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尘乱》霜青柿

1、【紫麓仙缘】1

　　当州齐横镇罗村的雨已经阴阴绵绵下了七八天。

　　这雨时大时小，不曾断过。眼下正是丰收后的农闲时节，可村中却像空了一样不见有人行走。街路两旁杂物散落遍地，仿佛刚遭了一场兵荒马乱的洗礼。

　　天地间除了雨声只有一片死寂，阴沉天空被大团乌云结结实实的笼罩着，压下让人窒息的绝望。今晚，又将是个不敢安眠的夜。

　　罗村百姓至今也不知道怎么惹上了残暴的水妖。五天十二条人命，让这个本就人丁不旺的小村霎时陷入巨大恐慌。尤其那十二人中，还有一位全村老少凑重金请来的除妖道师。

　　正因如此，村民们已万不敢单独躲在家中或是别处。全村七十几口人硬生生全部挤进了罗家宗祠，既为抱团躲避妖祟，也可祈求灵位上供奉的先祖庇护他们渡过这道难关。

　　可即便这样，宗祠外哪怕稍有一丝风吹草动的声响，他们仍然像吓破了胆的惊弓之鸟一样，惊恐不已惶惶不安。

　　“杜保，你老实儿坐会！”

　　村中青壮杜保在倍显逼仄的宗祠里来来回回踱了快大半个时辰，惹得老村长罗忠福实在气恼心烦。但罗忠福只敢低声呵斥，生怕声音再高些就会引来水妖的注意。

　　可这种时候，杜保哪还坐得住。罗村七十几口人困在宗祠里已经五六日有余，进来时各自携带的干粮水米早就吃得见底儿了。他弟弟杜刚中午主动请缨，说出去给大家弄些粮食。可直到夜幕渐渐沉晚，也始终不见杜刚回来。

　　难道……被水妖抓去炼了人丹？

　　这样的下场，杜保只提起个念头就不敢再往下想了。心中忧虑无处排解，憋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祠堂门口和窗边反反覆覆来回折腾。只为能第一时间看到弟弟安然取粮归来。

　　惹了村长厌烦，杜保不敢再乱走动。他一屁股坐在木凳上，跟罗忠福搭话道：“村长，你说大刚他没事儿吧？”

　　“没事儿。能有啥事儿？你不要总往坏处瞎想。大刚一会就回来了，啊。”罗忠福嘴上劝杜保安心，自己心里却也没谱。

　　别说杜刚了，就连几天前派往天御宗求援的大田和二狗也是音信全无。要是他俩不能带回天御宗的上仙道师……罗忠福叹了口气，那全村老少就算不被水妖抓去炼成人丹，也要活活饿死在宗祠里了。

　　正踌躇间，只听风雨中罗家祠堂紧闭的大门被来人拍得啪啪作响。

　　“开门！快开门！快开门啊！”

　　听声音正是杜刚。

　　“是大刚取粮回来了！”杜保猛的跳起身，奔向宗祠大门：“大刚你等着，哥这就给你开门！”

　　“别开！”没等杜保伸手摸到木方门栓，罗忠福一个箭步抢上去，狠狠把杜保给按下了。

　　这时，宗祠外的人愈加焦急。分明听见有人应声却迟迟不见门开，于是将手掌换做拳头，咚咚的锤着祠堂大门。

　　“保哥！开门呐！保哥！那妖怪快要追上来了！快让我进去啊！我给大伙带粮食来了！”

　　杜刚声声呼喊像利刃一样戳在杜保心上。手足兄弟只一门相隔，却不能开门相救，罗保心焦得不行，额上青筋毕现，追问道：“村，村长？为什么不给大刚开门！”

　　罗忠福将杜保推到一边没有理会，反将询问目光投向屋内一个身着七星道袍的女子身上。

　　罗忠福拱手道：“小师父，令师灵犀子乃是道法高深的捉妖道师。现虽已不幸蒙难，但你追随他多年，一定是得了真传的。无奈水妖万般狡诈，还是劳烦小师父先开开法眼，给咱们看看这门……是开得，还是开不得。”

　　罗忠福话音方落，宗祠内的所有人便齐齐望向一个女子。

　　只见那女子肤如细雪，青丝若黛。虽身着简朴的深蓝色粗布七星道袍，却不掩一身清逸之姿。众人看来时，她正面向宗祠大门端坐蒲团之上，凌厉剑眉深深蹙起，在眉心处拧成个疙瘩。如星般的瞳眸盯紧了一盏粗陶小碗，一丝一毫不曾放松。

　　女道师面前的陶碗中盛着一汪浅水。这水，是她跟村民一起躲进宗祠前在外面接的雨水。说也奇怪，宗祠房顶上明明没有任何东西滴落下来，碗中的水却是微微发着幽光涟漪不断。起初，罗村村民们还对这异象恐慌不已，然而一起在祠堂里躲了五六天后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女道师听到村长的请求，并未抬眸，仍端坐在蒲团上说：“依我看……”

　　可她刚一开口，就被杜保抢了话。而且杜保也不理她，只向罗忠福吼道：“村长！那大道师已经死了，你问这小道姑懂什么！要是她学艺未精看走眼，岂不坏了我兄弟性命。还是快点开门把大刚放进来吧！没听他说妖怪快要追上来了吗，救人要紧啊！”

　　女道师闻言，终于从蒲团上站起身。她轻轻拍了拍袍袖上沾染到的尘土，一双深眸盯紧杜保却未再说只字片言。

　　罗忠福一愣，怕女道师怪罪杜保对她轻蔑已心生不悦。万一女道师负气自行离去，折了眼前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全村老少岂不只能坐着等死。

　　于是，罗忠福不敢怠慢，赶紧严厉斥责杜保：“混小子你搁这瞎嚷嚷什么！小师父不懂你懂！阿牛和丽华两口子怎么死的你忘了吗！”

　　“我！……”罗忠福这么一提，杜保脖子一梗，硬把到了嘴边的争辩话给憋了回去。

　　回想全村躲进宗祠避祸时发生的一幕，村民们仍然心有余悸。

　　那日，村中雇来除妖的道师灵犀子已然殒命，村内情况万分紧急。罗村百姓只能指望灵犀子的徒弟，也就是这位身着七星道袍的女道师能够带他们逃出生天。

　　可女道师却说这水妖颇有道行且极其残忍，以她一己之力尚不足以收服水妖，更别提带全村百姓逃出厄难。好在村中宗祠所在之地风水尚佳，因而小有灵气。村民又一向敬奉先祖，深得先祖威德庇佑，可暂时前往躲避。届时，她以封禁咒施加宗祠门上，勉强可保祠内村民性命。

　　然而当村民们鱼贯走入进宗祠时，女道师却唯独将阿牛和丽华夫妇拦在门外，任凭二人怎么哀求也不应允。当时杜保就看不惯女道师对阿牛丽华冷漠绝情的态度，试图上前劝解。不料拉扯中，上一秒还好端端的阿牛和丽华突然就在杜保眼前爆裂成一滩沸水。那水中带着浓郁的血腥味，溅了杜保一身一脸，惊得他一连打了几个趔趄颓坐在地，脸色惨白得说不出话来。后来才知阿牛和丽华早已被水妖所害，变成了水妖的傀儡。

　　经此一事，村民们都对年轻的女道师敬佩不已，更对她的安排吩咐惟命是从。同时，为了防止再有水妖傀儡装成村民模样混进宗祠，便有了方才一幕。只要有人想进罗家宗祠，村长都会先征询女道师的意见。

　　想到这，杜保终于意识到若是这女道师不点头，他弟弟杜刚便进不来这祠堂大门。为了弟弟的安危，杜保只好忍气吞声向那女道师赔不是：“小师父，俺是粗人不会说话你别生气。还请小师父快些开了法眼，看门外是我弟弟杜刚，还是那妖怪操纵的水人……”

　　女道师见杜保嘴上服软，也不追究，接着刚刚的话说：“依我看，此时无所谓开不开法眼。门外说话的人是杜刚没错，可门外妖气直冲人面，说明水妖就在不远之处。它或许就是故意留着杜刚性命让他来祠堂叫门。不开这门，杜刚必死。若开了门……所以，这门是开抑或不开，还是请村长您老人家做决定吧。”

　　村长闻言浑身一颤，愁云满面呢喃道：“若开了门……只怕我罗村老老少少七十几口，尽数被水妖抓走，全都……没了……命……”

　　“哥！村长！小师父！救我啊！”

　　宗祠外雨声大作，但杜刚凄厉的叫门声却清晰的传进祠堂里每个人的耳中。那呼声绝望恐惧，光是听着便叫人止不住的寒颤。

　　杜保听到村长的呢喃，顿感不妙。他已经知道村长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于是操起门口一根长棍，狠狠嚷道：“不能开？！大刚可是为了咱们七十多口人的口粮才冒险出去的！小师父也说了，门外的就是大刚！村长，快给大刚开门吧！屁大个功夫不会出事的啊！”

　　“开什么开！没听见小师父说门外妖气冲天吗！”罗忠福咬着牙摇了摇头：“你想让大家都给大刚……陪葬吗……”

　　若在平日，开门还真是屁大个功夫，手一推一拉就可以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大刚出门取粮时，罗忠福眼看那女道师用了近半盏茶的时间解了门上原有的封印。待大刚出门后，她又用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将宗祠大门重新封印好。

　　而且那时屋外风轻雨淡水妖不在附近，女道师才同意让大刚出去。可现在门外狂风怒吼大雨倾盆，水妖就在近处伺机而动，这小小的一方宗祠绝难挺过解禁再封印的一盏茶的时间。

　　做出不开门的决定让罗忠福既辛酸又为难。杜家兄弟从小在村中长大，虽为外姓却也亲如同族。但他罗忠福毕竟还有一村之长的责任在身，便是对杜刚有万般不舍，到底还是不能只为一人而拿全村人的命去冒险。

　　“大刚！”杜保再次扑到门前。

　　沉重木门外就是生死悬于一线的弟弟，杜保不甘心，瞪大眼睛去看女道师在门上画下的封印。只见那符咒暗暗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蜿蜿蜒蜒甚是神秘，任凭杜保这锤那打都没有丝毫变化。

　　的确，杜保不过一届凡夫村人，封禁咒哪是他凭着一身力气就能奈何的。

　　此时，门外风雨之声更加急迫。村民们饥寒交迫惶恐无言。杜保蹲在祠堂门前抱着头不说话。村长罗忠福背过身拄着额头不说话。女道师也只盯着涟漪大作的水碗不说话。就连杜刚砰砰的敲门声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一瞬间，宗祠里突然间安静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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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大家来看鲜橙烂……
咳咳，来看仙尘乱。
第一次写文文笔不够成熟
所以近期趁着完结慢慢修一下文
希望能呈现一篇合格的文文
给大家带来更好的阅读感受
顺便期盼各位读者小天使
收藏租租的新文《一心夙愿》《大雪满凉州》
谢谢大家 笔芯
2020/0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