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下山捉鬼》蔚澜砂

71、别离苦（四）

　　经过一番辞旨甚切的长谈，白暮舟终于说服了李玉莹和沈芳娥这两个妇道人家，倒不是白暮舟口才有多好，而是他运气真的不错，这两个妇人皆出自官宦人家，见多识广，不似那些个愚昧无知的农妇，另一方面便是李玉莹实在担心自己的夫君，又见眼前的年轻公子说他有办法解决，成竹在胸的模样委实不似作假。
　　白暮舟知道事情不对劲，唯恐是张楚那厮逃出来作乱，也不敢赤手空拳直接去王府，便先向李玉莹和沈芳娥告了罪，说自己要回去取些符纸法器。
　　李玉莹见白暮舟确实有心帮忙，心头的疑虑消了大半，询问了白暮舟家在何处，转头吩咐外边的车夫另寻辆马车载着白暮舟回去取东西，李玉莹在沈芳娥的陪同下上了自家的马车，车夫抽了鞭子一吆喝，她们的马车紧跟着前头白暮舟乘坐的那辆马车向棺材铺驶去。
　　出了东大街，远离了拥挤的行人，道路顿时宽敞了许多，两辆马车的速度也快上不少，没一会儿，白暮舟乘的那辆车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棺材铺门口，车底恰好将素如掉在门口的竹篮子掩住了，白暮舟也知道情况紧急，下了车便直直往自家后院奔去，边走边喊了几声素如，却无人回应。
　　他回房取了一叠驱鬼的符咒，顺手拿上了火螭剑，要下楼时又朝应离应小天的房间喊了两声，依旧无人回应，他觉得很是奇怪。
　　院子里空荡荡的，房中无人，他们三个上哪去了？更奇怪的是，连螃蟹都不在铺子里！白暮舟不解之余又生出了些许恐慌，隐隐觉得与旭王府之事有关，唯恐他们全被官兵抓了去，随即二话不说加快了脚步下楼，出了铺子，李玉莹正从马车上撩开帘子四处看，便见白暮舟急匆匆背着把剑出来了。
　　白暮舟没有直接上马车，转头同后边马车上的李玉莹说道：“夫人，旭王府之事恐怕连累了我徒弟和两位朋友，一会到了王府，还望您能替我向您夫君解释一番，拜托了。”
　　李玉莹点点头“嗯”了一声，放下帘子同车夫说道：“去旭王府。”
　　白暮舟安了心，一扶车辕攀上了旁边那辆马车，直到上了马车坐定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给素如买的衣裳还背在自己肩头，有心放在棺材铺，可两辆马车并排而行，已经朝着旭王府绝尘而去，只留下棺材铺门口的小竹篮和几只被车轱辘压扁的肉包子。
　　行至离旭王府不远处的大道上，王府已经被数量众多的官兵包围起来，有一队官兵封了路，马车进不去，白暮舟和另外一辆车上的两位夫人只好下了车。
　　带队封路的官兵认出了前面那辆车上市卢府的标志，立刻上前对着车上下来的两位夫人点头哈腰地解释道：“二位夫人，前头那条路出了点事，今日怕是走不了了，还望二位夫人绕道而行。”
　　李玉莹手心里攥着帕子，声如蚊呐地说道：“这位小哥，我是卢统领府上的女眷，此番前来乃是有要事寻我夫君，还劳烦小哥上前通报一声。”
　　说着还将手上的镯子褪下来塞给了领头的官兵，官兵却是不敢接，十分惶恐地摆摆手道：“小的可不敢收夫人的东西，若叫卢统领知晓了，定要挨一顿棍子，夫人有事要寻卢统领，小的跑跑腿通报一声便是了，无需夫人这般客气。”
　　李玉莹将镯子收回来，没有再戴，对那领头的官兵报之一笑，说道：“那就多谢小哥了。”
　　官兵转身往人堆里去了，李玉莹脸上火辣辣的，此地皆是外男，她一个女子站在街头与陌生官兵说了话，心头臊得慌，但她实在心忧自己夫君，抬头瞧了白暮舟一眼，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贝齿轻咬下唇，强忍着躲进马车的冲动仍站在原地等候。
　　不多时，卢东凡一身甲胄带着护卫从王府门口的方向拨开人堆大踏步走了出来，见了李玉莹，他脸黑得似抹了锅底灰一般，一把拉住李玉莹的手，沉声问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李玉莹的手腕被卢东凡拽得有些痛，她挣了挣，可卢东凡的大手却像铁箍一样，她实在挣不开，便红着眼解释道：“夫君，王府中有妖魔，莹儿实在担心......”
　　听李玉莹这么说，卢东凡的怒气总算消了些，又见她吃痛，他立刻松了手，卢东凡心知自己是练武之人，手劲儿大，乍见自家夫人到这般危险的地方来，哪还记着控制力道，随后语气稍微软下来了：“夫人，便是担心为夫，你一介女流也不该到这地方来，王府中妖孽横行，这里实在不安全，你还是快快回府去。”
　　李玉莹不为所动，指着白暮舟说道：“夫君，这位公子是先前曾为旭王府驱过鬼，他说他能解决王府出的怪事！”
　　卢东凡这才注意到李玉莹身后的白暮舟和沈芳娥，沈芳娥他是认识的，卢东凡若有所思地看了白暮舟一眼，未予理会，心中将白暮舟当成了江湖骗子之流，先好言好语将两位女眷安顿好，见她们上了马车，这才得空仔细打量白暮舟。
　　白暮舟长相清秀俊美，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看起来十分年轻，肩上背了个花绸布包袱，手上还拿着一把朴实无华的剑，卢东凡是武夫，向来不喜这种白白净净嘴上无须宛若娇娘的男子，更不信他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手段，眼下又有正事，他实在没时间与这白脸小生计较，便伸手推了他一把，不耐烦地说道：“你要行骗且走远些，我这里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就要缺胳膊断腿，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像个娘们，去小倌馆尚能混口饭吃，别来我这碍眼，快走！”
　　白暮舟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见卢东凡无理他也不生气，抱着手笑眯眯地说道：“卢统领，这旭王府，你们现在进不去吧？”
　　王府的结界普通人看不到，原本白暮舟是看不到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冲击结界，令他能够隐隐看到结界的轮廓，然而卢东凡等一干官兵皆是凡夫俗子，自然连结界的轮廓都瞧不见。
　　卢东凡听了这话，神色凝重了许多，他奉命带兵围住旭王府，上头的意思是要捉住凶手，可等他围住了旭王府之后才发现王府根本进不去！没想到眼前这小子倒像真有两把刷子，竟一语中的，他不得不开始正视眼前娘们似的男子，沉吟了一会，忽然问道：“你有法子进去？”
　　白暮舟对此避而不谈，挑着眉反问道：“你们是不是抓了棺材铺的两名女子一个小童？”
　　卢东凡满脸疑惑：“什么棺材铺，什么女子？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问你能不能进王府，里面的妖孽可有法子捉住？”
　　白暮舟留意了卢东凡的神情，看样子这个卢大人是真的不知道棺材铺的事情，那么问题来了，素如和应离应小天他们三个到底去了哪？
　　对于他们三人的行踪，白暮舟实在没有头绪——他既不会追踪之术，也不会水镜之术，更没有应离那样灵敏的嗅觉与听觉。让他去找凭空消失的三个大活人，哦不，是两妖一尸，着实有些令人为难了。
　　旭王府的事情确实很蹊跷，更蹊跷的是，王府出事的同时，棺材铺除了他以外的三个人都离奇失踪，很难说这两件事之间没有关联，于是白暮舟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入王府一探究竟。
　　白暮舟看了卢东凡一眼，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风轻云淡，他说道：“我先前曾为王爷驱过鬼，按理说王爷府上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如今既出了事，想必是有了什么变故。”
　　卢东凡瞳孔蓦地一收缩，寒光四溅，语气森然：“我也很想知道，什么样变故能让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惨死？”
　　卢东凡的眼神很犀利，白暮舟难以直视他的眼，别过脸去的同时，他忽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正以几块的速度不断的撞击结界，一次又一次，白暮舟确信自己绝对不会认错，因为撞击结界的东西竟是螃蟹！有了这层认知之后，白暮舟几乎在一瞬间便做出了判断——素如身在王府！
　　心中确定素如身在王府，白暮舟顿时感觉自己装不下去了，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假装浑不在意：“我可以进去替你看看。”
　　没成想卢东凡倒是个谨慎之人，生怕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白脸小生与里头的妖孽有勾结，斟酌了一会说道：“不用你进去，你只要告诉我进去的方法就可以。”
　　白暮舟行走江湖多年，自然知道与别人谈条件如何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于是几乎下意识的，白暮舟转身就走，同时心中一边默数着一二三，一边疯狂呐喊着：快挽留我！快挽留我！
　　果不其然，待他踏出第三步时，卢东凡说道：“先生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