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姑苏评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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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恒帝开怀大笑，让米公公亲自扶了沈自芳起身，高声道：“爱卿何罪之有？北辽使臣在我东凌失去行踪，朕甚是忧心，满朝文武，只有爱卿替朕排忧解难，朕不但不会责罚，还要大大的加赏！”天恒帝顿了一顿，扫了群臣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皇后脸上，轻轻拿起皇后的手，缓缓道：“皇后，你说，朕该赏些什么给沈爱卿？”
皇后笑容端庄，不卑不亢道：“沈家已多得皇上厚赐，二弟此番作为亦是份内之事，实不应再多受恩泽了。”
皇上不赞同的‘唉’了一声，遂似喃喃自语道：“此等大功，赐赏金银便落了俗套。沈家三代相门，如今你长兄门下又出了个将军，你兄弟二人皆为国之栋梁，总不可厚此薄彼。此番北辽使团遇难，那运河漕运使陈元寿难逃失职之罪，这样吧，朕便赐你嫡长子一个运河漕运使之职，你代他领旨谢恩吧！”
皇上金口玉言，皇后自不敢再拒，只得也随了一句：“二弟便代泽儿谢恩吧。”
沈自芳仍自一头雾水，实想不到皇帝竟给了这般封赏，也不知是好是坏，听了皇后嫡姐刻意加重的‘谢恩’两字，才惶惶然跪了领旨谢恩。
一众大臣自是一番恭贺，沈自芳强撑着一一谢了，偷空看了自家丞相大哥一眼，见后者虽面上笑着，脸色却是铁青，心知这一番自做主张恐怕又是打错了算盘。
皇后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她转眸瞧着皇上的侧脸，咬牙切齿道：“皇上这是何意？”
天恒帝面带微笑，目视君臣，却是回了皇后的话：“怎么，朕封赏沈家，皇后不喜？”
皇后冷笑：“皇上不会真的以为，这是沈家所为吧？”
皇上亦是冷笑：“是与不是有何要紧？左右这漕运使一职陈元寿已让了出来。”
皇后气结，却也无话可说，只能悄然与自家长兄对视一眼，得到长兄点头安抚，这才稍稍缓了怒意。
宋青将众人神色皆看在眼，垂头冷笑。北辽使臣被劫，陈元寿遭弹劾，沈自芳出手相救，这一连串巧合看似确像是沈家图谋，为的便是漕运使一职。但这未免也太过巧合，太过着于痕迹，与沈成书深藏不露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几乎可以断定这绝非沈家布局。可是，皇上这般将计就计又是何意？
宋青下意识地看向凌楚寒，正对上他同样疑惑的目光，二人皆是一滞，旋即回眸，各自思量。
此时，正是一场歌舞唱罢，那位北辽使臣，大王子萧澜突然出席，在天恒帝案前单膝跪地，左手执杯，右手贴放于左胸心脏之位，俯首恭顺道：“东凌皇帝陛下，此次小王携王妹来东凌，一来是为皇帝陛下贺寿，二来是为北辽与东凌永结秦晋之好，小王斗胆，求陛下为王妹赐婚。”
北辽企图联姻之事早在众人意料之中，因而无人惊讶，到是萧澜这般直接，引得不少臣工议论纷纷，大致责其不懂礼数，不顾廉耻，女儿家家，哪有这般向男方求嫁的？
天恒帝却是哈哈一笑，想必早已拟了人选，亦熟知辽人脾性，毕竟他后宫里那位颇得宠爱的容贵妃也是辽人，且是现任北辽国主的亲妹妹，曾经的北辽公主。
天恒帝道：“朕早有亲上加亲的打算，尚不待开口，北辽国主便将女儿送了过来，这番心意朕甚是快慰，便趁今日大喜，将玉露公主赐给朕的五皇子楚安为正妃，大王子以为如何？”
大王子自是无异议，只唤了玉露公主上前谢恩。那玉露公主看不出是否欢喜，只在自己王兄身旁跪了，恭恭敬敬的谢了皇恩，五皇子也在萧澜另一边跪了，一道谢恩。
此情此景宋青在前世便看过一遭，只是没有前面那一出被劫的戏码，似乎也是这位大王子带着公主来东凌求亲，被天恒帝很痛快的赐给了五皇子。五皇子母妃容贵妃，本就是北辽国主萧乾的亲妹妹，所以对此桩婚事亦是十分满意，在赐婚的第二日便接了公主在容华宫陪伴，责令北辽使团自行回返。直至次年与五皇子大婚，玉露公主再没离开过东凌。
宋青在前世并未留意过此事，因而也只知晓个大概，此刻想来，尚未大婚便久居东凌不归，这可不是东凌应有的礼制，一向循规蹈矩与世无争的容贵妃，何以单单在此事上，枉顾礼数，受人指摘？
想到此处，宋青忍不住仔细地看了看玉露公主，只见那姑娘始终低垂着头，却并不是谈婚论嫁的小女儿应有的娇羞扭捏，而更似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悲伤。宋青眼角一跳，又转向她身边的大王子萧澜，那浓眉大眼的男子面相耿直，神情却是落漠，与玉露一般垂着头，一杯接一杯的饮酒。
宋青见此暗暗心惊，历来像此般和亲的公主鲜少心甘情愿，因而玉露的悲伤可以理解，但作为有望承继王位的大王子萧澜，最该为此事欢喜，可他那一脸的怅然若失，又是为何？
宋青在诧异此事的同时，皇后却笑容可掬的向皇帝道：“今日喜事频频，是当庆贺。臣妾为了皇上寿宴，特意从民间寻了新巧玩意儿，皇上看惯了宫中歌舞，怕也腻了，不如臣妾唤那民间艺人上来献技，皇上以为如何？”
“皇后有心了。”天恒帝呵呵笑了两声，眼光若有似无地从宋青那一案掠过，又转向皇后：“既然如此，便唤来瞧瞧，若唱得好，朕重赏，若是不好，皇后可也要领罚的！”
打趣儿似的一句话，众臣都跟着唱哈哈，沈皇后的心却沉了一沉，面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却还是硬撑着道：“那是自然，皇上瞧了便知。”
重头戏来了！宋青与凌楚寒对视一眼，后者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宋青亦微微颔首，既而很是自然的持起酒壶，先是替凌楚寒斟了一杯，又将自己的酒杯添满。
此时，由内侍引着，两个身着布衣的人垂首行至大殿，一男一女，皆体态风流。皇后笑道：“此二人是姑苏评弹的艺人，那评弹可唱可念，有曲儿有故事，本宫听着甚是新鲜。”又转向殿下二人道：“今日御前，你二人预备唱个什么曲儿？”
台下两人皆跪伏在地，看上去似是没见过世面的惶恐，但宋青一眼便看出这两人的掩饰痕迹，虽故意表现得畏畏缩缩，那灵活戒备的肢体却是骗不了人的。
只听那男艺人诚惶诚恐道：“草民备了当下市井间最红火的段子，只是与宫中歌舞相较，言语未免粗俗些，还望陛下恕罪。”
天恒帝似乎兴致颇高，挥手道：“无妨，既是皇后保了来，定是别有新意，你便大胆唱来听听。”
男艺人没得到皇上的赦免，有些犹豫，正待再开口求一个恕罪的金口玉言，却听皇后道：“你只管唱你的，照你给本宫那般唱来，皇上定然是重重有赏的，本宫便先许了你，定不会因你言语无状而治你的罪。”
男艺人得了皇后的保证，这才拉着女艺人缓缓爬起来，内侍搬了两只凳子，让二人坐了，二人各自捧着乐器调音，男的捧三弦儿，女的抱琵琶。
只见那女艺人素手一划，叮叮咚咚一串琵琶清音自她指下滑落，轻软吴语娓娓唱来：“古来无望是情痴，几番辗转人不知。把那秋水望穿终不见，徒留一把相思。”果然是道不尽的闺怨情思。
男艺人在弦鼓上轻弹一指，‘咚’的一声扬手入弦，琵琶声断，三弦铮铮，男音粗犷：“大漠风沙起，男儿行路急，白马红衣初相见，自此心心念念。”
忽而琵琶弦头一挑，‘啪’的一声，乐声尽断，只余女子软腻嗓音轻念：“花开并蒂为双好，梧桐连理共双生，鸳鸯交颈求双死，我与你，执手同欢相偕老。”
女艺人握着男艺人的手，二人四目相对，男艺人紧跟着轻挑弦音，低低单音如滴水穿石，一下一下轻砸，男子清亮声音字字柔情：“跨长河，迎落日，同看大漠风起；过雪山，入草原，共赏苍穹月圆。”
二人相牵的手忽的松开，女子琵琶声猝然急如骤雨，突兀得只令人喘不过气来。一阵冗长的高弦之后，三弦慢条斯理的插了进来，一急一缓，一轻一重，只听得出那两道音色缠绕，分开，再缠绕，反复不休。突然，音断，声绝，整个大殿静得让人窒息。
而后琵琶凄凄缓缓，女子如泣如诉：“天涯两隔兮，唯余彷徨；望月嗟叹兮，聊表衷肠。”
男子三弦未动，就着琵琶唱道：“两情相悦兮，唯愿久长；不得相见兮，情愿沦亡。”
……
听得出，这词曲皆是精心编排，将那冗长的传奇故事改成精短的轻词小曲儿，未有曲折情节，只道相思无尽，但已然令闻者心照不宣。尤其是那句‘跨长河，迎落日，过雪山，入草原’简直把从凌进入突厥的路线描画得清清楚楚。
之前若无京中那吵得沸沸扬扬的戏文和谣言，这小曲儿听来也不过就是一段痴男怨女的相思调儿，却因有了先前的铺垫，不由得众人不想入霏霏，因而曲罢歌散，好一阵子，这坐了几百人的大殿中居然寂静无声。
皇帝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太子默然垂首，看不到表情，被暗指的当事人之一左贤王哥舒衍，似笑非笑地偏头瞧着另一个当事人宁王妃宋青，而宁王妃却举着酒杯，与宁王凌楚寒相视而笑。
一众臣子实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闷不吭声，低头的低头，饮酒的饮酒。
作者有话说第85章 姑苏评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