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到前对象》舒语谣

24、【无名】

　　09.

　　“到现在连化形也做不到，你怎么如此懈怠？！”
　　“身为天狐，竟然如此脆弱，怕是连凡人都比不上。”
　　“真为我族之耻！”

　　小狐狸无力地抱着自己的膝盖躲在角落里，带满身的伤痕微微颤抖。
　　明明她已经那么努力了，甚至不吃不喝一直按照族中教导的长辈的要求，反复地练习。
　　练到力竭，练到满身伤痕，但她就是做不到。
　　这是她的错吗？

　　是的。

　　漫长的努力与无力过去，小狐狸终于不得不承认了这一点。
　　人应该是要承认自己的错误的。

　　耳边又传来三姐姐争辩的声音。
　　“她只是太小了，你们就不能对她温柔一点吗？”
　　“拿姑姑的标准来要求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声音又渐渐远去，画面一转，小狐狸发现自己走在了冰原之上。
　　雪花像是鹅毛般大小，结成块状飘落下来。
　　目光所及皆是一片雪白，远处是连绵的雪山，脚下踩得是厚厚的冰层。
　　小狐狸抱着自己胳膊，茫然地站在原地，她不觉得冷，却辨不清方向。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咔嚓——”
　　一声轻响，有裂纹以小狐狸的脚下为中心四散开来，并向着远处蔓延。

　　冰裂了。

　　在小狐狸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坠入了湖中。
　　她终于感受到了温度，刺骨的严寒包裹着她，有点像出生时的感觉。
　　但这次又有些不一样。
　　身体的深处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烫到灼人，并且以极快地速度蔓延了全身，甚至向着外面冲出去。

　　“咔嚓——”
　　又是什么碎裂的声响。
　　这一次小狐狸听得清清楚楚，但她知道那不是冰层碎掉的声音，而是……来自于她的体内。

　　…………

　　“啊呀啊呀，终于醒了啊，看起来你可比另一个能睡多了——”

　　伴着耳边聒噪的声音，小狐狸一睁开眼，看到的就一张陌生的大脸。
　　她下意识地抬头往后缩，却“砰”一声结结实实撞到了额头。

　　“嗷嗷嗷——疼疼疼——”人类捂着额头惨叫，“小家伙你的头是铁做的吗？怎么这么硬……”

　　小狐狸也被撞得眼泪汪汪，连耳朵都不自觉地耷拉下来，但她还是先往后退了退，才捂着额头抬起头看人。

　　“这里……是哪里？”小狐狸说着，目光却在偷偷地瞄向其他地方。
　　这地方看起来像是人类平常住的屋子，小狐狸一抬头就能看到窗，窗外能看到一棵桃树。
　　门在窗的旁边那堵墙上。

　　人类几乎立刻猜到她想找的是什么。

　　“你想找你的同伴吗？“人类指了指门外，道，“她可比你勤快多了，现在正在外面跟人说话。“

　　“诶？“小狐狸一怔，却还是忍不住伸长脖子朝门那边看。
　　调整了几次角度之后，小狐狸才看到周晋的人。
　　周晋正站在大概是院子门口的地方，微微仰着头头看着面前的人，神情认真。

　　然后小狐狸才把目光投到周晋对面的人身上，只看了一眼便又愣住了。

　　周晋对面站着的正是那天城外“试炼“的男人。
　　此时的男人已经褪去了那时癫狂的模样，却还是露出个阴森森的笑，正跟周晋交谈着。
　　准确的说，是那个男人说，周晋听着，表情有些复杂，愤怒夹杂着隐隐的不耐，却不能走开。
　　直到那个男人微微俯身，在周晋耳边又说了什么，周晋脸色蓦地一变，某一瞬间甚至带上了杀气腾腾的表情。

　　男人却愉悦地笑了起来，然后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朝小狐狸这边看了一眼，刻意提高了音量：“那么......我就等你的答复了。“

　　说完，男人便转身走了。

　　周晋在原地呆怔了片刻，而后才惊醒一般，转身回了屋子。

　　看到小狐狸坐在那里，周晋面上止不住一喜。
　　“你醒啦？“周晋几步上前，问道，“手还疼吗？“

　　听到周晋这么问，小狐狸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自己手上裹着的厚厚的纱布。
　　“这是......怎么回事？“小狐狸神情迷惑，像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她困惑地看了周晋一眼，问，“难道我梦游了吗？“

　　周晋与人类皆是一滞，半晌周晋先轻咳了一声，道：“差不多吧。“

　　人类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了周晋一眼，小声嘀咕道：“现在小孩子讲瞎话也这么厉害吗？“

　　但小狐狸竟然也没有深究，只点了点头，有点恍惚地说了声“哦“。

　　过后小狐狸才重新看向人类，问起最初的问题：“请问这是哪里？“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人类解释道，“你们通过试炼了，不过晕了，我就把你们带回来了。“

　　“啊......这样吗，那真是谢谢了。“

　　“为了防止你们不知道——这里是一区，住在这里的都是比较厉害的妖怪，你们留在这里的话可要小心一点，不要轻易惹事，想要安安稳稳地过一阵还是没有问题的。“
　　“对了，我叫赵影？你们呢？“

　　“周晋。“周晋抿抿唇，道，“我叫周晋。“

　　“那你呢？“人类又看向小狐狸。

　　周晋也看向小狐狸。
　　说起来周晋与小狐狸相处这么长时间，又或许正是因为多数时候只有她们两人，便没有称呼名字的必要，但到这时候她们竟然都没有彼此报过名字。
　　周晋曾经是不想报的，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甚至想要舍弃掉这个名字。
　　但后来她又想到，这个名字并没有过错。

　　不过身为人类，由于礼教之类的原因，也难免对名字称呼更在意一些。

　　但面对这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小狐狸摇了摇头。

　　“好吧。“人类仰头叹气，“我就知道，妖怪么，好像对于报名字这种事很抵触啊。不过既然你不愿意，那就——“

　　“不是。“小狐狸打断了他，“我没有名字。“

　　“不会吧，天狐一族应该不是那种不在意名字的小妖怪吧——我听说你是打黎山来的，那你怎么会没有名字呢？“人类惊讶。

　　“只是还没......只是还没到取名字的年纪。“也没有人能帮她取了。
　　按照天狐一族的规矩，取名必须得成年的时候，由直系血亲或者族中师长取名才是被承认的。
　　然而小狐狸离了族群，又未成年，还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回到族地，这时候当然还是没有名字的。

　　“这样么......果然妖怪与妖怪之间的差别也好大，风俗也完全不一样啊。“人类叹气，看起来有些苦恼，“但是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小五。“小狐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姐姐叫我小五。“

　　“因为你排行第五吗？“人类好奇地猜测。

　　“不是。“小狐狸摇了摇头，“因为我被她带回去那年五岁。“

　　............

　　说好听点，赵影是很很健谈的人，只是有时候就连周晋都有些忍不住想要离他远点——
　　或许是同为人类那部分带来的共鸣，赵影总是很喜欢找周晋唠唠家常。
　　通常那些废话都抓不到重点，并且没什么有用的信息的，但因为赵影是恩人，所以周晋也只能强忍着转身的冲动默默蹲在墙角听着。

　　每到这时候，小狐狸总是很明智地先一步爬到树上去睡觉，简直敏捷地像只猫而不是狐狸。

　　让两个小家伙留下来是赵影主动提出来的。
　　“现在你们也没有地方可去吧，就算想做点零工——现在也太小了。“赵影是这么说的，“再说这里这么大我一个人住也空，多个人也热闹一点，没那么寂寞嘛。“

　　周晋和小狐狸都知道赵影说的是事实，现在她们又小又弱，既不能保护自己，也不能养活自己。
　　赵影愿意收留她们便是万幸了。

　　虽然周晋总是忍不住对赵影的用心报以怀疑，但身为妖的小狐狸似乎飞快地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大有一种霸树为家的架势。
　　——从刚见到的时候，周晋就发现了，小狐狸似乎对树总是有种莫名的执念。
　　平常在树林小径边时，小狐狸就算迁就周晋不上树，也总要找个有树荫的地方待着。

　　显然赵影家院角的几棵枝叶繁茂的树很得小狐狸的心。
　　有时候周晋从外面帮赵影带东西回来，一眼看不到小狐狸时便知道她肯定在树上了。

　　周晋向来不多问，但赵影却是个好奇心异常旺盛的人，看到小狐狸爬了几次树之后便忍不住问了，还问她是不是还有个猫的先祖。

　　“因为站得高一点能看到很多东西。“小狐狸回答说，“所以......会很安心。“

　　当身在高处时，通常可以看到比别人更多也更远的东西，就算不能预防，也能早做些心理准备。
　　而坐在树上的小狐狸，也确实比其他人更早地看到了一些东西，准确的说是一个人。
　　先前那个阴沉的男人时隔五日之后，再度出现在小狐狸的面前。
　　他是来找周晋的——当然是这样。

　　但男人来时，先抬头看到了藏在树中看着他的小狐狸。

　　“是你啊。“男人假笑道，“还活着真是命大啊，不过不用担心，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对你没有兴趣......“

　　过去的恩怨暂且不提，小狐狸本能地不喜欢男人的目光——看到她时像是看到空气，就算仰着头也透出股傲慢，但看到周晋时，便双眼发光像是看到了美味的猎物。
　　不管哪一种，她都不喜欢，但又尤其不喜欢后一种。

　　小狐狸两手撑着树干，微微皱起眉，但她也只能看着。

　　“干什么要用那种目光看着我？“男人虚伪地笑，“真以为坐得高了就能感受到那种高贵的错觉了吗？“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用的......“
　　男人侧过了头，往旁边看了一眼，然后冷笑一声，从袖子里甩出两把匕首飞向树上的小狐狸。

　　“喂！你这家伙有毛病吗！跑到我门前撒什么疯！信不信我立马弄死你！“
　　刚刚回来的赵影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跳脚，鲜见地生了气，一边又冲小狐狸喊。
　　“小五，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