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圣父师兄的修罗场》月下桂花酒

27、戏中人

　　陌桑不由得一惊，没想到泉湖村之事竟然和玉扶雪尊驾有关。

　　当年玉扶雪尊驾究竟做了什么，才会令原本应该只是被教训一顿的村民惨死在也野树林。

　　魔道为恶，正道不存。我入地狱，以身殉道。

　　陌桑眯了眯眸，想起来那个传说，传说玉扶雪出现在玉迦山之时，一夜之间由分神入化神境.........留雪秘境的密林沼泽内，一群亡灵冤魂不散，怨气冲天。天涯峭窟中，那白衣胜雪的男子已自身最后的灵气喂养亡灵，叹息说：“这是我的孽...........”

　　种种迹端抽丝剥茧，可怕的真相呼之欲出。

　　陌桑停止了自己的思绪，对那位玄天大陆上唯一一个达到化神境界的先天大拿，且用自己的牺牲换来此后两百多年和平的圣人保存敬意。

　　老翁见他沉默，一脸担忧道：“年轻人，你想听的事老朽也告诉你的了，你还是快点出村吧。要是被那个‘东西’注意到你，你可就是走也走不了了！”

　　“老丈，作祟的不是冤鬼，是人。”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那个东西’，要是人的话，怎么能杀得了怎么多人...........”

　　用“吸尸炼魂”的手法杀泉湖村的人毫无疑问是以此道修行的魔修，但见老翁一脸难以置信，显然对‘冤魂作祟’一事深信不疑，陌桑便没有再说什么，只在他劝自己趁那个‘东西’还没注意到自己，离开村子，保命要紧之时，点了点头。

　　这时，一身灰布麻衣的老妪佝偻着背，手里牵着一个男童，出来和陌桑道谢。

　　那男童约是七八年纪，头上用草绳扎着包包头，之前被魔气入体昏迷躺在床时不觉得，眼下脆生脆气说“多谢大哥哥救我”，陌桑才发现男童生了一双极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黑色的瞳仁清澈纯净。过于出色的双眼甚至将平凡的五官都点缀的富有灵气起来，眉眼之间流露出一丝悲天悯人般的温柔。

　　很奇怪，他竟然在一个村野男童的眉眼之间，看到了类似于他曾在留雪秘境的天涯峭窟中，一如玉扶雪尊驾那般的，悲天悯人般的温柔。

　　只是玉扶雪眉眼之间更多的是悲悯，他目光之间的投视，会让人有一种被慈悲的神注视的错觉。那男童眉眼尚且稚嫩，更多的是灵气与纯粹。

　　陌桑想起老妪说她的孙子跑出去玩，遇见了那东西，才会变成那样。也就是说，男童应该是和村子里其他遇害者一样，遇到了那个专门拿人来修炼的魔修。只是村子里其他的受害者，无不
　　当场死去，第二天被人发现一边腐烂一边化白骨的尸体，为何这个男童却能平安无事，只是魔气入体，导致身体出现不适之状。

　　陌桑尚在不解之际，那男童谢过之后，已经由老妪牵着手，带回了房子内。

　　陌桑沉吟片刻，将心里的另一个疑问问出，便是玉扶雪尊驾为何要送他们一颗地阶级以上丹药。

　　老翁说当年那个年轻道士来他们村子的时候，他祖先正好得了一个怪病，便向那道士求药，谁知药求到后，他祖先突然就好了。他祖先舍不得吃那药，就把它当作传家宝一代代传了下来。

　　陌桑听得嘴角一抽。

　　一颗能让无数修真道士抢破头的地阶级以上丹药，就这样被他随意送人..........该说玉家实在家大业大，还是玉扶雪尊驾真是.........有爱心.........

　　几句交谈过后，陌桑便向老翁辞行。老翁考虑到白天正好上路，亦不多做挽留，只在他走之前，再三道谢。

　　陌桑沿着小路出了巷子，却并没有打算出村，他还要调查那个魔修的事。

　　倘若在泉湖村作恶的魔修就是之前他在留雪秘境，陌千金尸体旁遇见的那个魔修，此番正好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并不在乎陌千金究竟死于谁手，更提不起丝毫兴趣为她报仇。至于陌家对他的指控，他一只浪迹尘世百年的野鬼，怎会在乎。

　　唯一能叫他在意的，不过是........

　　陌桑站在湖泊旁，牛毛细雨打乱了雨中紫色倒影，依旧不能遮掩那倒影略有些嗤意，看上去又莫名愉悦的笑。水中紫衣潋滟，眉眼被雨水打湿，更添一分艳色。

　　油绿的野草长在黄泥夹缝之中，一株桑葚从山头探出来，在秋雨之中掉落几片泛黄的叶子。

　　田间小道上站着的人仿佛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一般，旁人看了都不免要感慨心疼几分，他自己却好似浑然未察，此刻孤身一人站在田畔湖旁，脸上再没有当年初醒在荒郊野外时的孤寂和茫茫不知措。不知在想什么，唇边似笑非笑。雨水顺着乌发，在他比常人苍白的肌肤上一路坠落，勾勒出他艳丽的五官，优美细腻的脖颈，两片完美的蝴蝶骨在半湿了的衣裳中若隐若现，一派风情在领口收住。

　　雨水落入清澈见底的湖中，激起一圈圈涟漪，水中倒影已失。

　　夜色降临时，泉湖村内门窗紧闭，街上空无一人。

　　陌桑在山上找了一间破庙寄身，等待在黑暗中蛰伏的人。破庙外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连狗吠声都不曾响起。才下过一场雨的夜幕明净幽斓，散落在夜幕上的星子灿烂。

　　姿态潇洒地坐在破庙门前的紫衣人从一开始的等待，到后面渐支撑不住，在庙前长满了荒草的空地上升起诡异的浓浓白雾时，缓缓阖了眼。

　　一入梦，他便仿佛睡不稳似的，皱起好看的眉。

　　天是可怕的阴沉。

　　玄宗门山下，附近的村民皆被人抓去，绑了手脚跪在天煞狱鬼阵中，哭喊声，求救声穿透两个对峙的两个年轻男子之间。

　　“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明黄衣袍，出尘尔雅的年轻男子叹道。

　　那紫衣艳美的青年狂笑了一声，看着他，咬牙：“师兄，要么你随我一同入天机谶，要么我催动天煞狱鬼阵，让他们全部葬身在此。你守护的苍生，全都因你而死！”

　　被紫衣青年称为‘师兄’的年轻道士，那张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嗟叹道：“我此生只愿修仙得道，你又何苦强求。”

　　“我若不强求，又怎知强求不可！”

　　紫衣黑发青年冷冷道。

　　“入魔道，造杀业.........师弟，你怎会变得如此，”

　　明黄衣袍的俊美男子看着眼前浑身散发魔气，双手沾满血腥，一张艳丽的面容尽是乖张与邪气的紫衣人，与记忆中那个虽然性情孤僻寡言，却不失良善的小师弟已经相差甚远。

　　“师兄，我也想知道我为何要入魔道，为何要造杀业。”

　　紫衣人幽幽道。

　　“师弟，你若是肯回头，我可以求师尊.........”

　　“太迟了！”紫衣青年冷冷打断他的话，“我此身已入魔道，从此正道不容。更何况，自我叛出师门，堕入魔道起，我便从未想过回头。你好好做得你的正道弟子，我做什么与你无关。我只
　　问你，究竟肯不肯与我一同入天机谶。”

　　默然片刻之后，那道凛淡悦耳的嗓音方继续响起，“要我答应你不难，你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你说。”

　　“你究竟为何踏入魔修。”

　　出自天下第一修真门派玄宗门，拜在名师广灵子尊驾座下，锦绣前程在望，大好年华在即。熟料一夕之间，叛出师门，一朝踏入魔修，成为修真界人人喊打的存在，实在令人费解。

　　那紫衣人垂眸，眸眼是人看不懂的幽深，再抬眸，那抹幽深被野心取代，冷冷道：“为了更强大的力量。”

　　明黄衣袍的男子那张淡漠俊美的脸上也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失望，“师弟，你实在令我失望。”

　　陌桑忽觉自己仿佛掉入冰窟窿一般，全身被寒意浸透。

　　就在他被噩梦侵扰意识，额间冒出冷汗，脸色苍白之际，破庙外一道黑紫魔气迅速向他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浩然剑气阻止了那道偷袭的魔气。

　　“陌师弟，小心！”

　　接着响起兵器相争的声音，剧烈的碰撞声令陌桑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一睁开眼睛，眼前一青一黑两道人影缠斗在一起。

　　强大的魔气从那黑衣人身上释放出来，伴随着鬼哭狼嚎的厉鬼叫声，层层黑气将青衣人包围住，赫然是天煞狱鬼阵！

　　青衣人手上布满了倒刺的粗壮根茎猛力一抽，顿时将扑来的一个厉鬼抽得魂飞魄散。陌桑道：“师兄，他这阵法尚不成熟，你牵制他，我来破阵！”

　　闻言，青衣人手上兰魂锁反扣回来，凌厉抽向阵外的黑衣人，足有两米长的兰魂锁劈开空间，刚猛的茎速伴随着兰花的清香。黑衣人躲开那条细长的布满了兰花的根茎攻击，熟料黑衣上沾染上一片从那古怪武器上掉落的兰花，在兰花缓缓掉落在地的时候，瞬间粗壮而又异常结实的藤蔓从地上破土，转眼间便暴涨至成人高，缠得黑衣人动弹不得。

　　这就是兰魂锁的威力之处，哪怕片叶沾身，也会被短暂束缚。战场之上高手过招，片刻便足以定生死。

　　黑衣人被束缚住后，陌桑也没有闲着，抽出手中白骨鞭，狠厉鞭打阵中压阵的厉鬼。那厉鬼没了黑衣人的催动之后，魂气原就减弱不少，又被白骨鞭一抽，顿时被抽得魂身溃散，惨叫一声，身体渐渐透明。

　　那边刚挣脱了兰魂锁的黑衣人见势不妙，立刻舍弃一半冤魂来缠住陌桑他们，收了另一半，自己借机逃走。逃走之前，那双阴冷刻毒的眼睛狠狠瞪了一眼陌桑。

　　果然便是留雪秘境所见的魔修！

　　解决掉那些冤魂后，陌桑来到青衣人身旁，道：“兰容师兄，你怎会到此。”

　　他身旁的人青衣墨发，眉目秀雅，手里仍握着兰魂锁，布满了倒刺与兰花的粗壮根.茎将那双手衬得更加修长纤细。

　　正是玄宗门二师兄，兰容。

　　兰容与原主素无交集，最多在玄宗门里遇到了，客气地喊一句“陌师弟”。就是在陌桑夺舍原主之后，与他亦是交集不深。

　　眼下在荒郊野外偶遇兰容，还得他相救，陌桑不由得微讶。

　　兰容道：“我原是下山了一件私事，见此地魔气弥漫，故而下来探查。看来此地魔气来源，与那魔修无不关系。”

　　陌桑在被御无流放出白梅狱时，曾听他说起过兰容也下山了。

　　“师弟，我曾听说魔道中有一邪术，能让人在睡梦中勾起心中不堪往事，趁其身陷噩梦，精神恍惚之时，一举夺命。当年道魔大战，我辈不少中人，便是遭此戕害。师弟可要小心。”

　　兰容关心道。

　　陌桑听他那一句“不堪往事”，不由得蹙了蹙眉。

　　兰容看了看四周重归平静的破庙与荒草，道：“既然那魔修已经逃走，想必短期内不会再回来作恶，我尚有要事在身。师弟，我先行一步，告辞。”

　　听到兰容说告辞，电光火石之间，陌桑脑海中掠过一段话。

　　天机书有言：

　　兰容，碧霞尊驾座下弟子，玄宗门二弟子。与师弟冷长剑关系亲密，后因冷长剑偷窃魔珠，下山调查，在月圆中秋之日，身死于落金山，一身修为俱毁，筋脉尽碎，曝尸荒野，死无人知。

　　“师兄！”

　　过于惊慌的声音令兰容离去的脚步顿住，回过头来，白皙秀雅的容颜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陌桑久久看着眼前青衣淡雅的师兄，刚刚才救了他的兰二师兄。

　　他一进入这里，便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命运，在宗门大比之日，冷长剑接住从擂台上摔下来的兰容时，他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一旁冷眼旁观。

　　如今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到了这一步，他却再不是台下无情的看客。

　　台上悲欢离合未演，他已成戏中一人。

　　“兰师兄，此去吉凶难料，师弟有一言相赠，还请兰师兄务必放在心上。”

　　兰容看着神情突然认真严肃的小师弟，虽然不解，仍是道：“陌师弟，请说。”

　　“月圆中秋之日，万不可前去落金山。”

　　兰容思忖片刻，追问道：“此话有何玄机？”

　　陌桑道：“并无玄机。只是日前我曾有几分兴趣在占卜之道，闲来无事替师兄占了一卦，得来的便是这一句话。还请师兄切记。”

　　兰容便笑道：“好，陌师弟美意，师兄必定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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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饿.....好想吃鸡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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