩的双眉,将梅子青恹恹地递给纪柔,冷声地递了句:

      “换了······”

      ***
      茶水换了一盏又一盏,高黎昕双手缩于袖口中窝在紫檀红木椅上,双眼微眯,脑袋有节奏地一点一点的。

      红木门被大风吹得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堂外忽然传来咚咚的击鼓声,响亮而富有穿透力,一下下地击打在高黎昕早已冷却掉的心上,余音绕梁,在她听来比宫里婉转的琴音还要动听。

      高黎昕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吓得张大人打了个哆嗦差点跌到案底,脸色青白相接。

      “哈哈哈······有人击鼓鸣冤,快······快,升堂!”

      高黎昕兴奋地窜到公案前拿起案上的惊堂木“啪”的一声拍在了案上。

      清脆的声音震慑整间公堂。

      她用了八分的力道,不多也不少,刚刚好,既不显轻浮又不过于凝重。

      “威武·······”

      高黎昕嘴角的笑容咧的更开了,乐呵呵地颠回了座椅上,重新理了理方才打盹弄出褶皱的长袍,正襟危坐。

      堂前步上两名女子,一位低垂的头泪眼婆娑,至于另一位女子,莲步轻挪动间身上的素雪锦裙舞动着层层的涟漪,一波接着一波。高黎昕扭头眸光四射寻了过去,最后落在她俊美瑰丽的脸上,一瞬不瞬。

      “楚莹宣?”高黎昕暗暗低声念出对方的名字。

      楚莹宣抬眸对上高黎昕惊疑的目光,柔和的双眸轻眨了眨,似是有烟波浩渺,柔光潋滟,笑靥醉人。

      “咳咳······”

      张大人石拳凑到嘴前轻咳了两声,威严道:“堂下何人击鼓鸣冤呢?”

      “民女楚莹宣及孟瑶伊击鼓欲状告礼部侍郎之子私闯民宅、强抢妇女、逼良为娼。”

      张卢川闻言横眉竖挑,偏头瞥了眼一旁同样惊愕的高黎昕,嘴角往外扬了下又急促地收回,朗声道:“你们可知,状告官员可是要先挨板子的?”

      声音里透着跃跃欲试的得意,他越是隐忍,面上的五官越是纠结。张卢川言罢顶戴一转,向高黎昕投去两束意味深长的眼神。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函小格扔了1个地雷
    金刚小公举扔了1个地雷
    俺様の歌扔了1个地雷
    新的一章呈上,可能有些细节我回头还要斟酌更改,这里面有些情节内容是为后面做铺垫的。怕大家久等没来得及检查错别字,请见谅哈!
    看完了记得留评哈!双手合十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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