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的故事》花曳

2、第二章

　　老兵带新兵，帮扶帮带。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毫无例外。哪怕飞鹰的带法更加严苛更加隐蔽。

　　断奶的孩子，没有嘘寒问暖保姆式的照顾。
　　他们是游走在生死边缘舔舐刀锋脚踏战火的特战队员，残酷环境下的迅速成长独当一面是任务更是义务，别无选择。

　　飞鹰的淘汰率在全军排名前三，任何的懈怠都会带来无情的结果，甚至是最宝贵的性命。

　　十二月高原上的风像是最锋利的刀子，贴着广袤无垠的大地呼啸而过，卷起大片的雪雾和冰屑，打在口鼻处裸-露的肌肤上，饶是老脸皮厚的特种大队特种兵，也是默默忍受而无法适应。

　　运输机将五队人马按照预先安排空投到位，很快离开了演习区域。

　　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除了风啸的动静，大地跟睡死了过去一样。混沌天地之间，只有小小的几个白色身影在困难的对抗着大自然的力量，跟肆虐的狂风相比，如此渺小。

　　赵冰推了推护目镜：“老大，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呗？我赶脚鼻子要被吹掉了……”

　　赵全抬脚，雪地靴从半尺厚的积雪中拔出，大风卷过的雪粒子很快将脚印盖成一个浅浅的印记，不会超过一分钟，这些印记将会彻底消失。

　　海拔四千一，温度零下十八度，风力十级。

　　“左前方约五百米，寻找掩蔽体暂时休整。”赵全闷声直接下了命令。

　　他们赶上了差不多最糟糕的天气，这样的开始还真是让人心塞。
　　空旷无垠的大片雪地上，隐蔽是最难做到的事情。可是，按照计划，演习的对手就快要启动直升机巡逻抓捕了。

　　争时间抢速度，快和更快，现代化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是个并不太深的山洞，洞口斜向内四十五度角，像颗狰狞的狼牙。
　　暴雪把洞口埋住了大半，三个人小心的猫腰钻进去，赵冰转身把洞口的雪顺势理了理，满意的站直身体拍拍手摘下手套：“妥了老大，掩蔽体做的杠杠的，那些小狼崽子除非把直升机降到咱洞口十米之内，不然保证发现不了任何状况！”

　　赵全不置之否，活动了下手脚：“休息半个小时，赵冰负责洞口警戒。”

　　洞穴不深，另外一名组员于淼很快折返：“报告队长，里面没任何生命体及可疑情况，死胡同，纵深六米半，有一处内转角。”

　　赵全点点头，简单的交代：“原地休息，轮流警戒。”

　　洞穴外的天气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这样的极端情况下，也好也不好。
　　形势对交战的双方都是一样的。攻方为步兵小组作战，艰于前进，守方想出动直升机巡逻围捕也动不了，毕竟过了八级的强大风力和极低的可视度都大大增加了难度，何况还会有坠机的危险。

　　如果恶劣天气持续，天平的砝码将很快倾斜。

　　飞鹰只有五天的时间，如果解救人质失败，哪怕五个小组所有队员毫发无伤，他这一仗也是输定了。

　　赵冰坐在洞口，警戒之心毫无懈怠，嘴巴却闲不下来：“老大，你说要是这会儿狼团长派一个班的家伙刚巧巡逻到这儿，咱是瓮中捉鳖呢？还是被搂草打兔子了？”

　　“赵冰你能更乌鸦一点吗？”洞穴浅，不能点火暴露目标，于淼靠坐在一旁，一边啃饼干一边回应：“你丫是鳖还是兔子？真特么冷，这鬼天气。”

　　“老子是獒，狼崽子克星。”赵冰洒脱的笑：“不是都说郎团的队伍厉害吗？这回咱就过过手，看是高原狼凶狠还是飞鹰更彪悍。”

　　赵全低头在看行军地图。
　　这一带的地势说不上多复杂，只是加上严寒的天气和肆虐的风雪，让整个行动的难度陡然上升到了一个不同的高度。
　　郎久河不会在团部等着他登门去救人的，而且这次营救行动给出的范围也比较模糊，他在出发前圈出了三处最有可能关押人质的地方。这也是他兵分五路的最主要原因。

　　五天，120个小时。
　　从他落地开始，倒计时的指针已经开始飞速转起来。

　　“嗯？”赵冰轻声的疑问和身体随之的伏低很快引起了另外两人的警觉。

　　“怎么了？”于淼紧张了。这是他第一次以飞鹰正式队员的身份出战，是挑战更是荣誉。

　　赵冰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赵全和于淼迅速收拾好东西拿起武器卧倒在洞口两侧。

　　赵冰用气腔哼笑：“他妈的老子乌鸦嘴还真灵。一二三……一共六个。左前方约五百米。老大，打不打？”

　　“不许动手，注意观察。”赵全以极轻的动作幅度爬过去，就手接过赵冰手里的望远镜。

　　漫天飞舞的雪粒子把一切都蒙上了纱笼，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不过六名身着厚重军大衣戴着皮帽的战士是怎么都不会看走眼的。

　　赵冰喜欢胡说八道，可是他的观察力极其敏锐：“赵队，你觉不觉得奇怪？按说他们出来围捕我们，应该是动作越小越好，行动越隐蔽越好。可是你看他们几个嘚瑟的，就差拿大喇叭广播了，还有他们的服装，不利于作战不说，袖章上的红色和一身绿，隔老远就让人瞅着了。”

　　于淼好奇，也跟着趴到了洞口：“嗯……真的。你看他们东张西望的，拿的东西也不对啊……”

　　陡然响起的细微哗啦声后，大面积的积雪承受不住压力，从洞口上方倾泻而下，铺天盖地，将三人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卧槽！吓死爷了。”徐冰一哆嗦，自嘲的扯扯嘴角：“好悬没把子弹打出去。老大，咋办？”

　　看也看不到了。这样近的距离，如果他们试图清雪，哪怕只是窥视孔，形势不明，暴露目标的危险性都是成几何倍数暴涨的。

　　赵全沉吟着，浓黑的眉毛拧成一块铁疙瘩：“等。”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一下子变得极其漫长难熬。
　　刚刚还开玩笑瓮中捉鳖搂草打兔子的某男也不吭气了，全身肌肉紧绷的举枪对着洞口，哪怕白雪皑皑的没有目标，样子带着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看不到，听觉就分外灵敏。

　　赵全的耳朵捕捉到风声外其他的动静，因为不敢置信，他直接挑了眉看向赵冰。

　　于淼很显然也听到了：“队长，他们真是来找人的。可是……”

　　赵全贴在胸口的卫星电话无声的震动起来，就在这么要命的时刻。

　　给两人使了个眼色，赵全起身猫着腰往洞内最深处走去，随手接通了讯号。

　　不到两分钟的功夫，男人折返，带来的消息极好的为几人解了惑。

　　附近海拔五千九的云格尼峰发生雪崩，有一组自发组织的民间登山队遇险，救援电话几经周折直接打到了当地的驻军部队，郎久河责无旁贷的扛下了搜救的工作。

　　于淼小声的埋怨：“真是吃饱了撑的，大冷的天不在家吃火锅喝烧酒，巴巴的赶到这种鬼地方爬山，脑子给门夹了吧？”

　　赵冰有点不解：“按说这一带有军事演习，事先是肯定要清场的。那个劳什子登山队怎么进来的？”

　　“昨天下午登的顶，今天是下山。”赵全跟两人交换信息：“郎久河这片辖区地广人稀，想彻底清场很难，何况我们也不动用大规模杀伤性的武器。最重要的，那几个人根本走的就不是常规路线，如果不是今天出事，没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上的山。”

　　赵全顿了顿，继续：“上头交代我们要优先搭救遇险的群众，演习暂定顺延两天。”

　　赵冰想起什么似的，顾不得动作幅度过大会不会让洞口积雪崩塌，极快的铺开地图，手指划过早已熟悉的路线，低呼出声：“云格尼就在咱这降落点东向1.5公里，也就是说那几个命大的如果没死，落咱手里的可能性最大。”

　　赵全点点头，嘴角无奈的下撇。赵冰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他心知肚明那些话后面的潜台词。

　　“顺延两天，张晓星罗晨他们可咋办？”赵冰苦恼的喃喃：“挖个雪坑埋伏起来睡两天？能一块儿去郎久河那里打游击蹭顿饭吗？”演习五天，为了行军方便，他们带的食物都是计算好的。多延一天，都是在大体力高强度能量消耗下忍饥挨饿的另一种严峻考验。

　　“不能。”赵全揉揉脸，沉声交代：“这是命令，不是征询意见。相信其他小队已经接到通知，原地待命。希望，这场雪快点停。”

　　于淼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乐观的安慰两个人：“没事，这两天他们四个小组权当林海雪原两日游，欣赏美景的同时，不是还能打个兔子什么的解解馋嘛，饿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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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警戒解除，对峙的双方还是心照不宣的选择了不碰面。

　　调试过了对讲频道，赵全就地直接把三人小组解散，快速发挥最大战斗力的去搜寻救人。

　　出发前，作为飞鹰带队的头，赵全跟郎久河通了话。

　　登山队一行五人，四男一女，两位男性已经获救，尚有两男一女失踪。

　　其实这种雪崩引发的失踪很难快速找到人。
　　如果是幸免于难还好说，如果真被雪埋了，大雪封山的，几个月几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都有可能。

　　低温酷寒条件下，人的生存时限是有度的。好比过了黄金救援三日，生还的几率就很渺茫了。所以，三日是一个节点，七日又是一个节点。

　　赵全很焦虑。
　　节外生枝的事情如果不能迅速了结，每延长一个小时，对他的队员都是煎熬和考验。

　　若是因为这场救援直接取消了演习——
　　赵全抬头看看天，抬脚加快了步伐。

　　后面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